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苏长音的保证, 叶庄阴沉的脸色稍有缓和。

  苏长音觑了他一眼,犹豫几下,伸手抓住叶庄的袖子, 安慰道:“你别太难过。”

  叶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难过什么?”

  “你的父亲……”

  刚才叶庄提起,苏长音这才意识到对方父亲的逝去还隐藏着这么多秘密。

  换位思考,如果他的父亲被人害死, 自己还要忍着仇恨和仇人虚与委蛇, 心里肯定很憋屈。

  叶庄微微一怔, 旋即笑了下,月光下这笑容意外的好看, 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 他牵起苏长音的手, 轻声道:“我不难过, 这些我早已不在意了。”

  他的父母去世太早, 甚至没能让他留下一丝印象就撒手人寰,是以叶庄并未觉得很难舍。

  这并非不孝, 叶庄会为父母报仇, 会每年祭拜, 但冰冷的心在面对象征“父母”的两块冰冷墓碑时,根本凝不起一丝回响。

  叶庄清醒的明白, 逝去的已经是逝去的,把握住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这世上,能让我在意的只有一个人。”

  叶庄低垂眼帘,墨眸投下的阴翳深处涌动着炽热而隐晦的情绪, 正灼灼望着他。

  苏长音迟钝几秒才反应过来, “腾”地一下抽回手, 雪白耳根诡异地泛上一层粉色。

  ……干、干嘛啦!

  他还在安慰,怎么对方突然就说起情话来了!

  苏长音简直快遭不住,这个叶庄自从捅破窗户纸之后,干脆就破罐破摔,从情话到做派简直越来越脱轨,腻乎得他几乎快招架不住。

  “你能安慰我,我很开心。”叶庄摸了摸他的头,突然话锋一转,“等以后大局已定,我带你去见见我父母。”

  “……什么?”苏长音眉间微怔。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看着叶庄,后者眼神不闪不避,坦然与他对视,半点看不出开玩笑的成分。

  叶庄歪了歪头看他,眼里带着晶莹的笑意,“你是我认定的爱侣,总该带你去见见我父母,想来他们定会极满意你的。”

  苏长音:“……”

  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复杂。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诚然知道叶庄心悦自己,却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竟然如此虔诚郑重。

  这算是“丑媳妇”见公婆么?也不知道叶父叶母若知道自家儿子对一个男子有意思,会不会气得从九泉底下跳起来逮着两人一顿打?

  ……不对不对!

  苏长音像是被什么吓到般心惊肉跳,赶紧摇了摇头,一脸见了鬼似的。

  该死,他和叶庄之间还没个章程呢,他怎么就想到见公婆去了?!

  *

  正胡思乱想着,叶庄已经拉着他往自己帐内跑。

  大概是对那道痕迹耿耿于怀,一回去叶庄就立刻让他洗漱,随后捏着药瓶按着他在床榻边坐下。

  “坐下,我给你上药。”叶庄脸色不容置喙。

  修长的指尖挑起一点晶莹,冰凉的触感轻抚下颌,肌肤一瞬间敏感地震颤。

  苏长音有些不自然,“我、我自己来……”

  叶庄避开他的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再动我亲你了。”

  !!!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威胁!

  苏长音顿时扳直身子,一脸严肃正襟危坐。

  叶庄扯了下唇角,“啧”了一声,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欣慰,“真乖。”

  上完药,叶庄将药瓶收回药匣子里,折回身坐在床榻边,不顾苏长音的抗议将他抱坐自己大腿搂上。

  苏长音正欲挣动,一个沉甸甸的脑袋就压在他的头顶,上方的人叹了口气,“你若是嫁过来多好,倒省得我防着你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拱走。”

  苏长音:“……”

  他简直恨不得堵住叶庄的嘴,憋红了脸低声嚷嚷,“都说了这次是个意外,更何况人家指不定不是这个意思呢!”

  “只有这次么?”叶庄淡道:“那山庄时不停献媚的曹杜二人,还有更久远前的窦凝又是怎么回事?”

  “……”苏长音瞪大了眼睛,一脸“我就知道”的悲愤欲绝,“……你果然还在背地里监视我!”

  “我早说过,你一直躲着我!我只能自己寻些慰籍。”

  苏长音气得手都在发抖,瞪着叶庄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叶庄以为他就要和自己再次翻脸时,苏长音突然泄了力气,垮着双肩垂头丧气地嘟囔道:“算了,我也拿你没办法。”

  叶庄一愣。

  “反正底层人民在封建社会恶势力面前没有人权。”苏长音撇了撇嘴,从叶庄怀里爬出来钻进被子里,气得拿屁股对着他,“我不管你了,你爱怎样怎样吧。”

  叽叽咕咕的声音带着几分郁闷,与其说是声讨,倒更像是一种退步。

  叶庄喉结滚动,像是察觉到什么,心中“怦怦”直跳。

  他试探地伸出手,把对方滑嫩的屁股蛋儿捏得弹了一下,苏长音一僵,捂着屁股往被子里钻得更深,叶庄继续捏……

  “你干嘛啦!”苏长音钻出来破口大骂!

  叶庄理直气壮,“不许你再和曹杜窦凝三人再有牵扯,那些人肯定对你有非分之想,在你还没喜欢我之前,不许你招惹别的人!”

  “……”苏长音憋红了脸,“我和他们本来就没关系!”

  简直不可理喻!

  他觉得叶庄绝对是脑子有病,扭过头不理会,聪明人不和傻子说话!

  偏生叶庄还锲而不舍地凑过来,搂着他说了一遍又一遍,苏长音终于烦不胜烦,捂着耳朵投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叶庄微微一顿。

  他长舒一口气,犹如得到了期待的答案,唇边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苏长音皱着眉奇怪地看着他,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傻子。”

  叶庄笑了笑不说话,温柔地摸摸苏长音的长发。

  可能连苏长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此时的退让已经触及到了原则底线,这才是让叶庄这么开心的原因。

  一个人或许可以迁就很多人,但原则底线只有面对特殊的人才会退让……这或许就代表,他在苏长音心里最起码有不一样的地位。

  叶庄埋头在青年的颈窝里,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可真是让我心喜不已……”

  “?”苏长音不明其意,只是被脖颈边的热息触得脖子一缩,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老流氓……”

  叶庄浑身一僵。

  刹那间萦绕满腔的柔情蜜意散得一干二净,他抬起头眼睛危险眯起,幽幽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苏长音浑身一激灵,挣扎着想跳下床,然而已经迟了。

  然而已经迟了。

  叶庄高大的身躯倾伏而下,炙热气息如潮,犹如一只气势汹汹的野兽将猎物逼到逼仄的三角区里,薄唇贴在青年圆润的耳边,喑哑的嗓音恨恨道:

  “迟早要在床上把你*到嘴硬都不敢,张口只能哭喊求饶!”

  “……”

  苏长音把脸埋在软枕里。

  脸红得像个虾米。

  ……

  ……

  秋狩接近尾声,第三日悄然来临。

  按照以往的行程,第三日应当是处理猎物,由皇帝照着名额依次赐下奖赏,君臣之间宾主尽欢,在一派喜气洋洋中班师回朝,然而今年的气氛却凝重非常。

  第一个是皇帝被气得头病发作,身子骨又不好了。

  第二个则是叶瑢今晨醒来后,下半身彻底瘫痪了。

  中秋夜的动荡像一场地震,无声的暗涌席卷而来,一股凝重的气氛笼罩在众人心头。

  这天清晨,苏长音用完早膳,回去向院判汇报昨夜诊断的情况。

  谁料陆院判一看见他情绪十分激动,立刻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眉毛眼睛鼻子痛心疾首地挤作一团,悲愤喊道:“贤侄!你受苦了啊贤侄!”

  “发生了什么?!”苏长音吓了一跳,抽了几下手没抽出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院、院判你冷静一些,不要太激动……”

  陆院判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衣冠齐整神情从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被抓去榨干后阳虚肾亏脚步虚浮’的模样,顿松了口气,神情恢复几分正常,带着歉意说道:“原是我的错,早知道那曹贵妃不是个消停的,就不该让你去,竟平白让你惹了祸事。”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还好王爷派人通知,否则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爹。”

  苏长音:“……”

  这个叶庄,到底和院判说了什么。

  “曹贵妃身体好得很,昨夜里请诊并无异像,想来应是虚惊一场,只开几贴子安神的药,便回来了。”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不过现在假惊吓估计已经变成真惊吓了,毕竟自家独苗苗已经瘸了。

  “如此便好。”陆院判点了点头,“有我在,此事你以后不必操心,安心照顾好王爷就行了。”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如今局势动荡,以后院子怕是有的忙了……昨夜里给三皇子看了一遭,本以为服了药便无事,没想到今晨醒来竟然瘫痪了,希望陛下不要怪罪才好。”

  苏长音:“……陛下定能体谅您的。”

  叶瑢瘫痪,陛下指不定能有多开心呢。

  “但愿如此。”陆院判一脸忧心忡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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