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朱红。

  她二人负责给睢宁送饭, 其实也是带着监管的,为了保命可以瞒下睢宁外出的事情,但是哪里知道这人一走就是两天两夜都没有回来, 当时就吓坏了, 如果这人跑了,那她们可不只是隐瞒不报那么简单,更有同谋的嫌疑, 怕是难逃罪责, 这条命就搭进去了!

  送晚膳的时候等着她们的还是只有那座空荡荡的大殿, 她们当时就慌了, 如此辗转难眠又挨了一夜, 等着早上的时候再来一看, 还是空无一人, 顿时就慌了神,月春没主意,不知道要怎么办,朱红胆子大一些,先稳住了月春自己就冒险到这清云宫里开探探消息。

  毕竟那日那人手里的金令不是作假,说不定只是被留在了清云宫也是有可能的,清云宫地位非凡,若真有清云宫给她做靠山,那她们的小命也是能留住的, 所以她才过来寻人。

  可哪知道, 清云宫里也在寻人。

  小雅将人带到了殿外,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大概跟朱红说了一遍, 到了门口的时候到她说道:“里面是大祭司,一会儿大祭司若是问你话, 一定要照实说,不得有丝毫的隐瞒!”

  “是是是,奴婢晓得,万不敢有隐瞒。”

  小雅这才推门进去,清瑾正在研磨,白色的衣袖上沾了一些墨汁,她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拧着眉,小雅服侍她时间久,自然是知道大祭司眼下是不快的,忙过去低声说道:“方才门外有个自称是庆元殿的宫女,来问一位身上带着金令的女子,好像也是在找阿宁姑娘。”

  “人在哪儿?”清瑾放下了手里的笔,清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急促。

  “就在门外,这叫带她进来。”

  朱红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见到神殿大祭司,心里的那点儿迷惑就更重了,庆元殿里的那位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神殿大祭司会对她如此紧张,这么看来应当是身份尊贵才对,那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越想这心里就越凉。

  “你是庆元殿里的人?”清瑾盯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直接问道:“是来找阿宁的?她没有回去?”

  朱红握紧了拳头,她很紧张也有点儿想发抖,闻言便点了点头:“奴婢是庆元殿里服侍主子的,按往常该是前日午膳之前就回去的,可、这都两天了,还是不见人影,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着上清云宫里来打听。”

  “没有。”清瑾这会儿已经知道可能是出了事,直接就站了起来:“她那日离开之后,就不曾再出现过。”

  朱红一下子慌了:“难道她是逃了?这可怎么办?”

  “什么意思?”清瑾一听她说阿宁两天两夜都没有回去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不好的感觉了,眼下再一听这宫女的话,顿时就拧起了眉头,很不对。

  重新坐了下来,冷声问道:“你是庆元殿宫女,管阿宁叫主子?”

  “是、是。”朱红迟疑了一下,虽然她们并不把睢宁当主子看,可严格意义上来说,睢宁确实是她们的主子。

  “她逃了是什么意思?”

  朱红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旁边的小雅却是听明白了,立在清瑾身边低声说道:“庆元殿是禁地,都说那地方关着犯错的妃子,若这般看来,那地方关的人应当就是阿宁姑娘,可她、”

  小雅就没有再往下说了,深宫里面有太多的秘辛和见不得人的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足以称奇。

  “对,对!”跪在地上的朱红理顺了思路,马上说道:“主子就是被关在庆元殿里的,奴婢照往常时间给她送饭,可到了时间也不见人回来,原以为可能是晚了一些,如此提心吊胆等到了晚上还不见人,又挨了一天还是不曾回来,怕……”

  她还没说完,清瑾就开口了:“她为何会关在庆元殿里?”

  “这、奴婢并不知情。”朱红低头说道:“奴婢是后来的,来时主子就已经被关起来的,据说已经关了好多年,就连殿外的守卫也不知情。”

  “连她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

  “不知道。”

  清瑾心里跳了一下,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你且回去,一切照旧,不得声张,明白吗?”

  “明、明白。”朱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浑身出了一层的冷汗,离开清云宫的时候,脚底都是虚浮的,她也不知道那位大祭司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那位到底是什么身份,如今又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更不知道她们还要战战兢兢等上多久,也不知道这条小命还保不保得住,可眼下,也只能听大祭司的安排,一切照旧,不得声张。

  清瑾这会儿神色却是异常严肃的,吩咐小雅道:“阿宁可能出了意外,派人去找,天黑之前,一定把人给我找到!”

  “是。”小雅答应了一声,就匆忙找人去了。

  大人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她服侍清瑾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没有见过清瑾如此失态的时候,这位阿宁姑娘看来对大人真的是非比寻常了。可这人到底能去哪儿呢?小雅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她素来跟在清瑾身边,对宫里那些阴险恶毒的手段不甚了解,可若一个人平白无故就这么消失了两天,绝对不会是被请去赏花饮酒去了,下场多半不好,她找来了相熟的老嬷嬷,带着人四处排查着可疑的地点,寻找睢宁的下落。

  而另一边的清瑾,撑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心里对阿宁的身份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能把人关在那里又下了禁令的,只有楚昭帝。阿宁年纪那样小,又被关了那么多年,那她的身份定然是沾着皇亲的,稍加一分析,就能得出结论,阿宁的身份多半就是公主!

  这一结论让清瑾十分、她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阿宁并没有对她说过谎,这一点在方才清瑾已经理了出来,头一次见面她就已经很直白地告诉了自己,她是庆元殿的人,并无半丝的隐瞒,只是清瑾自己对这些宫闱之事并不感兴趣,也不知道庆元殿到底是哪个殿,里面又住着什么人,后来她一次次提出让阿宁到清云宫来,她也没有骗过自己,也说了是身不由己不能离开庆元殿。

  清瑾闭上了眼睛,额头还是一跳跳的痛,那丫头跟她说了太多的真话,可同时清瑾也清楚的明白,就是因为有太多的真话,才让她觉得有些难受,心口闷闷的,如果一个人连这些都算了进去,从一开始就已经为后面铺好了路,那她眼里那些单纯无邪的光,还是真的吗?

  她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是纯粹的吗?清瑾深呼了一口气,这样的一个身份,被关禁地数年,能如此轻巧就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一步步走到清云宫里来,那个人当真就是她认识的阿宁吗?亏她还以为、呵,如此看来也不过就是一场笑话而已,她以为那丫头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用了情,可其实呢?

  真真假假的,一切都只是人家已经算计好的,还来学什么算数之法,果真是讽刺至极。

  最最讽刺的是,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在挂念那丫头的安危,生怕她有什么意外,更怕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让人给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