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句的问话简直是又委屈又可怜, 可偏偏还一脸的倔强模样,看得人心里酸酸的,清瑾忍了又忍, 然后错开了视线, 不敢再看她。

  “你的伤,怎么样?”

  睢宁本来是想冲她发两下小脾气,然后再跟睢宁撒娇说自己被人欺负了, 还挨打受伤, 很惨很惨, 她还不管自己, 可惜, 看着清瑾移开的视线, 她就知道, 不可能了。

  为什么要跟清瑾发脾气呢?那是清瑾呀,她有什么资格对清瑾发脾气,清瑾对她是有恩的,如果不是清瑾,她就算此刻没被人打死,也一定还在庆元殿里面,啃着冷硬的馒头,哪里有现在的锦衣玉食,受人追捧?

  可她就是觉得委屈。

  从离开清云宫的那一刻起, 她就在盼着清瑾, 盼呀盼,可惜一直都没有把清瑾盼来, 到再知道原来清瑾不是不能来看她,压根就是清瑾不愿意来的时候, 睢宁的情绪就控制不住了,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好好的,怎么清瑾就又不理她了?

  “不要你管。”睢宁转过去,眼里噙着眼珠:“伤也是我,疼也是我,你都不管我了,还问什么。”

  “不要任性,我看看。”清瑾上前一步,似乎是想帮睢宁检查伤口,她不过来还好,她一过来,睢宁的情绪这下是真的就控制不了,眼泪立马就流了下来,反手就狠推了清瑾一把:“不要你看,反正你已经打算让我自生自灭了,现在还过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打算跟我桥归桥,路归路以后都当陌生人吗?我怎么不知道大祭司还这么好心,这么闲,随随便便就要给陌生人看伤吗?”

  她只顾着自己的委屈,却偏又忘了,她与清瑾之间还远没有到她以为的那个程度,当日清瑾对她诸多关切,只是因为清瑾想,其实她们之前什么都没有,她又哪里来的资格去一句句的质问清瑾?

  小姑娘还小,并不知道所谓感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是觉得,不应该这样,清瑾不应对不理她,不应该冷落她,不应该跟她桥归桥路归路,明明她们就不是这样的,明明上次分别的时候,清瑾很跟她说要好好照顾自己,明明清瑾对她是格外的不一样,明明她们……

  她有太多的明明,却没有一个可以用来代替那么多明明的词汇,心里很急,可越是急,越是没有办法去分辨,眼泪就流得越是多,望着清瑾的那一双眼眸里,已经盛满了她自己还不知道的情谊,清瑾看了,顿觉心惊。

  她到底还是,一时间也是心乱如麻。

  勉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清醒,不要被睢宁眼里的泪光晃了心神,才将一个小瓶子放在离她最近的桌子上,狠着心说道:“殿下的伤还是要处理的,既然殿下不方便,那清瑾也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睢宁眼下还什么都不明白,或许一时片刻会难受一些,但时间总会磨平她留下来的痕迹,她以后还会遇见更好的人,清瑾只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人,以后她还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那些人都会比她更适合陪在睢宁的身边。

  她若留下,只会给睢宁带来更多的伤痛,清瑾不会去抱无所谓的希望,骗自己说睢宁不会知道,只要她掩饰的好,睢宁可以一辈子都不用知道真相,那是不可能的,当年的事情就只是盖了一层薄薄的纱,只要有心,她随时都能揭开这层纱,看到里面的真相。

  到了那时,睢宁该如何面对她?因她一句话,害死了睢宁的娘亲,累她被幽禁十年之久,如果在那个时候,她们之间还有了更深层次的羁绊,那对睢宁来说,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她怎么能那么做,怎么能明知道所有的一切,还要去跟睢宁牵扯不清,绝对不可以!

  倒不如就这么断了不该有的念头,等到那一天,睢宁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恨她,将情绪全都释放在她的身上,也不至于在被爱与恨折磨,到最后痛不欲生。

  今日没忍住来看了睢宁,她已经做错,绝对不能一错再错,转身要走的那一瞬间,清瑾就已经做了决定,她绝对不能心软,一定要快刀斩乱麻,趁着睢宁还什么都不明白,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可惜,她不过是才走了两步,就被人大力拽住了袖子,力道实在是太大了,清瑾被她拽了一个踉跄,她这边因为力道被拉扯住,才刚刚站稳,拉她的人就失去了平衡,直接往旁边栽了过去,清瑾一慌,连忙伸手,睢宁要倒过去的地方是一个一人高的大瓷瓶,这要是摔过去,肯定会摔倒在瓷瓶上面,便想也没想就把人拽到自己怀里,然后两人双双撞倒了瓷瓶,一阵稀里哗啦之后,地上就见了血。

  “清瑾?”睢宁急忙去看清瑾,就见她手上还有胳膊被碎掉的瓷器割伤,顿时就急红了眼睛,拉着清瑾要起来,连手都是发抖的。

  方才她见清瑾要走,就十分慌乱,虽然清瑾什么都没有说,但市场睢宁知道,如果真让她就这么走了,那以后清瑾不会再来看她,是真的不会再来,不管她是不是受伤,是不是被人欺负,她都不会再来。

  当时就也就什么都不顾上了,只想着要留下清瑾,慌乱间去追清瑾的时候,就踩到了自己华丽的裙摆,这种华丽的宫装她本来就穿不惯,平时穿起来走路的时候都要特别注意,当时又紧张又慌,恨不得直接一步就走到清瑾面前,怎么可能还顾得了其他,她倒是把清瑾给拽住了,可惜自己也被裙摆给狠狠摔了出去。

  清瑾搂着她的时候,睢宁当时心里就高兴了,清瑾还是舍不得她的,可也只高兴了那一小下下,等她跟清瑾摔倒在地上,看着碎瓷片上红色的血的时候,睢宁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清瑾受伤了,那红色的血直接就乱了她的心,一时间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按着清瑾坐下,才想起来清瑾来的时候是带着一瓶药膏来的,急忙去拿,要给清瑾处理伤口上药,可惜被清瑾闪开了:“公主都不用的药,可见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扔了。”

  这话明显就是在跟睢宁赌气了。

  拿着小药瓶的睢宁有点儿不知所措,她的伤不重,就是吓人,一条一条被抽出来的伤都肿起来了,就是不抹药,过个几天也能消肿,不过就是眼下她的身份变了,所以这伤不管重不重都成了大事。

  她就是想让清瑾关心她一下,想借机多跟清瑾亲近亲近,伤不重要,清瑾才重要。

  可眼下,清瑾的伤才是最重要的。

  “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睢宁拿着小药瓶一脸的不知所措:“我不跟你发脾气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你故意不来看我,还不让我去见你,你不理我,我很难受,我不想让你走。”

  语气里满是可怜兮兮,蹲在清瑾面前,说话也是小心和讨好:“你受伤了,先上药包扎伤口好不好,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清瑾并没有让睢宁帮她上药,接过了睢宁手里的小瓶子,无言把人拉起来,一句话没说先帮睢宁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那一小瓶的药膏就被用去了七七八八,正要起身,就被睢宁拉住了,眼里全是警惕:“你要去哪儿?”

  明显就是不让清瑾动半分的意思,清瑾确实是有告辞的想法,但是见眼下睢宁这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按着睢宁的胳膊,让她别激动,才说道:“时候不早了,朱鸾宫守备森严,我不能久呆。”

  要是之前,睢宁就信了,但可惜现在清瑾说的字,她都要想上一会儿,分析一下,看着清瑾衣袖上的血迹,当即就明白她又是在哄自己:“你这个样子出去,如果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不会。”

  睢宁就盯着她,说道:“不会什么?不会被人发现对吗?既然不会被人发现,那跟时辰早晚跟守备森严有什么关系?清瑾,你又故意骗我!”

  清瑾还真是没想到睢宁是在这儿等着她呢,确实,守备森严不森严时辰早还是晚,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清瑾就只是想找一个比较委婉的说辞而已,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跟睢宁较这个劲儿,而且药已经给上过了,她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也没想到睢宁只用了一句话,就戳破了她的打算,这丫头可真是越来越机灵了,并不长那么容易被骗到的,清瑾有些无奈,然后对睢宁说道:“公主,公主眼下这是什么意思?留我在此处吗?公主觉得合适吗?这是朱鸾非宫我清云宫,我总要回去的。”

  “而且,公主所求,不已经满足了吗,眼下这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所求,她求什么了,她满足了什么?她应该满足什么?睢宁一阵茫然,她知道清瑾的意思,清瑾已经帮助她恢复了身份,从冷寂的庆元殿搬到了华丽的朱鸾宫,摇身一变就成了尊贵的公主殿下,她该满足的,那她满足了吗?

  她没有,即使是住在话里朱鸾宫里,睢宁还是觉得很空虚,日日夜夜心里都没有一个着落,她在等一个人,她在等着清瑾,可清瑾,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