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呢?”

  王律师笑了笑,“立遗嘱的那天你没在,柳老师他们自愿放弃,将老柳的所有遗产都留给你和常溪。”

  王律师从文件夹中拿出两张纸,摆到柳深和常溪面前。“这是你们爸爸手写遗嘱原件的复印件,上面有一条,最重要。”

  “柳深你需要承担常溪的监护责任直到常溪成年后,才能完全继承你爸爸的遗产。”王律师看着柳深说道。

  随即,王律师又看向常溪,“就算常溪你打算放弃继承,柳深她也要承担你监护责任直到你成年才能继承老柳的遗产。”

  柳深胳膊支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看向一边的常溪,“好端端的干嘛要放弃继承。”语气中甚是不解。

  常溪也看不明白柳深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柳深没有继续深究,也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转向王律师,举手问道:“我应该不是监护责任的第一人选吧?”

  王律师回答道:“按照法律来说不是,但是你爸认为你是最好的人选。”

  听完王律师的话柳深哼笑了一声,“虽然我们的名字在一个户口本上大概有十年了吧。”柳深皱眉看向天花板,似在回忆,“但是到今天为止我们俩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王律师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太能理解。“既然你爸遗嘱上这样写,自然有他的考量。”

  会议室内安静了片刻,柳深开口问道:“如果我不接受继承条件呢?”柳深能感觉到来自身旁常溪的目光,但柳深没去看常溪。

  “那你就不能继承你爸的遗产,遗嘱上写了,如果最终没能顺利继承,那你爸的所有遗产都将捐给慈善机构。”

  “那就都捐了吧。”柳深漫不经心的说道。

  王律师对于柳深的回答并没有太过惊讶,似乎早就料想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王律师扶了扶眼镜,笑吟吟的说道:“我只是执行人,决定在你。”

  随即又道:“不过你爸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让我提醒你一下,遗产中包括一些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

  听见和离世多年的母亲相关的事,原本漫不经心的柳深打起了精神。

  “你爸说如果你一心想做好事那就照你的意愿来。”

  柳深坐了坐正,直视着王律师眼镜后的那双眼,打算找出王律师撒谎的证据。王律师眼含笑意看着柳深,任由柳深打量。

  “王叔叔,我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好骗。”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王律师摊开双手,又将球抛回给柳深。

  双手环于胸前,问道:“是什么东西?我妈妈留给我的。”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东西保存在另外的人那儿,在你顺利继承遗产的那天同时也能拿到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

  柳深靠着椅背一动不动,垂眸沉思。

  王律师和常溪都没有出言打扰,给柳深以充分的思考时间和空间。

  半晌,柳深才又有了动作。

  柳深转动椅子面像常溪,放开环抱于胸前的双臂,坐正身子微微前倾,认真的看向常溪,问道:“你愿意让我当你的监护人吗?”

  常溪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我愿意。”

  柳深转向王律师,说:“王叔叔,我们愿意接受继承条件。”

  在柳深说出这句话后,柳鸿晖去世前给柳深和常溪绑上的线才算是真正的系紧了。

  之后,王律师让两人签了几份文件便放两人走了。

  临走时,敦厚的王律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露出和善的笑容,提醒道:“要住在一起哦,我会不定期突击检查的。”

  在从王律师的律所离开后,柳深很快就开始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身为监护人,柳深给常溪叫了辆车送人回家。

  送走常溪,柳深才坐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只是一个住处,算不得家。

  在柳深十四岁柳鸿晖告诉柳深他准备再婚的时候,柳深便和柳鸿晖拉开了距离,并给自己修建起了高塔,将自己置身于塔中,并且不停不停的加高这座塔直至孤立云端,周围再没别的人。柳深搬到了外公外婆那住。一直到柳深上大学。

  上了大学之后,柳深便给自己租了个一居室,一直到现在。

  其实柳深在这个小房间内呆的时间很少,这个小房间之于柳深的作用也就是一个存放私人物品以及落脚的地方。

  除了和爱好相关的东西之外,柳深并没有多强的物欲。

  虽然柳深拒绝再和柳鸿晖交流,但柳鸿晖在金钱方面依旧慷慨,比以前更甚。

  成年之后柳深不打算再继续用柳鸿晖的钱,就在柳深思考如何去赚取自己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的时候,柳鸿晖出现了。

  将柳深母亲的遗产交给了柳深。所以柳深短期内不用为钱、为生活发愁。

  柳鸿晖的“弥补”每月依旧在继续,年龄尚小的时候的柳深是这样认为的,但年龄大了之后想法也就变了。从成年之后,柳鸿晖打的钱依旧原封不动的在那儿。

  柳深不是坐吃山空的人,大概大二开始,就开始在外面接一些给人拍照的活。

  慢慢的,不靠遗产柳深也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甚至能往回添砖加瓦。

  从小到大还算优渥的生活,养成了柳深对于钱“够用就行”的想法。所以在面对柳鸿晖的遗产,柳深说出“都捐了”这话,是真话。

  一如柳深成年之前,柳深成年后柳鸿晖没有停止给柳深生活费,不管柳深用不用,只是想柳深需要的时候有、在那就够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柳深租的这个小房间进门右手边是一个独立卫浴,左手边有一个简单的勉强能算厨房的地方,其实也就一个嵌入式电磁灶,一个齐腰高的小冰箱,一个水槽。能做点简单的食物。

  再往里也非常简单,就一张床,床边放了一个黑色的防潮箱,里面放的是柳深吃饭的家伙事,由于靠近床,高度也合适,也相当于一个床头柜,防潮箱面上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着窗有张书桌,有一把椅子。

  最醒目的还是床对面的快齐人高堆叠起来的一墙的牛皮纸箱。里面装的都是柳深的东西,什么都装得有。

  从柳深搬进来到现在几乎没有添置什么东西,如果要走,把那惊人的一面墙的纸箱搬走就差不多没什么东西了。不过柳深没打算退租搬走所有东西。

  柳深和常溪将住在一起的地方和柳深租住的一居室比起来大有径庭。

  这个地方柳深既熟悉又陌生。这房子和人生下来一样,存活于世,历经时间。

  而纵观这房子的历程,柳深的身影只出现在柳深从出生到十四岁的那段时间,之后的时间到现在,并不见柳深的身影。

  “这是钥匙。”

  一只白净纤细的手伸到了柳深面前,掌心之中安静的躺着一把房门钥匙。

  一早常溪就出门了,刚回来,就看见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的柳深,以及柳深脚边堆叠着的几个纸箱子。

  柳深之前是有这儿的钥匙的,不过丢了。

  不是柳深主动地将钥匙随意的丢在了外边的某个垃圾桶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找不到了。

  当然,过去十年柳深也没有要用到它的时机。就算柳深的钥匙还在,柳深想,大概也打不开这扇门了。

  柳深双手揣在上衣口袋里,没接常溪递过来的钥匙。

  “开门吧,明天找人来换个密码锁,走哪都带把钥匙多麻烦。”柳深倚在门边说道。

  常溪应了声“好”,收回了递出去的手。

  常溪打开门,侧身让柳深先进屋,柳深接受了常溪的好意。

  两人没急着搬行李进屋,这房子是两梯两户,东西暂时堆在门口也不会影响别人。

  “你的东西都在。”这是进门之后常溪对柳深说的第一句话。“我想那双拖鞋你应该不合脚了,给你买了一双。”

  常溪从刚才提着回来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双拖鞋也是袋子里唯一的东西,递到柳深面前。

  看了眼柳深递过来的拖鞋,又看了眼认真又含着隐隐的期待看着自己的常溪。“谢谢。”柳深接过了拖鞋。

  然后柳深打开了鞋柜,将那双白白的毛绒绒的还有两只长耳朵耷拉着的兔子拖鞋放了进去,随便拿了一双看上去还算新的给客人穿的拖鞋丢到面前,脱鞋换上。

  落后柳深一步的常溪看了眼被柳深放进柜子里连包装都没拆的拖鞋才又跟上柳深。

  方才在超市常溪本想随便给柳深选一双,但余光扫到在角落的这双兔子拖鞋,鬼使神差的就买了它。现在看来似乎被嫌弃了?

  也是,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曾经喜欢的,现在也许不再喜欢了;曾经讨厌的,现在或许觉得还不错;曾经在意的人或事也变得可有可无。

  柳深和常溪一前一后往里走。左边是开放式厨房和餐厅的区域,光这一片区域就比柳深的一居室大不少,右边是客厅,落地窗采光很好,拉上了纱帘,像用上了柔光罩让进入屋子内的光没那么强烈。

  常溪安静的跟在柳深身后,也只得安静的跟在柳深身后,实在是常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给柳深引路介绍?这曾经是柳深的家,一直都是,只是柳深不愿意再踏足。

  屋子大的格局没变,但和记忆中出入很大。时过境迁,已经过去挺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