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向主干道, 副驾驶的车窗半开，梁栖月习惯性地握住胸前的安全带，感觉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男人刚才留下来的温度, 又飞快松开。
她刚轻吐一口气，旁边的陆时鸣突然开口问：“他是不是想追回你？”
属于夏天的风从外面灌入, 吹起梁栖月额边的碎发，她勾起被吹乱的头发往耳朵, 掌心托着下巴，看着外面变化的风景，“不知道。”
陆时鸣换了一个问法：“如果他要追回你，你会答应他吗？”
“不知道。”梁栖月还是那个回答。
“哼, 就算他要追回你, 也要排在我后面。”陆时鸣说。
排在我后面。
又是这一句，刚才沈既望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一天之内三个男生说要追她, 她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还挺受欢迎的。
“陆时铭，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梁栖月收回目光，看向旁边的他。
其实这已经是变相的拒绝。
而且这句话她不止跟他说过一次。
得知梁栖月去英国留学后, 陆时鸣这两年总是坐飞机往那边跑，但她学业繁忙，对他的邀约总是拒绝。
他也不生气, 时常像个跟屁虫一样, 她去哪他就默默跟在身后, 也不打扰到她。
他的借口总是那一句：“你一个女生在异国他乡的, 不安全。”
久而久之，连身边的同学都知道他的存在。
“Seven, 你心真硬, 到底哪种男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梁栖月的长相是标准的东方美人, 一双杏眼楚楚动人，明眸皓齿，脸型有圆润感，五官柔和，又内敛，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学校里有过不少男生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对她表白，她却无动于衷。
大家起初以为她不喜欢外国人，但见陆时鸣的追求她也没答应，就摸不准她内心的想法。
那种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陆时鸣知道，那个男人叫沈既望。
他还记得是某次同学聚会，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梁栖月输了，选了个大冒险是让她打电话给自己的前男友借钱。
她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拨通了那串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那边的人“喂”了一声后她就马上挂断，然后自己喝下一大杯酒，反悔道：“我输了。”
好在那些同学也是适可而止的人，看到她情绪不对，就没再继续。
梁栖月酒量不好，刚才喝酒时太急，最后去洗手间吐了。
陆时鸣担心她，就跟了上去。
他听到她的电话在响，但是梁栖月看了眼来电显示就挂断了。
那边的人又打了过来，她又挂了。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遍。
反复拉扯，又像是在跟谁较劲。
陆时鸣大概能猜到，电话应该是沈既望打过来的。
电话还在锲而不舍地打过来，不断响起的铃声引得旁人注目，梁栖月把自己的手机关机了。
然后她抱着自己的手机，蹲在角落里，身子缩成一团，开始哭。
没有任何声音的哭，只是眼泪一直在往下掉，像断线的珍珠。
陆时鸣到现在还是无法忘记当时的那个画面。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瞬间的恍惚，又想起自己现在在开车，马上恢复注意力。他再次说话时，嗓音有点干涩：“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想谈恋爱。
因为沈既望。
从前口里说着不想谈恋爱的是沈既望，现在变成了她。
她活成了他以前的样子。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车子平稳到达目的地，梁栖月下了车，车内的陆时鸣喊了她一声，提醒她包包忘记拿了。
梁栖月今晚喝了点酒，脑子有点晕乎乎的，记忆力直线下退。
她从陆时鸣的手里接过自己的包包，可他没有马上松手。
梁栖月抬眸，对上陆时鸣看过来的视线。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初中那会，我没有欺负你，”陆时鸣松了手，这才把包包还给她，有点自嘲地笑了下，“我现在的机会会不会就大一点。”
曾经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懂爱，只知道想在对方面前找点存在感，却用错了方式。
……
梁栖月喝了酒后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直到十一点才起床。
此时梁仲远正在厨房里准备着午饭，她整个人趴在厨房的门框上，探出一个脑袋，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爸爸。”
“哎。”
梁仲远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应，看到厨房门口出现了自己女儿的身影，“睡到这个点才起，昨晚几点回来的？”
一开口就是这种致命问题，梁栖月装失忆，转移话题和转身走人一整套流程都很熟练。
“啊，我还没去洗漱。”
梁仲远：“……”
梁仲远今天就请假没去公司，就是忙着给自己的女儿做一顿好吃的。
刚好把全部饭菜摆上桌，就看到梁栖月再出现的身影，她时间掐得刚刚好。
梁栖月筷子都没拿，直接用手抓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嘴巴鼓鼓的，夸赞道：“五星级大厨都比不上我爸做的排骨。”
“拿筷子夹，”梁仲远拍了下她的手，把那道炸排骨推到她面前，“喜欢就多吃点，就是给你做的。”
“昨天晚饭我也做了一样的，但你突然说不在家吃。”
梁栖月是昨天中午的飞机到的南城，第一时间就回了一趟家把行李那些放好，然后才去的MuS工作室。
梁栖月嘴里还吃着东西，嘟囔着：“我老板请吃入职饭嘛，第一次就拒绝人家不太好。”
说到这个，梁仲远问：“你之前说你在国内找到工作了，是在哪里的？”
梁栖月毕业后说要在国外闯一闯，可还没闯出名堂来就说要回国了，说已经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就打算回国发展。
梁栖月：“MuS工作室。”
这个名字听到有点耳熟，梁仲远在脑海里搜索着记忆：“这间工作室好像是那位慕家大小姐的吧。”
梁栖月：“对，老板叫慕霜。”
梁仲远：“我最近倒是跟她丈夫见过一面，谢家那位大少爷。”
对于这位谢家大少爷，梁栖月昨天已经从陶宜的口中了解一二。
谢家这一辈本来只有一个男丁，叫谢明朗，谢易臣是前几年才被谢家找回来的，听说当初是被人抱错了。
谢家对这个刚认回来的大儿子疼得很，直接把谢家在南城的核心企业之一MQ传媒交给他一手打理。
本来谢氏CEO的位置都是他的，因为他才是原配生的儿子，但是他不想去，才落到他弟弟谢明朗的头上。
提到这个，梁仲远就想到谢家家主原配妻子的身份。
沈蔓青，沈家。
沈既望在的那个沈家。
他是谢易臣的表弟。
梁仲远看着低头吃饭的梁栖月，不确定她选择这一份工作是否还有别的原因在。
他也是后来才从梁肆的口中知道她是在自己出车祸那段时间跟人说的分手。
而且是她先提出来的。
自己的女儿他最清楚不过，分手有时候并不代表是不喜欢了，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但是这几年过去，她的身边一直没人。
跟她走得最近的就是陆家那小子，但他看得出来，那小子没戏。
撇开自身的其他条件，只是梁栖月不喜欢这一点，陆时鸣就已经出局了。
梁栖月察觉到梁仲远长时间的沉默，见他拿着筷子一动不动的，纳闷道：“爸爸，你怎么不吃啊？”
“吃，”梁仲远回过神，给她夹菜，“你多吃点。”
—
梁栖月在家里宅了两天。
周一早上，她去到办公室的时候，空无一人，以为自己是最早到的。
不过还有人比她更早，是打扫卫生的阿姨。
阿姨在这里也干了一年多了，头一次遇到这么积极上班的员工。
“美女你是新来的吧？”
梁栖月点点头。
阿姨拿着抹布买那里擦桌子，语气里都是那种“你还是太年轻”的感觉，“难怪，他们都是踩点到的。”
梁栖月：“……”
第二来的人是木木，说了句跟那位阿姨差不多的话，“咦，Seven姐，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对了，老板给你安排好了一间办公室，我带你去看看。”
慕霜给她安排的办公室就在姜璃的旁边，配套齐全，除了桌子椅子这些基本家具，还有假人模特和剪裁工具，另外里面还有一间小的休息室。
梁栖月正参观着这间办公室，就听到外面有人敲了下门。
慕霜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先是问了句：“怎么样，还满意吗？”
梁栖月：“非常满意。”
她觉得自己遇到了神仙公司和神仙老板，这里的人和事物，每一样她都很喜欢。
“满意就好。”慕霜想起自己来找她的正事，开门见山道，“有没有兴趣录个综艺？”
梁栖月：“综艺？”
慕霜：“对，我有个朋友最近要参加一个服装设计类的综艺，让我帮她找个设计师。”
慕霜说，如果梁栖月不愿意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话也没关系，她就另外再找别人。
梁栖月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这也算是慕霜给她安排的工作，她听老板的。
慕霜朝她招招手，“来，跟我见个人。”
梁栖月听话地跟在她身后，往她的办公室走，刚一进门，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嗯，那个《城市时尚》的综艺我接了，其他同档期的推掉吧。”
见有人进来，女人朝慕霜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电话，让她们先等一会。
梁栖月看到女人的那张脸后，眨了眨眼，有点惊讶自己会在这里看到乔音。
乔音，当红小花，科班出身，出道后拍了不少有口碑的电影和电视剧，事业稳扎稳打。
前两年凭借一部古装剧爆火，拿下了最具人气女演员奖。
陶宜那段时间一直在追她的剧，常常在梁栖月耳边提起她。
乔音很快就挂了电话，看到慕霜旁边站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生，猜测道：“你说给我找到设计师了，难道是这位小美女？”
“对，”慕霜给她介绍完人，又看向梁栖月，“她是乔音。”
梁栖月开口：“我知道的，我很喜欢看乔音姐的……”
乔音：“喜欢哪部剧，我可以给你签名。”
梁栖月：“的采访。”
乔音：“……”
比起乔音的电视剧，更深入人心的是她的采访，什么都敢说，又很幽默。
她本身的粉丝基础就很牢固，用自身的人格魅力吸引了不少路人粉，比如像梁栖月这种的。
所以那时候陶宜正在为乔音演的剧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梁栖月恰恰相反，看她的采访看得起劲。
乔音听到她的回答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之前也有人这样说过，但在她面前这样说的还是头一个。
“谢谢。”乔音礼貌道谢，又跟慕霜说道，“你哪找来的宝贝啊，这性格我喜欢。”
比起那些装小白兔的，跟这种直言直语的人交流才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慕霜：“我也喜欢。”
乔音：“你这句话可不能在你家谢总面前说。”
梁栖月接过话：“不然我怕被他打。”
慕霜：“……”
乔音直接笑出了声，她对梁栖月真是越看越喜欢。
两人一见如故，聊了很久。
梁栖月一早上就待在慕霜这里，到了饭点，助理木木来办公室告诉她们订的午饭到了。
“还有谢总和沈总也到了，在外面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木木怀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粉色的，花头饱满，花型漂亮，有股清新香甜的花香味，她直接塞给了梁栖月。
花束太大，直接挡住了梁栖月的脸，她向旁边探出颗脑袋来，一脸疑惑。
“这是沈总送的。”
说完木木就飞快溜走，生怕她把花还给自己。
“她说的那位沈总应该不会我认识的沈既望吧。”乔音看了眼那束花，凑近去闻了下味道，一副贼兮兮的语气问梁栖月，“你初恋啊？”
梁栖月：“！！！”
看她一脸“你怎么知道”“你是怎么凭借一束花就能猜到”的样子，乔音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乔音朝她眨了下眼，“因为粉色玫瑰花的花语是初恋。”
“看来他还挺懂的嘛。”
乔音轻叹了口气，啧啧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收到男人送的玫瑰花呢。”
她说着，一边打开办公室的大门，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两个高大男人，差点被吓一跳。
“你们两个，怎么像两座望妻石一样伫在这里。”
谢易臣倒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我等我老婆一起吃饭。”
沈既望也一脸理直气壮：“我来蹭饭。”
谢易臣啧了一声：“你那公司破产了连饭都没得吃？天天来蹭饭。”
沈既望：“你没老婆是不是就不会吃饭了。”
谢易臣：“确实，但我有老婆陪，你呢。”
沈既望：“……”
听到一番小学鸡斗嘴现场的乔音：“……”
半斤八两的就别相互比较了行不行。
乔音回头跟慕霜说她下午还有一个通告要赶，要先回去做准备，就不留下跟她们一起吃饭了。
梁栖月捧着一大束花还在原地待着，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慕霜看出了她的窘境，帮她把花放到一旁，“饿了吧，先吃饭。”
见到沈既望也在，梁栖月的第一反应是躲开，她本来是想回自己办公室吃的，被慕霜拦下，“走来走去的多麻烦，就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吃，顺便跟你说说刚才谈的那个综艺的事情。”
提到工作梁栖月向来是认真的，就坐了下来，沈既望顺势坐在她旁边的位置，还多问了句：“什么综艺。”
慕霜：“问这么多干嘛，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既望：“……”
梁栖月见沈既望被怼，嘴角弯了下，弧度很浅，很快又恢复如初。
男人吃饭的速度一向比女人要快一些，谢易臣和沈既望吃完了就坐在一旁，听着慕霜和梁栖月在那里聊天，说的都是一些关于服装设计方面的想法，两人也插不上嘴。
慕霜吃到后面有点饱了，又不想浪费食物，于是自己吃一口就给旁边的谢易臣喂一口，让他帮忙解决。
梁栖月看着这一幕，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饭菜。
只一眼，沈既望就解读出她跟慕霜一样，可能也是吃饱了。
他重新拿起筷子，正要把她没吃完的肉往自己这边夹。
梁栖月见到他这一动作，伸出双手，手臂形成一个半圆，以此为界划分地域，将自己的饭菜牢牢护住。
她脸上难得出现别的情绪，是生气的，又是生动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沈既望这里却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有点护犊子的可爱。
“想都别想。”
谁要抢她吃的，她跟谁拼命。
前男友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沈既望：我老婆真可爱。
梁栖月：可爱你个鬼。
沈既望：嗯，你是可爱鬼。
梁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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