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尹悦的撺掇下,临近中午的时候,柳深给常溪打了一个电话。

  柳深坐正身子,尹悦凑近看着柳深给人打电话。

  柳深耳边贴着手机,听着等待音,等着常溪接通。

  原本一手举着手机,低着头一手捏着自己衣角的柳深抬起了头。通了。

  “常溪?”柳深唤了一声。

  “嗯。”电话那头常溪低声应道。

  “打扰到你了吗?”柳深边问边看向身边的尹悦。

  “没有,有事吗?”

  柳深被“有事吗”三个字给噎住了。这三个字的语气就像在问一个打错电话的陌生人。

  顿了一下,问:“我就是问问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你不用管我。”说完,又紧接着道:“晚饭也不用考虑我。”

  柳深又问:“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或者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柳深耐着性子问。

  “不用。”一如早上那样,几乎就在柳深说完的瞬间,常溪便立刻拒绝道。

  只是这次,常溪没像早上那样解释,通话陷入了沉默。两人谁也没说话,但谁也没主动挂断电话。

  看着柳深举着手机不说话,没有挂断,尹悦拍了一下柳深。

  柳深没去看尹悦,盯着桌上的空饭盒,说:“常溪,我是你的监护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回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不待柳深再说些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在一边的尹悦看着柳深在常溪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的憋屈模样,难得的宽慰了柳深两句,“可能她真的有重要的事,你别太担心。”

  “她都让我不用管她,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柳深哼笑一声说道。

  尹悦和柳深认识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柳深这是真生气,在说赌气的话。

  尹悦还想说些安慰人的话,但今天预约的客人刚好到了。尹悦起身去招呼人,路过柳深身边,拍了下柳深肩膀。

  柳深又重新靠回了沙发,甚至将自己完全窝在沙发内,盯着某处出神,一动不动,大有和尹悦工作室的沙发融为一体的架势。

  从安盛市图书馆大门出来,下了几十级台阶,正对着一条公路。

  这条路叫金桂路,因为路两边人行道种的桂树,每到花开的时候,除了满地黄金,空气中也肆意弥漫着花香。

  金桂路来往的车不少,来来往往。像是路上的车流在拉动着这座城市的幕布,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十点刚过,常溪推开门,从外面回来。

  从玄关的位置往里看,只能看见餐厅还亮着灯,屋内别处陷入黑暗之中。

  这个屋子内,两人一起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厨房和餐厅。

  常溪换下鞋放好,看见了鞋柜角落里放着依旧套着包装的白色兔子毛茸拖鞋。

  踩着拖鞋往里走,没走两步便能看见厨房和餐厅的景况。

  柳深正坐在餐桌边,手放在桌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常溪脚步停顿了一下,继续往里走,没有要和柳深打招呼的意思,对于坐在餐桌边的柳深视若无睹。

  直到常溪快要走过餐厅厨房的位置,柳深才出了声。

  “你今天没去图书馆。”柳深说道。柳深的话也让常溪停下了脚步。“我在图书馆外边等到闭馆也没看见你出来。”

  说完,柳深看向了常溪。

  常溪在原地站了片刻,才侧身面向餐厅的方向,看着柳深。问:“所以呢?”

  常溪目光平静,静静的等着柳深的回答。

  两人一坐一站,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五六米的样子,但迎着常溪的目光,柳深却感觉两人之间像有不可跨越的鸿沟那样远。

  “我是你的监护人,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柳深起身,向常溪走近,在常溪面前站定。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一米左右。

  “所以你今天去哪了?”柳深问。

  柳深比常溪高出一截,以至于柳深走近之后,常溪要微微仰头才能看着柳深的眼睛说话。

  常溪开口淡淡的说道:“你从一开始愿意当这个监护人不就是为了遗物吗?”

  常溪说得没错,但也不全对。或许最开始柳深只是单纯为了遗物,但和常溪相处下来,柳深忽然觉得当常溪的监护人也不错。

  现在柳深也说不清楚遗物和常溪,哪一个促使自己当这个监护人的动力大一些。但柳深可以肯定的回答,绝不只是因为遗物。

  柳深想为自己辩白,但常溪没给柳深机会。

  “只要我成年了你就能拿到遗物,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做出关心我的样子。”常溪看着柳深的眼睛说道,目光平静,没有一丝闪躲。

  “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也不用费心。”

  常溪嗓音偏软,但说出的话像带着刺,于听这话的人而言不是一般的伤人。

  柳深平日里情绪波动不大,能让真正让柳深生气的事也并不多。柳深也不明白,常溪为什么突然闹起了别扭。

  但听完常溪的话,柳深是生气的。生气之中还夹杂着些许委屈。

  常溪说完转身欲走,柳深伸手想拉住常溪,但还没碰到常溪的手腕便被人反应明显的躲开,徒留柳深的手尴尬的悬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柳深收回手,常溪暂时没了要走人的意思。

  “你觉得我只是在做样子给你看?”柳深看向侧对着自己的常溪,冷声问道。

  常溪没回话。只是站在那儿,垂眸盯着地板,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让人看不清神色。

  柳深没等到常溪的回答。

  转身,调转脚步向门口走去。关门,不对,摔门声让常溪不自觉抖了一下。

  柳深并没有给常溪机会问去向,当然,在常溪说完那一番话之后,似乎也没有理由去问柳深的去向。

  尹悦到达柔道馆时,馆内几乎没什么人了。

  偌大个道馆,场内只有穿着白色柔道服,系着黑腰带的一男一女在互相摔着。整个道馆回荡着女人一次又一次被摔在垫子上的声音。

  但女人似乎就像是故意来折磨、折腾自己的一样。

  每每被比自己高壮的男人摔倒,很快又发起了进攻,可能十次里有那么两次能将男人摔在地上。

  高壮男人被摔倒并没丝毫的不服气,甚至期待着女人赢了就能放过自己,但在半个小时前高壮男人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场边还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柔道服的中年男人。柔道服就套在身上,腰带拿在手里。

  听见开门声,站在场边的男人应声回头,看见推门进来的尹悦仿佛看见了救星。

  “二叔。”尹悦一边招呼,一边向尹二叔走近。

  这家柔道馆是尹悦二叔开的,尹二叔既是老板,同时也是教练。尹悦和柳深最开始来学的时候,就是尹二叔教的。

  原本柳深是陪尹悦来学的,最后尹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倒是柳深认真坚持学了下来。

  “你可算来了。”尹二叔如蒙大赦般说道。

  在就快闭馆的时候,柳深冷着脸进了道馆,然后不由分说地拉住了一个帮尹二叔关门的徒弟。换了道服就和拉着人在场中开始了。

  上一次也是这样,冷着脸来,然后和道馆里的教练、学生打了个遍。所以这次尹二叔看见苗头不对就赶紧给尹悦打了电话。

  尹悦站在尹二叔身边,看着场中不断被人摔倒又不停的爬起来的柳深,看着都替人感觉到疼。

  “一个多小时了,愣是没歇一口气。”尹二叔说道。又问:“她这是又失恋了?”

  尹悦摇摇头。

  “柳深。”

  在柳深又一次被摔在地上准备再站起来继续的时候尹悦把人叫住了。尹二叔趁机向自己那个老实徒弟招招手,让人赶紧过来。

  尹二叔的徒弟看了眼躺倒在地上,喘着气,没有再起来的意思的柳深,这才一路小跑往尹二叔那儿去了。

  尹二叔给了尹悦一把备用钥匙后和徒弟出了道馆。

  尹悦走到堆着几箱矿泉水的墙角,拿了瓶水,才往柳深那儿走过去。

  把水放在柳深手边,自己在一边盘腿坐下。

  看着躺在地上的柳深,问:“和常溪吵架了?”

  柳深气息逐渐平复,额角的汗汗湿了头发,几缕头发紧贴着皮肤。

  “没有。”有来有往才叫吵架。

  两人这纯属在赌气。

  柳深坐起身来,摘掉头绳,原本绑着的短发散开,拿过水拧开瓶盖仰头喝着。

  片刻,瓶子里的水下去了一大半。

  对于柳深的话,尹悦是不信的,说:“没事发生你会跑我二叔这儿来找虐?”

  尹悦挪了挪位置,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柳深,“赶紧的,出什么事了?”

  柳深将常溪说的话和尹悦复述了一遍。气消多了,现在委屈更多。

  看着坐在旁边,低着头,正玩着矿泉水瓶的柳深。

  柳深说完,尹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被常溪说的话伤到了。

  不过让尹悦惊讶的是,柳深对常溪的在意程度似乎比自己估计的,高多了。毕竟,谁会把自己不在意的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呢?

  尹悦抢走柳深手里玩着的矿泉水瓶,引来柳深不满的目光。尹悦问:“那你有没有想想常溪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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