秋兰溪花了两周的时间,才终于将燕清黎拿来的考卷做好了分类,并从中开始为庆和帝做性格特写。

  他有着帝王特有的专横,但或许是因为过往的经历,也让他拥有了远比一般人要宽广的胸襟。

  另外,庆和帝似乎有点智性恋的影子在,比起手底下的官员知情识趣,他更欣赏他们超凡的头脑,在这个基础上,哪怕他被冒犯,只要没有超过他的底线,他都能毫不在意的继续用对方。

  燕清黎拿给她的考卷不能说有一半,至少也有三分之一与庆和帝政治主张完全不同的考生,这在秋兰溪看来已经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比例了,因为任何一个政治家在执政时都会本能的拉拢铁杆,忠心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比才华要更重要的属性,无它,追求利益最大化而已。

  可庆和帝却能容忍思维理念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出现在朝堂上,最关键的是,有几份考卷的考生甚至直接在上面喷庆和帝,哪怕考生有真才实学,这种人按理来说也很难入选,更休提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了。

  毕竟官场是个情商比智商更重要的地方,铁面无私的官员之所以名声大噪的少,便是因为在他们还没有名声大噪时,就已经因为他们的处事方式被其他人给摁死了。

  然而在宁朝,这些人官职不能说特别高,但基本都没有出现一身才华无处使的情况,显而易见,这必然是有人替他们保驾护航。

  可就秋兰溪所知,这些人中,很多都并没有强大的关系网,也没有能替他们保驾护航的老师、家族和岳家。

  秋兰溪从这其中,窥见了几分希望。

  如果可以不用死,秋兰溪自然是不想死的,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并不缺能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身为一个学霸,秋兰溪很快就规划好了自己的学习计划,她不会舍本逐末,无论如何,比拼这个时代的真才实学,她肯定是比不过其他学子的,因此只能剑走偏锋,以庆和帝的思维去揣测他会出什么样的题,提前押宝。

  而如今的科技又与她前世天差地别,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她也得把握好那个度。

  在这期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练字。

  见字观人,现代尚有卷面分,更枉论评判一二全看考官喜好的古代了。

  秋兰溪是会写毛笔字的,她在现代也报过不少兴趣班,只是学而不精,大多还没有完全深入便被她所抛弃,她主学的并不是楷书、草书之类的,而是瘦金体。

  据秋兰溪所知,这个世界还没有瘦金体,这种侧锋如兰竹的字体很有气韵,甚至有人说瘦金体是仙风道韵的骨感美人,同时又具备着强烈的个人色彩,瘦硬有神,如屈铁断金。

  人对能写得一手好字的人观感总会好上一些,不能说另眼相看也总能多少改变一些原来的观念,所以在殿试之前,秋兰溪必须得把这一手字练起来。

  因为前世就已经放弃书法很久了,秋兰溪一开始写得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好在很快她就找回了熟悉的手感,毕竟原身也不是不识字,在有基础的情况下要重新捡起并不算难。

  燕清黎最近都有些忙,以一介女儿身掌权,本身就让许多人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如今她有失宠的征兆,自然便有许多人克制不住急切动手。

  虽然等他们回过味来,发现庆和帝并没有撸下燕清黎的意思便会重新收敛,但至少在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内,燕清黎都不可能清闲下来。

  对燕清黎来说,这还算不上棘手的事,毕竟能这么冲动跳出来的本身能力也有限,只是会耽误她一些时间而已。

  她走进书房时,秋兰溪甚至没注意到她的到来,燕清黎站在她身后,微微蹙起眉。

  以她的眼力来看,秋兰溪的字其实写得不差,尤其是在她用的并非本朝流行的字体时,评判起来很容易因此高上几分,但她的字却缺了几分筋骨。

  这指的不是其中的神-韵,而是字面意思的手不够稳、不够有力。

  这是当然的了,一个居于后宅,从小就没有运动过,如今也运动量有限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具备多大的力量。

  燕清黎不由道:“你不能这么发力。”

  身为习武之人,燕清黎想了想,很快找到了一种取巧的方法,她点了点秋兰溪手上的穴位,告知她更适合的发力方式。

  秋兰溪听得认真,她悟性高,学东西也快,没多久就掌握了要领,比燕清黎想象中的还要快上几分。

  她接触得除了自己以外学东西最快的便是敏思郡主和敏慧,但哪怕是她们,其实有些时候也需要燕清黎放慢速度刻意迁就。

  想到这里,燕清黎蓦地遗憾起来,如果女子也能上学当官,她觉得她们的成就是不会比很多男子差多少的。

  秋兰溪见此也不由舒了一口气,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能提前搞定一样就能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另一项。

  她折身抱住燕清黎,身体贴着她:“谢谢殿下,辛苦了。”

  秋兰溪的脸颊贴在了燕清黎的腹部,头顶与绵软相抵,她的身体为此有点僵硬起来,又不想推开她,脸颊因此而泛起了红晕,低声道:

  “不、不必如此客气。”

  燕清黎好不容易开口将话说了出来,却并没有就因此放松下来,身体反而更僵硬了。

  秋兰溪笑眯眯的:“清黎是说,让我对你不客气?”

  燕清黎:“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秋兰溪却道:“那我们去休息吧。”

  燕清黎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看了眼天色,确实该到用膳的时间了,于是便没有反对,刚想迈步出去,手却被秋兰溪给牵住了。

  “走错地方了哦。”

  听着对方柔软地声音,燕清黎脑子仍有些混乱,她下意识应了声,却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说了什么。

  只是觉得气氛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确切地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奇怪。

  以往她们也不是没有亲近过,但很奇怪的是,曾经燕清黎还尚能保持理智,如今却不行,秋兰溪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将气氛拽入到奇异的氛围当中去,目眩神迷,色魂与授。

  有时候燕清黎恢复理智,都会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蛊。

  但事实上,秋兰溪只是加深了一些心理暗示罢了,如果燕清黎没有那个心思,根本不会影响到她。

  可每一次,秋兰溪都能得手。

  秋兰溪的手包裹着她,柔嫩娇小,任谁看着这样一双手都无法违心的用出安全感之类的词,但却能让燕清黎从脚底都开始发麻。

  她是个很擅长于观察的人,燕清黎不止一次在理智稍微回笼时注意到她在观察自己,她不喜欢黑暗,不喜欢看不见彼此的姿势,娇柔低软的声音每一次在床-上都能让燕清黎不合时宜的生出点羞愤来。

  可她的眼眸总是带着湿湿的水汽,让燕清黎宁愿紧紧拽着身旁的锦被,也做不到推开她。

  橘红的晚霞下,燕清黎脸上的轮廓也被渲染出了几分不明显的暖意,她不善于表达,神色总是又清又淡,却又足够温柔。

  明知秋兰溪喜欢观察她,也不会依仗着武力反对她的行为,只会拢着眉眼难为情的别开脸,往往这种时候,她颊边的汗珠都会顺着脸侧的弧度滴落,鼻尖的那滴摇摇欲坠,落下不久,便会有新的汗珠重新汇聚到上面。

  但只要秋兰溪轻轻唤她,她就会重新把头转过来,眼底是沉默的纵容。

  她甚至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声音,她是个很诚实的人,只要秋兰溪问她,哪怕那个问题令她再难为情,她沉默片刻,也会回答。

  这让秋兰溪那点仅存的恶趣味都无处安放,总觉得仗着对方的喜欢去欺负她,实在有些不是人。

  ……

  当黑夜来临时,燕清黎声音微哑的叫了水,牵着秋兰溪走进浴桶中。

  她低头揉着她的手腕,灼烈的眉眼都氤氲出了几分融融的温柔,秋兰溪重新钻进她怀里,好奇问:“殿下,你还会别的发力方式吗?”

  燕清黎疑惑看她。

  “就是你今天教我用笔的那种,但是不是在写字的时候用。”

  身为一个用弱柳扶风来形容毫不夸张的人,秋兰溪发现发力方式对一个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从持久度来说,简直让她惊为天人。

  燕清黎:“…………”

  她无语凝噎,几乎转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神色不由有点微妙起来,过了会儿才皱眉道:“这世上没有捷径。”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正经,“你不满意,以后跟着我一起早起锻炼就是。”

  秋兰溪凝神注视着燕清黎,乌黑的发丝贴在她的颈间,虽然竭力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却难以自抑的身体都红了,眸眼闪烁。

  她笑眯眯地:“殿下,你真可爱。”

  燕清黎不解地看她,但大约明白这是在夸她,于是她说:“你也可爱。”

  秋兰溪不由噗呲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