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林文熙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祁暮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打开手机，戴上耳机放着音乐，不急不缓地往回走。
说开了之后，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无措，反倒一身轻松了。
走着走着，手机震动起来，耳机里歌声消失，随即响起一阵欢快的电话铃声。
祁暮轻轻皱眉，这么晚了，谁会给她打电话。
触控耳机接听，很快就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
“你在哪呢？”
“喂，挽风？”祁暮有些惊诧，好像是被耳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嗯，给你发两次消息了，你都没回，想问问什么情况。”那边继续说着，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丝挂念。
祁暮掏出手机一看，乔挽风一个小时前给她发过一次，半小时前又发了一次，是问她要不要对联。
她手机开静音了，又一直在逛夜市，自然没发现。
“哦哦，刚才出去玩了，逛了逛我们这边开的集市。”祁暮解释道。
乔挽风很快问道：“逛集市啊，你自己吗？”
“不是。”祁暮很快说道，旋即又反应过来，有些犹豫地说：“林文熙带我去的，我对老家这边不太熟悉。”
电话那边似乎是短暂地顿了一下，祁暮正想着说点什么，就听到乔挽风淡淡地“哦”了一声。
她赶紧把话题叉开，“你给我说的对联，我回去问问我姥姥家里买了没。要是买了……”
乔挽风给她发消息，说要给她寄对联，是她爷爷亲笔写的。每年都会写一部分，送给关系比较近的朋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乔挽风让祁暮给她发个地址，她家会找人送过去。
“回去？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呢？”乔挽风打岔道。
祁暮一顿，道：“嗯，刚刚从集市回来，再走五分钟就到家了，不用担心。”
“你俩玩得愉快吗？”乔挽风问道，语气随意，好像只是朋友聊天时的随口一问。
……
回想今晚种种，祁暮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心累。
“还行。”她模棱两可地说，很快就说道：“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有空进城带给你。”
“好啊，”乔挽风语气有些欣喜，很是轻快，“谢谢你哦。”
俩人又聊了几句，到家门口时，祁暮挂了电话。
今晚心事繁杂的不止林文熙一个了，跟林文熙说开后，祁暮好像也突然明白了很多。
原来人心有所属时，根本不可能再去想别人。
当林文熙给她表白时，她千方百计地想着委婉拒绝，脑子里都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当着林文熙面说的豪气冲天，可是静下来去想，真的去表白哪有那么容易啊？时机、场合、措辞，哪一样不得好好斟酌？
祁暮问了姥姥对联的事，给乔挽风回了个话，互道了晚安，就没再联系了。
往后几天祁暮忙的飞起，村里亲戚多，有人年前来，有人年后来，她要跟着姥姥招待来客，还得暗暗记下哪家送的什么礼，日后方便回礼。
除此之外，她还得帮着姥姥炸鱼炸丸子，农村过年都做这个。
有时候舅舅忙了，还要让祁暮帮着干一些跑腿的小活儿。不光如此，她还得负责辅导舅舅家的小孩子学习，讲讲暑假作业什么的。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乔挽风家托人送的对联送到了。
打开一看，果真是乔爷爷的墨宝。
毛笔一挥而就的大字龙飞凤舞，神采奕奕。作品左下角还印着章，表明了作品的身份。
祁暮很没出息地想，估计能卖不少钱。
收到对联的当天，祁暮妈妈也到家了。
小公司就是这样，过年也极其忙碌，没什么正规假期。
大年三十，一家人团聚在小林庄，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吃着碗里的菜，祁暮一阵恍惚。
好久没来过小林庄过年了，以前都是在爸爸那过年。祁家在浔州市里，一直都是城里人。
浔州市管控的严格，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如果不是来小林庄，祁暮都没想到能有地方年味这么足。
一个人走在霓虹遍地的大城市，人都会心生惆怅飘零感。但是走在小乡村，只会有种漫步自然的感觉，能让你慢慢精心，放松下来。
晚上跟俞若他们一边看春晚一边在群里实时吐槽，在班群里玩拼手气红包接力活动，相当轻松愉快。
闲适惬意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大年初四，祁暮就接到了一通“不速来电”。
是她爸爸打的。
祁业在电话里说，要下午来接祁暮回家吃饭，爷爷奶奶还有袁阿姨都很想她。
祁暮一开始没吱声，只是在心里冷笑。
很想她怎么不早点，非要等到初四？估计在她爷爷奶奶心里，祁家那些亲戚都比她这个祁家大孙女重要吧。
等祁业说完，祁暮直接一口回绝，语气相当干脆。
祁业有些着急，说道：“怎么不来吃？大家都很想你，过年一家人不就是要整整齐齐吗，爸爸给你封五千红包，还有点事儿想给你说。”
就知道。这一次不知道又要她帮着干啥。
祁暮虽然心下反感，但是五千块钱不要白不要啊。不就是吃顿饭吗，他们还能怎么着她不成？
略一思索，祁暮就答应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一辆奔驰E系轿车停在了小林庄路边。
祁暮提前接到了电话，背着包站在路边，带着耳机靠在一根电线杆旁边，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百无聊赖地目视远方出神。
直到那辆黑色轿车鸣了一声笛，她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车上下来一个只穿着衬衫的男人，他从副驾驶上拿出一件大衣披在身上，朝祁暮走过来，伸手要接过她的背包。
祁暮完全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径直走向轿车。
男人悬在空中的手一僵，很快转过身，小跑过去给祁暮开了后座车门。
“木木啊，不好意思，爸爸临时有点事儿了，来的晚了一点。”祁业坐在驾驶座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解释道。
“嗯。”祁暮点点头，算是回应，懒得多说一句话。
祁业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祁暮，道：“这几天在这边还愉快吧，你也不经常来这，要是不习惯还跟爸爸住那边吧。”
“不必。”祁暮没抬头，玩着手机，有些冷漠地说。
祁业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话找话的说：“过年了，有什么想要的跟爸爸说，爸爸给你买。”
祁暮抿了抿唇，即使耳机里音乐放的很大，她还是能清晰地听到祁业的声音，字字入耳。
“不用了，没什么缺的。”
这次语气倒是缓和了一点。祁暮本来就不是冷漠的人，更何况是对自己的父亲，即使再讨厌他，也无法做到对曾经的美好完全忘记。
见祁暮没什么沟通的兴趣，祁业也不再多说，专心地朝浔州市区开去。
车子奔驰在城乡高速上，祁暮渐渐就有些困了，就靠着后座闭上眼睛。
许是从后视镜里察觉到祁暮的困乏，祁业从副驾驶拿出一个抱枕递给祁暮。
祁暮没拒绝，但也没说感谢的话，靠着车门睡着了。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开进浔州市偏郊区的一个小区。
祁业家是一栋靠着路边的联排别墅，别墅不大，比乔挽风家的湖边独栋别墅小的多，但也价格不菲了。
车子开进车库，祁暮也醒了过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睡了一觉，精神也好了不少。
这下有精力应付那虚伪的一家子了。祁暮在心里冷笑。
车子停稳后，祁业先下车，给祁暮拉开了车门。
祁暮刚下车，就觉得遍体生寒。
一直在车里坐了几个小时，吹着暖气，如今突然接触地下车库的冷空气，她一时间很不适应，手都往袖口里缩。
祁业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精美的礼品袋递给祁暮，笑道：“爸爸给你买的围巾，天冷，注意保暖。”
看着礼品袋上鲜明的国际某大牌logo，祁暮撇撇嘴，还是接下了，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爸。”
今年流行送围巾吗？怎么这些人都送？
祁暮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拆开袋子把围巾拿出来，眉头一挑。
纯白的围巾，logo处黑色点缀，简约百搭，很符合祁暮的风格。
正准备再感谢一句，就听到祁业笑道：“要谢，就谢谢你袁阿姨吧，她给你挑的，说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这样的。”
祁暮脸色微微一变，把围巾摘了下来，又塞回袋子里，打开车门往里面一扔，冷声道：“给祁恒吧，黑白的适合小男生。”
“哎，木木……”祁业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何必跟一个围巾置气，你袁阿姨也是好心嘛。”
“不缺。”祁暮应付了一声，又戴上了耳机，低头看手机，完全没有要理会祁业的样子。
祁业看了看祁暮，也不再多说，把车子锁上领着人坐电梯上去。
坐电梯上到单元楼，祁暮跟着祁业往路旁的联排别墅区走去。
走到祁家小别墅门口，祁暮注意到，袁阿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出来干什么呀，外面这么冷，进屋里等着不就好了。”祁业上前走了几步，有些责备地说。
袁阿姨看了看祁暮，笑道：“这不是好久没见祁暮了，出来迎一迎。”
你怎么不到车库门口迎，站自家大门口算个什么？出来了有三分钟吗？
祁暮在心里冷笑，看也不看袁阿姨，绕过他俩往屋里走。
刚进门，看着地上的拖鞋，祁暮正想着穿哪一双，就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你的在这，新买的。”
袁阿姨从旁边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递给祁暮。
祁暮接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屋里走。
袁阿姨看了祁业一眼，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祁业安抚性地对她低声说了几句，她脸色才缓和一点。
祁暮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着开饭。
一楼的房间门打开了，走出来俩老人。
祁暮只是抬眼瞥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专心刷着班群的消息。尽管大家都是在水群，但是对现在的祁暮来说，水群的确是最打发时间的事情了。
很快她听到袁阿姨朝楼上喊了一句：“小恒——下来吃饭了。”
“知道了！等会儿！玩完这局——”楼上传来一声不耐烦地回复。
祁暮没理会，只觉得吵闹。
突然有点后悔来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