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节。
作为配音演员，对节假日什么的不太敏感，毕竟连春节都要赶工，但牌牌敏感。
因此世界上最称职的小姨晁新和新手小姨妇向挽为牌牌精心策划了一场露营。
虽然牌牌根本就不喜欢露营。
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在沙发上你侬我侬地靠在一起，选了近一万块的装备，然后用痛心疾首的表情下单，再对牌牌挂上一副“你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以及“我们真是全天下最懂得付出的家长”的神态。
牌牌给小乌龟撒着粮食，觉得大人很虚伪。
但临近出发，她又觉得有那么点儿意思了，因为跟班上的同学分享五一假期的安排时，仇珊珊用了那种很酷的眼神看着她，不亚于听说她要去游乐园，也不亚于听见她说她妈喝假酒了。
虚荣心把小朋友未足年的心脏撑得满满的，装不下了，就打开了，就“开心”了。
就好比她有天在班上听同学说起了向挽，说最近认识的这个新配音演员，还挺喜欢的。牌牌一下子就得得瑟瑟了，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她是我们家晁新新的女朋友”这句话咽下去。
但从此以后，她就特别喜欢向挽了。
因为向挽让她觉得，自己在同学里面，很高贵。
露营是约着和苏唱于舟一起的，彭姠之去海边浪了，不参与这么健康的活动。为了搬露营的设备，苏舟二人早早地就来了晁新家，正好晁新在熬小米粥，于是邀请她们坐下一起吃早餐。
二人也不见外，坐下就开吃。
于舟夹了一筷子腌萝卜，入口很脆，又不像外面买的那么甜，很清香，还带点泡椒味儿，被这个口感惊艳了，问晁新：“晁老师这个在哪买的？”
“她自个儿做的。”向挽莞尔一笑。
“哇，”于舟啧啧赞叹，“了不起。”
又喝一口粥，看着是普通的小米粥，但香味很浓，汁液绵绸又有一点回甘，晁新见她仔细抿了两口，主动介绍：“里面加了一点点牛奶，挽挽喜欢喝这样的。”
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吃得惯。
于舟“嘿嘿”笑两声，弯着眼角低下头：“挺好喝的。”
哎呀，好福气啊向挽。
“我也喜欢啊晁新，我也喜欢。”牌牌支着脑袋，抢镜。
“嗯。”晁新应她，“小包包装好了吗？”
牌牌把书包拎起来抱着，头一偏，很为难地盯着苏唱和于舟：“我家里只有三瓶AD钙奶了，如果你们要喝的话，让小姨让你们一瓶，好吗？”
然后晁新和向挽喝一瓶，苏唱和于舟喝一瓶，晁牌牌和晁北喝一瓶。
于舟笑出声，起来帮忙收拾碗筷：“三瓶好像有点不够分诶。”
“大人不好喝那么多甜的吧，我听说长大了就不爱吃糖了。”牌牌的手在拉链上划拉。
“而且你们是可以用一根吸管的，我不方便。”
“怎么说？”
“你们平时会kiss kiss呀。”不是吗？像她有次撞见晁新新和向挽挽在厨房揽着接吻一样。
还有一次，晁新和向挽喝了点酒回家，以为她已经睡了，向挽关上门，把晁新抵在门板上亲亲，两人意乱情迷，而自己“啪”地一声开了灯。
晁新惊魂未定，牌牌也捂着胸口，拍拍：“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有狼外婆。”
悉悉索索，喘来喘去的。
小小的嘴唇被一只素手捂住，晁新伸手阻挠了牌牌接下来的话，然后和偷笑的于舟一起把碗筷拿去厨房。
东西实在多，还好她们开了两个车，路上狠狠堵了一把，到了营地已经是一点过了。
幸好早上喝了点粥垫垫肚子，安营扎寨时也不算很饿。
露营地选在江城近郊的一个天然湖泊旁边，水源回抱，把一片绿茵冲刷成小小的三角，湖面波光粼粼，照影着对岸的山色，草地茂密而湿润，毕竟进入五月，雨水就渐渐充足了起来。
苏唱停好车，蹬着平底短靴从高高的SUV上下来，摘下开车时防止光照的墨镜，看了一会儿营地上各色的帐篷，然后扶着车门跟打开后备箱的晁新说：“你们先去找个地方吧，平一点，景色好一点的，我和舟舟把东西搬下去。”
几人分头行动，很快架好了休闲的桌椅，然后铺开帐篷准备搭建。
晁新穿着向挽给她新买的运动装，长卷发扎了个高马尾，蹲在地上打地钉。她干活儿总是很利索，有条理又有力气，向挽很难得见她这个妆扮，望着她的侧脸，就有那么一点恍惚。
好像看到了二十来岁的晁新。
青春、倔强、有活力、不服输。
“晁老师。”向挽在旁边帮她递钉子，突然软软叫了她一声。
“嗯？”晁新仍然低着头。
“你真好看。”向挽悄悄说。
晁新笑了，瞥她一眼：“干什么？”也是气声。
于舟和苏唱还在一旁点炉子呢，还有牌牌……
“牌牌呢？”
帐篷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小孩儿音：“我在这里。”
她从鼓鼓囊囊的布料中钻出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我都听到了。”
“进里面去干什么？”晁新笑着挤了挤眉尖。
“想帮你找找门口来着，看看正反方向对不对。”
“那对吗？”
“爬进来了才发现，”牌牌有点委屈，“我进来的地方不就是门口吗？”
无语了。不过她还小，智商还在发展中，是可以原谅的。
牌牌瘫坐在椅子上，插吸管喝了一大口AD钙奶。
晃着小脚看了一会儿苏唱和于舟生火摆串儿，等肉串滋滋作响的时候，向挽坐到了她的身边，也拿了一瓶AD钙奶，小口小口地饮起来。
“向老师，你怎么不去帮我小姨啦？”牌牌看一眼，晁新还在串帐篷的杆儿。
“手酸。”向挽叹气，矜持地动了动手腕。
牌牌又有点无语，千金大小姐一样，每次出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看一会儿都能把她累着了。
啧。
有次她帮劳累的晁新打抱不平，委婉提意见，刚说了一句觉得向老师手劲儿小，建议举举哑铃，晁新就被白粥呛了一口，呛得脸都红了，让她不要再说了。
护成这个样子，课本学到孟母三迁时，老师讲慈母多败儿，不知道晁新有没有学过，慈女朋友也多败女朋友。
肉串烤起来，苏唱便过去帮晁新拉帐篷。
于舟把可乐拿出来摆上，起身时往后瞟一眼，问向挽：“怎么这个大叔一直在后面转啊？总往咱们这看，几个意思啊？”
向挽也向后一瞥，转过来，摇头。
“可能是想拐我吧？”牌牌把手一抄，俯身跟她们递话。毕竟这里就她一个小孩儿，不是吗？
“不会吧。”于舟很警惕，又看他一眼。
“咋办啊？”问向挽。越看越觉得鬼鬼祟祟的。
向挽眨眨眼，默了默，曼声对牌牌道：“我没有许多户外带孩童的经验，怕看不住你，不如你将腰带解了，把自个儿系于一旁的树上，待晁老师搭好帐篷回来，便能看顾你了。”
？牌牌要气笑了，这说的是人话啊？
正要瘪嘴喊晁新，却听那大叔近前，背着手看了一眼她们的炉子，说：“这里不让烧炭啊，禁止明火烧烤。”
是炭吧？他看了老半天。
于舟松一口气，又傻了：“不让用这个，那我们中午吃什么啊？只带了生肉串儿。”
“那边可以租卡式炉，你去租一个吧，反正炭肯定是不能用的。”大叔背着手，又继续在一旁转悠，紧盯着她们。
于舟对向挽示意，向挽起身将AD钙奶放下，伸手牵过牌牌，二人一起租炉子去。
等把捧着炉子回来，晁新和苏唱已经把帐篷搭好了，很宽敞，容纳六七个人没问题。
里面只有一张气垫床，毕竟她们不打算在这里过夜，也就打算轮流小憩一下。
防风绳一拉，再点上营地灯，露营的氛围感就营造了个十足，几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烤炉前，开着可乐吃着新鲜的冒着肥油的牛羊肉串，湖面很湿，草地也是，所以眼睛里也是，心里也是。
野外与城市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这份儿湿意，它像看不见摸不着的细胞，钻进泥土里，钻进春风里，把所有物质的分子结构稀释，不像钢筋铁骨那么紧绷，有了一些能容纳惬意的松散余地。
如果这时身边再有心上人的话，湿意就很容易变成诗意。
湖光山色是诗，举杯把酒是诗，笑意融融是诗，炉火劈里啪啦的间隙里，她轻轻地把头靠在你的肩上，也是诗。
吃过饭，于舟和苏唱坐在湖边聊天，看着牌牌在两三步远的地方逗另一家带来的萨摩耶。
向挽拉着晁新的手，沿着水源往下走，看看远处的岛屿，又看看休息了的船家。
之后回到帐篷，躺到气垫床上，准备睡一会儿。
小音响里放着散漫的英文歌，帐篷的天窗拉了一小半，斑驳的阳光落下一片在晁新脸上，向挽突然就不想睡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向挽总是在找形容词。
此时此刻，她觉得可能没有以往那么词穷。
喜欢一个人，是看她像一块暖融融的蛋糕，不是因为秀色可餐，也不是因为香甜可口，而是她能够精准地讨好你的视觉和味觉，并且，你有预感，她能够让你心情很好。
一口甜食下去，总觉得世界很美妙，一眼晁新看过去，也大差不差。
于是向挽忍不住了，在帐篷下坠落的阳光里吻她，从微微颤抖的睫毛开始，到她被暖意孵化过的嘴唇。
差点就做了。
但好歹两人都还算有理智，晁新舔了舔尚有余温的嘴角，拨弄向挽的头发。
“下次，我们在外头留宿，好不好？”向挽柔声问她。
“好。”晁新哑着嗓子答。
“让于舟她们帮我们带一晚牌牌，好不好？”她又问。
言下之意过于明显，晁新的脖子有点红，仍然是说：“好。”
小腹有点涨，好像已经预感到下一次了。
向挽心满意足，啄一口她的嘴唇：“晁老师欠我一次。”
“又欠我一次。”
上一次打的欠条，是在向挽发现客厅的落地窗在下午三四点钟最为漂亮的时候。
不过向挽不着急。
还有大把时间，总能等到晁老师“清账”，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