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公主刁蛮成性>第33章 、坦白

  太子妃玲珑心思,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许玉谣这般反应,大概也猜到,此事定是与穿着女装的谢小侯爷有关。

  “若是你们两个还不打算说的话,那少不得要麻烦小侯爷为我解惑了。”太子妃看着许玉谣道,“我想,小侯爷为人素来正直,定是不会像你们两个这般推脱。”

  许玉谣闻言,瞪了一眼太子,生怕谢白真的要出来坦白,只好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小贼的娘当年偷了母后的凤簪,拿着凤簪跑来京中‘寻亲’,被拆穿后恼羞成怒,胡说谢白是女人。”

  “只是这般?”太子妃是不信事情只有这么简单的。

  许玉谣只好继续道:“三哥信了那贼人的鬼话,非要我跟谢白承认这捕风捉影的事。”

  太子妃对太子自然是十分了解的,若只是如许玉谣所言那般,是这小贼胡言乱语,太子绝不会急火攻心;太子妃也算了解许玉谣,若太子真的是偏信了谎言误会了她,此时她绝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说这些话。

  结合自己对两人的了解而言,太子妃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而后得出了一个看似离谱却又完全解释得通的结论。

  “谣儿,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样都是觉得许玉谣受制于谢白、受制于谢家,太子妃的问话方式明显委婉了不少。

  但许玉谣依旧不想坦白,反问道:“三嫂何出此言?”

  “纸是包不住火的,谣儿。”太子妃语重心长道,“现在把事情摊开讲,或许大伙儿还能一起想想解决的办法;可若是有一天,事情拖着拖着,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到时候说什么、做什么可都晚了。”

  许玉谣被她说得有些动摇。

  虽然不知道那贼是如何发现谢白女儿身这个秘密的,但如今太子显然已经确信了这个消息,接下来或许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个秘密——在自己计划开始之前,皇帝就已经知道谢白的秘密了,自己的一切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泡汤事小,万一皇帝一怒之下,要砍了谢白怎么办?

  太子妃见她犹豫,趁热打铁道:“你三哥那么疼你,你跟他好好把事情讲清楚,他会帮你的;即便他不肯帮你,不是还有三嫂呢吗?”

  “三嫂这是答应了一定会帮我?”许玉谣顿时有些急切地问,“无论什么事?”

  闻言,太子对太子妃投出了不认可的眼神,太子妃只是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太子妃含糊着道:“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许玉谣意识到太子妃的含糊,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作为话题的中心,谢白觉得自己简直太怯懦了,直到现在也还缩在许玉谣身后,叫许玉谣一个人为这件事困扰着……

  想到这,谢白站起身,正准备坦白,却被许玉谣直接拉了回去。

  眼见着谢白就要藏不住坦白了,许玉谣咬了咬牙,抢在她前面道:“是,谢白是女儿身。”

  至于这句话后面要说什么,许玉谣也只能说一句想一句了。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这话真的从许玉谣嘴里说出来,太子跟太子妃一时间还是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

  “但是那又怎样?”许玉谣继续道,“不管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她谢白都是我唯一认准的驸马。”

  “谣儿,这不是男女老少美丑的问题……”太子道,“谢白这是,她这是欺君之罪啊!”

  “欺君之罪,意在蒙蔽父皇、蒙蔽他人,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犯欺君之罪的人,生怕别人知道他隐瞒的事情对不对?”许玉谣觉得,此时应该是她这辈子头脑最清醒、反应最迅速的时候了。

  太子点点头:“谢白便是如此!靠女扮男装,试图继承爵位。”

  “三哥此言差矣!”许玉谣继续道,“若是谢白真想通过欺瞒的手段继承爵位,那她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她的秘密?”

  太子没好气道:“那是因为她藏不住了。”

  “三哥以为,我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秘密的?”

  “赐婚之前?”太子说,“我只能猜到是赐婚之前,但具体什么时候,那就不知道了。”

  “是在我两岁的时候。”许玉谣道,“谢白‘欺君之罪’的大秘密,我在两岁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

  太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她嘲讽了。

  果不其然,许玉谣下一句就是:“连一个两岁的孩子都能知道的秘密,也配得上欺君吗?”

  太子觉得,许玉谣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要他说,一时半会儿竟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来。

  “我还以为,大家早就对谢白是女儿身这事心照不宣了呢。”

  想了好一会儿,太子终于想到是哪里不对了:“你也是无意间才知道这个秘密的,这并不能代表是谢白跟长平侯府无意隐瞒!”

  “那谢白因为隐瞒身份,得到什么好处了吗?”见这个方向已经糊弄不过去了,许玉谣换了个思路道,“若说是爵位,谢白做了驸马,自然不可能再继承爵位。”

  这次太子很快反应过来:“若不是你选了她做驸马,她就骗到爵位了!这也不能说明她就无心骗取爵位啊!”

  “退一步讲,就算长平侯府叫谢白女扮男装骗取爵位,归根结底,那也是谢侯爷跟谢夫人的错,”许玉谣继续说,“不是谢白的错。谢白那时候那么小,她能知道什么?等她明白这事情严重性的时候,已经无可回头了。谢白不仅没有在这场‘欺君之罪’里获得什么好处,反而因为这个秘密压在心里,整日过得提心吊胆,在忠孝之间难以抉择。”

  太子沉默了。

  许玉谣这话说得没错,谢白从不懂事开始,就被强制灌输了这些想法,却从没有人问过谢白到底愿不愿意担着这欺君之罪的罪名。

  即便如此,太子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本就瞧不上的妹夫,竟然还是个女人。

  而太子妃看向谢白的目光里,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怜爱。

  见太子不说话,许玉谣又道:“试问三哥,如果是你,处在如此境遇下,又会如此选择?”

  “这……”太子有些支吾道,“在明白之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坦白。”

  “坦白?”许玉谣笑了,“坦白之后面临的是什么?将父母陷于危险境地之中,是大不孝。”

  太子语塞。

  见状,太子妃道:“谢白也是个可怜孩子,这件事上,她确实没有办法。”

  “但,欺君就是欺君。”

  “我知道了。”许玉谣说,“我看三哥也不必纠结了,我这就进宫,向父皇请罪。”

  太子顿觉头大:“你请的哪门子罪啊?”

  “我十六年前便知道谢白是女儿身,十六年来也一直帮她瞒着,自然是同罪。”

  “谣儿,你这不是要为难死三哥吗?”太子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叹着气,“行了,三哥帮你解决这事。”

  “三哥说真的?”许玉谣冷静下来之后,对于太子的话,也一直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太子点点头:“我的宝贝妹妹都要‘同罪’了,三哥还能怎么办呢?但是,你得答应三哥一件事。”

  “什么?”

  “跟谢白和离。”

  “不可能!”许玉谣毫不犹豫地拒绝,“三哥既然知道我在儿时就已经知道了谢白是女子,也该明白,即便如此,我还要她做我的驸马,是为什么吧?”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想你们分开啊!太子心想:若她是个男子,再不满意,只要他不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是女子啊!

  “谣儿,有些事错了不要紧,只要及时改正……”

  许玉谣打断他:“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这女子与女子……”

  “自古便有男人养小倌,昔日汉哀帝更是为了一个男人安睡宁可断了自己的袖子,前朝时更是男风盛行,这换成女子与女子,怎得就不可了呢?”

  太子万万没想到,许玉谣最近的成长真是超出了他的想象,竟然能有理有据地给她跟谢白这事找合理的理由了。也不知道她私下里看了多少书,才恶补了这些历史。

  听了许玉谣这番话,谢白心里十分动容。之前她没法插话,一来她本是戴罪之身,定是不能开口为自己开脱;二来许玉谣这么替她开解,她亦是不能低头认罪,不然便是糟践许玉谣的一番心意。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可以表态了。

  “隐瞒身份欺君一事,虽非臣本意,但臣确实参与也欺君了,太子殿下所责甚是,臣也愿意认罪领罚;”谢白道,“但殿下说臣与公主在一起是错,臣并不这么认为。男子与女子,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只要有心,这三者本就没有什么分别。若是无心,便是男子与女子又如何呢?”

  经过之前的事,太子和皇后一样,以为谢白对许玉谣无心,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本以为自己出来这么说了,谢白就会顺势答应下来,到时候就算许玉谣不高兴,也只会去生“背叛她”的谢白的气。可万万没想到,谢白非但没有兴高采烈地答应,反而跟许玉谣站在一边,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样。

  “三哥愿意看到有情人被棒打鸳鸯吗?”

  “你们两个哪有鸳啊!”太子忍不住小声吐槽。

  许玉谣听到了,从善如流道:“那三哥就愿意看到有情人被棒打鸯鸯吗?”

  “……”太子觉得,他现在宁可回去朝堂上,面对那些难搞的臭老头,“行了行了,败给你了!你们不和离也行,但是得答应一个条件——从明天开始,谢白必须穿回男装,一言一行继续维持男人的模样。”

  如果没有今天那小贼的一句话,哪怕谢白已经穿回了女装,大家也都不回我往“谢白是女人”上面去想;大家只会以为这是许玉谣的一点怪癖,谢白被逼无奈,还挺可怜。

  ——人就是这么奇怪,没有这个说法的时候,谁都不会往这上面去想;可一旦有了这么一个说法,哪怕没有证据,大家也还是会忍不住往这上面去想。

  就好像是在土里埋下了一颗牡丹种子,人们或许都还不知道这颗种子是死是活,却已经开始去想,将来开出来的花,是什么颜色。

  所以,只要切断一切想象的源头,太子觉得,谢白这事就还有转机。毕竟都瞒了十六年了,再瞒个十六年应该也不会很难。

  谢白正准备应允,却听许玉谣斩钉截铁道:“不行!”

  “为何不行?”太子已经快要走在崩溃边缘了,“你也不想谢白欺君之罪被砍头吧?既然不想,那就让她老老实实扮回男人,三哥可以帮你们把这件事彻底瞒下来。”

  “那我不用三哥帮我瞒了。”许玉谣说,“谢白已经被这个秘密、这个重担折磨了十六年了,我不想她日后还要再被折磨十六年、二十六年、三十六年……就像三嫂刚刚劝我的那样,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圆,我不希望谢白将来的日子里,也还活在谎话随时会被拆穿的提心吊胆中。”

  “那你们就和离。”太子这会儿倔脾气也上来了,“男装或者和离,你们自己选吧。”

  “若是能与公主在一起,便是一辈子都假扮男人,也无妨。”谢白蚊声道。毕竟当着太子、太子妃的面,要说这样的话,还是很羞臊的。

  许玉谣眉毛一挑:“我之前怎么说的,你不会忘了吧?”

  谢白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毕竟是我有罪在先。”

  “那我与你同罪,你怕什么?答应了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你且等着看吧。”说完,许玉谣对太子道,“哪个我都不选,我就要谢白以女子的身份,做我的驸马!”

  “你……”太子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又有要晕过去的征兆,“既然你铁了心,随你的便!明日我便进宫禀明父皇,这事三哥不帮你了!

  “殿下,何必说气话?”太子妃给他按着头,柔声道,“到时候谣儿难过了、哭了,伤心的不还是殿下吗?”

  “不帮就不帮!我自己护得住谢白!”说完,许玉谣拉起谢白的手,“我们走!”

  “谣儿!”太子妃还在给太子按头,没法起身去追人,只能看着许玉谣离开,转而对太子道,“殿下这是何苦呢?”

  “别的事都可以依着她,婚姻大事,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岂能容着她胡闹?!”太子也是铁了心,突然灵光一闪道,“最近有什么节日可以组织诗会、茶会的吗?”

  “殿下打算做什么?”

  “京中这么多英年才俊还未成家,让他们的娘带着他们,多跟谣儿接触接触,”太子道,“谣儿看得人多了,说不定就看不上谢白了。”

  “恩。”太子妃心里很清楚,以许玉谣的个性来说,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太子已经焦头烂额了,她也不会说这些话来给太子火上浇油,只是应承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进宫禀明父皇,届时也可以叫母后以她的名义再搞几个宴会。”

  看太子越说越带劲儿,太子妃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明日再说明日的话,今日殿下还是先好好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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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公主府,许玉谣越想越气,气自己之前大意,不把谢白的担忧当回事;气那小贼行为不端、思想更低劣;更气太子一副要棒打她们有情人的架子。

  铃铛不知道在刑部和太子府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许玉谣气鼓鼓拉着谢白出来,犹豫着要不要问。

  许玉谣却率先开口了:“铃铛,你现在去一趟长平侯府,找谢夫人,就说有要事,让她尽快来公主府一趟。”

  “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铃铛还是应了。

  “算了……”许玉谣把准备步行去长平侯府的铃铛叫住,对车夫道,“直接去长平侯府。”

  看着铃铛也在车里,谢白有些话想说,却没法开口,只能一路沉默着,跟许玉谣到了侯府门口。

  长平侯府的门房看到公主府的马车,二话不说,就先叫了小厮跑进去通报,等许玉谣进了侯府,谢夫人已经带着丫鬟们出来迎接了。

  “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谢夫人,借一步说话。”

  谢夫人愣了一下,才道:“那就劳烦殿下移步书房。”

  进门前,许玉谣遣退了谢家所有丫鬟笑死,又叮嘱铃铛:“给我守好了,没有本宫允许,谁都不得靠近书房半步。”

  “喏。”铃铛目送自家公主进了谢家书房,心想:这次的事情一定很严重。

  自从上次公主来闹过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长平侯府的门。

  谢夫人叫人送了茶点过来,试探着问:“不知殿下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对于欺君之罪的事,谢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吗?”许玉谣也不铺垫,开门见山直接道。

  谢夫人登时吓得心跳如擂鼓,一时间也不知道许玉谣是不是在诈自己。可她们成亲也已经半月有余,若是许玉谣真的发现谢白的秘密,也早该发现了。

  而这半月来,倒也没有听到公主府有一点儿闹事的动静。

  怎么会突然在今天跑过来兴师问罪呢?

  看她不说话,许玉谣又道:“觉得本宫是在诈你吗?谢白是女儿身的事,本宫一早就知道了。”

  闻言,谢夫人赶紧跪下:“臣妇知罪!”

  “谢侯爷呢?这事他也逃不了干系。”

  “老爷……老爷出去应酬了。”谢夫人颤抖着声音道,“殿,殿下恕罪!”

  “那你先起来,等谢侯爷回来再说。”许玉谣扬声喊,“铃铛!”

  铃铛赶紧推门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谢侯爷去了哪里应酬啊?”许玉谣问谢夫人。

  谢夫人赶紧说:“去了文昌侯府上。”

  “铃铛,你叫侍卫去文昌侯府,把谢侯爷给喊回来。怎么说,你知道的吧?”

  “奴婢懂得。”铃铛说完,乖乖退了出去,叫人去找谢侯爷了。

  屋里谢夫人如坐针毡:公主是什么时候知道谢白秘密的?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没有太生气?谢白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被迁怒的模样?那公主跑到府上来兴师问罪是为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叫谢夫人口干舌燥,不住地喝着杯子里的水。

  一杯茶根本喝不了借口,谢夫人看着空了的茶杯,也不知道该不该给自己再续一杯。

  谢白看着自己娘提心吊胆,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可犯下欺君之罪,早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今日的果,也不过是昔日种下的因。

  而且,谢夫人这一时的提心吊胆,比起自己这十六年来的提心吊胆,也不算什么了。

  好多事情,在遇到许玉谣之前,谢白压根都意识不到有问题。现在一旦意识到了问题,又忍不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可怜虫。

  世人都以为她是风光无两小侯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小侯爷”当得有多憋屈。

  谢侯爷回来得算是快了,毕竟文昌侯府跟长平侯府离得不算远,就隔着一条巷子。但对谢夫人来说,这段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

  谢侯爷一进来,就看到谢夫人对他使了个眼色,然而谢侯爷没看懂。

  “不知殿下叫臣回来,是和要事?”

  “不如让谢夫人告诉你。”看到谢侯爷,许玉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谢白身上的伤,将近半月才好利索!

  虎毒尚不食子,这谢侯爷简直令人发指!

  “老爷,子清的事……暴露了。”

  谢夫人话音一落,就见谢侯爷身子一震,当即跪下。谢夫人也赶紧跟着跪了。

  “别光顾着跪,说说吧。”许玉谣一点都不认为谢侯爷是知错才跪,“说说为什么要欺君!”

  谢侯爷抬头看了一眼还坐着的谢白:“你还不赶紧跪下!”

  “你叫谁跪呢?”

  谢侯爷傻眼了:“她……”

  “她跟你们不一样,”许玉谣道,“她要跪、要认罪,也不是现在。现在说的是你们两人的罪。为什么要欺君?”

  “都怪臣一时起了贪念,想让这爵位、侯府继承下去,才想出这么一个昏招!”谢侯爷赶紧低下头道,“臣知罪了!”

  今日只是许玉谣来,说明皇帝还不知道这件事,谢侯爷心思活跃,已经分析了大概的情况。所以,他决定,先以良好的态度来软化许玉谣的态度,争取让她答应帮自己继续保密。

  “臣有罪,臣不该叫谢白女扮男装贪这爵位,更不该在大婚前隐瞒公主……”

  许玉谣听得有些烦躁。谢侯爷的敷衍之情简直溢于言表,道歉的话说来说去,也都是“一时糊涂”、“一时贪念”。

  “就只有这些?”等谢侯爷说完,许玉谣问。

  谢侯爷自认已经全方面认错了,甚至还提出了愿意领罚,可公主看起来怎么还不满意?

  于是谢侯爷又试探着道:“若是殿下还不满意,便一封和离书休了谢白。谢白是女子,殿下的名声依旧还在……”

  “谢侯爷,本宫真是不知道该说你是自作聪明,还是真愚钝如猪了,”许玉谣冷笑一声,“你觉得为什么今日来你府上的是本宫,不是父皇派的抄家大臣?”

  当然是你忍不住怒火,跑来撒气啊。谢侯爷心想: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看他不说话,许玉谣又问:“你觉得,本宫既然已经知道谢白是女子,为什么没有闹到京中人尽皆知?”

  谢侯爷看看谢白身上的女装,心说:这还用闹吗?女装都穿上了,生怕人家不知道。

  知道谢侯爷心里肯定有不少想法,许玉谣笑了:“收起你那些小心眼吧,本宫直说了。谢白女扮男装这事,最晚明日,父皇就会知道了,到时候,父皇绝对会龙颜大怒。本宫希望,你们怀着一颗愧疚的心,把谢白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谢侯爷明显不理解许玉谣为何如此说。

  许玉谣也懒得跟他们解释,只是道:“这十六年来,你们虽养育了谢白,却也无时不在利用谢白,你们要懵懂无知的她女扮男装的时候,就该料到这世上没有包住火的纸,你们对于谢白,可有过一丝的愧疚?”

  “愧疚,愧疚,”谢夫人看她生气也还护着谢白,当即明白了,于是赶紧道,“我们一直觉得愧对子清……”

  “也不必跟我表态,你们两人心里想什么,本宫心知肚明,也不必演给本宫看,留着到时候演给父皇看吧。”许玉谣说,“若是你们能在父皇面前,把谢白保下来,本宫或许会因为高兴,爱屋及乌地也帮你们两人说几句好话。”

  谢夫人一听,赶紧保证:“殿下放心,不管是谁来审问此事,臣妇都会说,当年欺君之事,都是我与老爷的错,子清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最好如此。”许玉谣看了一眼仍旧没有表态的谢侯爷,“谢侯爷也别想着拖本宫跟谢白下水,即便父皇面前你没有按本宫要求的说,本宫照样有办法保得住谢白。只不过,到时候你自己的脑袋,可就不好说了。”

  说完,许玉谣带着谢白离开了书房。

  看着许玉谣的背影,谢侯爷忍不住皱起眉,对谢夫人道:“这个余瑶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灵古怪了!还是说,这件事里,有你的好儿……好女儿推波助澜!她现在自己攀上了高枝,就把爹娘往火坑里推!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啊!”

  被这么说,谢夫人也急眼了:“当初要子清女扮男装的人是你!如今竟又怪到我头上、怪到子清头上了?你谢震就没错!你谢震就是圣人!如今事情败露了,公主摆明是对咱们家子清有感情,要保住她,你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反过来贼喊捉贼!谢震,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还跟我急上了?”谢侯爷也没想到,温柔了大半辈子的谢夫人竟然敢跟自己红了脸,当即怒掀桌子,“我倒要看看,她余瑶一介女流,护不护得住一个欺君之罪的人!反正我谢震就是断子绝孙的命,这侯府也传不下去了,黄泉路上,咱们一家三口好作伴!”

  “谢震!虎毒尚不食子,你……你好狠的心!”说完,谢夫人竟是急火攻心,直直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从长平侯府离开的许玉谣跟谢白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许玉谣只是问:“子清,我这般对你父母,可生气了?”

  谢白摇摇头:“殿下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明白。以前我看不懂,现如今我也算看透了,我爹……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但我娘也是真的心疼我的,虽然这些年里,有不少次,她也迫于我爹的压力不敢对我好,可她还是疼爱我的……吧。”

  知道她心里还是在意,在意自己的爹娘是否爱自己,许玉谣安慰道:“看得出来,谢夫人还是心疼你的,不如等这事过去,把她接来公主府住一段时间?没了谢侯爷,你们母女也能好好相处了。”

  铃铛还坐在马车里,耳朵十分尖地听到了自家公主话里的重点——母女?母是谢夫人,那女岂不是……驸马?

  铃铛忍不住偷瞄着谢白:好像是很像女人啊!难怪宫里那群人私下里在说谢白奇怪、谢白有个大秘密。这可真是天大的秘密啊!

  一瞬间,铃铛好像明白了今天在刑部和太子府是发生了什么事。那这可是要命的大事!铃铛赶紧收回自己偷偷打量谢白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多谢殿下好意,这件事还要看她怎么想。”谢白道。

  马车一路驶回公主府,许玉谣叫厨房备了好酒好菜,拉着谢白到了湖心亭。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跑到这里来吃饭了?”

  “开心。”许玉谣叫丫鬟给两人杯子倒了酒,“这件事解决之后,你就能做回自己了,不值得庆祝一下吗?”

  “可现在事情还没结束。”谢白小声道。

  “你不信我?”

  谢白忙道:“没有,只是圣心难测,在结束之前,我总是放不下心来。”

  “圣心又如何?”许玉谣道,“他终归还是我父亲,我了解他,这件事安心便是。来,喝酒。”

  谢白与她碰了杯,一口饮尽。

  是啊,皇帝终归是她的父亲,她了解他,可自己却不了解自己的父亲。说来也不奇怪,自己这么逆来顺受的烂性格,如何能跟如此明艳的她相比呢?

  “在想什么?”许玉谣发现她直勾勾看着自己,也不放杯,也不动筷,“我太美,让你移不开目光了吗?”

  谢白回过神,赶紧放下手中空杯,做贼般地拿起筷子,还险些没拿稳。

  许玉谣觉得有趣,又问她:“是我美,还是这月色湖景美?”

  “自然是殿下更美,”谢白虽然有些羞臊,但还是努力克服着这股难为情,努力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想法,“荷塘月色虽美,在臣心中,却不及殿下万分之一。”

  “这是圣贤书教你的?”许玉谣听得乐呵呵,笑问。

  “自……自然不是,这是臣的肺腑之言。”

  许玉谣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面前盘子上:“恩?若你不是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臣’的话,我就信了。”

  “习惯了,一时间有些改不过来。”谢白夹起来吃了。红烧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甜咸适口的酱汁,在这个凉风习习的夏夜,似是甜进了心里。

  “看来平日里你还是话太少,”许玉谣说,“若是一日喊我十回二十回,想必很快就能习惯了。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来约法三章。”

  谢白筷子一顿:“恩?”

  “从今往后,你每日都要喊足十次‘谣儿’,等你彻底习惯,不用我再提醒你的时候再结束。”

  “这……每日十次,会不会太多了些?”谢白下意识舔了下唇。

  “多吗?但比起二十次来说,是不是很少了?”

  知道自己再讲下去,只会越讲越多,谢白道:“十次就十次,那……能不能换个称呼?”

  “‘玉谣’、‘谣儿’两个随便你喊哪个,加起来喊够十次就行。”许玉谣笑眯眯道,“我对你是不是很好?”

  谢白有些窘迫,端起酒壶,给两人杯子里满上酒:“殿下,请。”

  “子清先喊一声来听听?”许玉谣端着酒杯,却不肯喝。

  “不是明日开始吗?”

  “今天试一次都喊不出来,子清明日可还能完成十次吗?”

  谢白犹豫了一下,声如蚊哼:“玉谣。”

  “虽然声音不大,不过还好本宫今夜高兴,耳力好听到了,”许玉谣一口饮尽杯里的酒,“不过明日开始,本宫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耳力了哦。”

  闻言,谢白仰头干了酒,又沉默着重新倒满酒。

  许玉谣看着杯子里又满上的酒,笑问:“怎么,子清今晚这是打算灌醉我?”

  “臣并未这么想过。”

  “又说错了。”许玉谣端着酒杯,晃了晃道,“今晚子清若是再说错一次,便罚一杯酒如何?”

  “殿……”谢白一开口,就意识到自己又错了。

  许玉谣笑眯眯看着她:“喝吧。”

  谢白只好认罚,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明日太子殿下便要进宫了,陛下明日知道后,怕是要宣我们进宫,今晚殿下还是少喝些……”

  “又错了。”许玉谣看她杯里还没添酒,干脆把自己那杯递到了她嘴边,“子清,请吧。”

  谢白无奈,伸手去接。

  许玉谣却绕开她的手,亲自喂她:“请吧。”

  谢白只好就这她的手,又干了一杯:“玉谣,今晚我们还是少喝些,免得明日陛下宣我们进宫,还带着一身酒气。”

  “无妨,”许玉谣道,“明日不管三哥去不去告状,父皇都不会急着宣我们进宫的,最早也要后日。”

  谢白不解:“为何?”

  “这种事,父皇定是要与三哥商量出个一二,才会叫我去的。这事单是商量,也足够他们商量个一天半天的。”

  谢白点点头,深觉许玉谣对人心的了解简直出神入化。

  “殿下……”

  “请。”许玉谣拿过酒壶,给她满上,看她喝光又倒一杯,“子清再这么错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错来骗我的酒喝了。”

  “怎么会!”谢白赶紧解释,“我怎么可能故意喊错,实在是……”

  看她一本正经解释,许玉谣噗呲笑起来:“你啊……那我问你,这酒好不好喝?”

  谢白老老实实点头。

  “那是这酒好喝,还是春风楼的好喝?”许玉谣酒量比不上谢白,此时几杯下肚,已是有些微醺。

  “当然是这酒好喝!”谢白紧忙解释,“春风楼的酒,臣……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味道了,只记得当时我满心都是早些离开。”

  “又错了。”许玉谣下巴一扬,“逗你呢,这么急做什么?”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谢白喝了酒,小声嘀咕。

  湖心亭里十分安静,跟着来的丫鬟像是不存在一样,只能听到湖边偶有虫鸣声传来,许玉谣自然也听清了她这句嘟囔。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恩?”谢白诧异地看向她。

  许玉谣给自己满了杯酒,端起酒杯:“以后,不高兴要说出来,受了委屈也要说出来,不满意的更要说出来,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这杯酒,敬‘敢说’。”

  比起许玉谣而言,谢白真的担不上这句“敢说”,可她却被许玉谣说得有些心潮澎湃。

  与她碰杯,谢白朗声道:“敬‘敢说’。”

  喝完酒,两人相视一笑。

  许玉谣又问:“子清,你喝过最好喝的酒,是什么酒?”

  最好喝的酒?谢白仔细想了一下自己以前喝过的所有酒,最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猜猜,我喝过最好喝的酒是什么酒?”

  这就更不好猜了。但谢白还是试着猜了猜:“是金枝玉露?”这是宫中特供,想来应该是天底下最好的酒。

  许玉谣摇摇头:“再猜。”

  还有比金枝玉露更好的酒?还能有什么?谢白想不出来:“真的猜不到了。”

  “是你我成亲那日,”许玉谣突然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你我喝过的那杯合卺酒。那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酒。”

  腾地一下,谢白只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炸开,最后只剩下许玉谣那句“你我喝过的那杯合卺酒”,在耳边不住回响。

  许玉谣退开之前,在谢白泛红的耳尖上轻轻亲了一下,又端起酒杯:“这一杯,敬‘敢做’。”

  敢说、敢做,还真是许玉谣的作风。谢白嘴角不自觉上扬:“敬‘敢做’。”

  酒一壶接一壶,许玉谣喝的不算多,但也醉醺醺了;谢白比她多喝了将近一倍,也是有些上头了。

  铃铛看时候不早了,坐着船上了湖心亭,就看到自家公主跟那个男女莫辨的驸马,喝得醉醺醺的,对坐在那里,看着彼此傻笑。

  “殿下、驸马,该回去歇息了。”

  “铃铛?你也来喝一杯。”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平时宴会,公主也都会喝酒,但这还是铃铛第一次看到,许玉谣醉成这样,当即叹了口气说:“殿下,奴婢不喝酒。夜深风凉,您该回去歇息了。”

  “哦对,歇息。”许玉谣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意识到了,还是单纯的鹦鹉学舌。

  “你,跟我一起扶着公主;你,去架着驸马。”铃铛看了一眼谢白,发现谢白似乎还没醉得这么厉害,于是安排了两个小丫鬟,跟自己一起把人扶上船。

  谢白也不是没醉,只是她习惯了酒后自行禁言,所以看起来好像还算清醒一样。

  下了船,谢白在丫鬟的搀扶下,还能走直线;许玉谣那边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铃铛跟另一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许玉谣,然而还是被许玉谣东歪西撞带得一会儿偏到路左边、一会儿偏到路右边。

  “子清。”走着走着,许玉谣突然站住不动了。

  “恩,臣在。”

  “你又错了,罚!”许玉谣咯咯笑了起来。

  满身酒气冲得滴酒不沾的铃铛险些也醉了:“殿下,您跟驸马都喝多了,不喝了。”

  “恩,铃铛姑娘说得对。”谢白在后面附和道,“不喝了,喝不下了。”

  “子清。”

  “恩,臣在。”

  “你又错了,罚!”

  铃铛觉得,不接醉鬼的话才是正确的。

  然而铃铛不接也没用,许玉谣跟谢白在回到卧房之前,一路上竟重复了五次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每次说完,许玉谣都要嘿嘿笑、咯咯笑,笑得铃铛把人都给伺候着躺了床上,耳边似乎还残留着自家公主那傻呵呵的笑声。

  大概是喝得太醉了,许玉谣任由铃铛脱了外衣,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看许玉谣睡了,铃铛又看看谢白:“驸马,奴婢伺候您宽衣?”

  谢白双眼没有个焦点,也是醉得不清,但听到铃铛这么说,还是努力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来。”

  有她这句话,铃铛也就没有再管她,直接带着两个丫鬟退了出去。

  酒劲袭来,谢白只觉得困得不行,从桌边到床边短短的距离,似乎也有千里之隔。看了眼桌上的蜡烛,谢白随口一吹,把烛台拿到地上后,直接趴在桌上,就这么睡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是被铃铛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宿醉后多少有些头痛,许玉谣按着太阳穴起身,就看到谢白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子清,你怎么睡在这里?”

  谢白揉揉眼睛,直起身,只觉得腰酸背痛,左胳膊已经被自己亚麻了:“昨晚实在太困了,就坐在这里睡着了。”

  “铃铛呢?她怎么不扶你去床上!”

  醉是醉了,谢白还没有断片,自然记得昨晚是自己拒绝了铃铛,于是道:“不怪铃铛姑娘,是我自己拒绝去床上。不说这个了,公主还是先去问问铃铛姑娘,这么急着敲门,是不是有什么事。”

  “恩。”看谢白揉着自己的胳膊,许玉谣道,“以后可别睡这里了,看你脸上压得印子,太傻了。”

  等许玉谣出门去问情况,谢白活动了活动有些僵硬的腿,走到了铜镜边。只见自己因为朝着一个方向趴着,脸上果然压出一道明显的痕迹,确实好傻。

  伸手在脸上揉了揉,谢白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竟高高扬起。

  许玉谣拉开门,就看到铃铛一脸急切地站在那里。

  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太阳,似乎已经晌午了,许玉谣问:“这个时辰,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殿下,宫里来人说,陛下宣殿下跟驸马进宫。”

  “什么时候?”

  “现在。”

  许玉谣愣怔片刻,又问:“可说了什么事?”

  铃铛摇摇头:“没有,但说了很急。”

  糟了!许玉谣觉得自己昨晚说的话好像说太满了!怎么会今天就宣她们进宫呢?

  焦急也没用了,许玉谣对铃铛说:“你先去应付着宫里来的人,我跟驸马收拾一下立马过来。对了,叫两个人带着熏香过来,要快!”

  “喏。”

  回到卧房,不等谢白问,许玉谣就直接说:“快快快,收拾一下,衣服换一下,洗把脸!”

  “怎么了?”谢白并没有听到门口两人的对话。

  “父皇宣我们两个进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一口气写完这段情节一起更,结果高估了自己

  第一次写到4000字的时候发现,写跑偏了,于是删了重写……然后,就拖到了今天

  还是没结束这段剧情

  对不起,给大家磕一个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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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在2021-05-22 00:39:20~2021-05-26 21:3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