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我真没想和黑月光女主he(GL)>第144章 (二更)许拾月从她视……

  “滴——滴——滴——滴——”

  机械仪器上下起伏的监控声音有规律的在房间响着, 连续不断的在电子屏幕上画着曲折的线。

  这声音由远及近,连绵不断, 逐渐清晰的拨开了陆时蓁混沌的梦境。

  浓密的眼睫在黑暗中轻颤着, 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睁了开来。

  消毒水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浓烈,微凉的温度贴在陆时蓁的锁骨。

  还没开始思考自己这是怎么了,紧接着陆时蓁就闻到了一股她格外熟悉的味道。

  头发揉过枕头, 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陆时蓁低头看过去,昏暗中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趴在她的床边。柔软的小脸枕在胳膊上, 没有窗户的房间只能借着头顶仪器闪烁的光看到她闭上的眼睛。

  是许拾月。

  她睡着了。

  好像是坚持在这里等了自己很久, 最后困倦袭来支撑不住才睡过去似的。

  陆时蓁就这样瞧着她,一片白纸的心上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想那天许拾月术后醒来看到自己,是不是也是这种情景, 所以才会对自己说她很开心。

  毕竟她现在看到许拾月守在自己床边也觉得开心, 很开心很开心。

  在之前无数个醒来的夜晚,迎接陆时蓁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夜。

  一开始她是害怕的, 这种感觉太孤独了,好像整个世界都把她遗忘了,后来她也就慢慢习惯了, 习惯了这种孤独,习惯了黑暗。

  微弱的仪器光亮像是萤火虫的尾巴,零零碎碎的落在许拾月的脸上。

  陆时蓁感觉自己这些年故意藏起来的那一块凹陷, 被好好的填上了。

  陆时蓁想抬起手来,趁着许拾月睡着碰一碰她的脸。

  可手臂却传来一阵沉重,不止手臂, 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好沉,像是自己承载不起来一样。

  已经醒了五六分钟,陆时蓁的意识也清晰过来。

  余光下落, 她注意到了自己鼻前插着的氧气管。

  被子不能压到连着精密仪器的检测线,那刚醒来时微凉的感觉源自她半裸着的身体。

  她被头顶上组装的仪器紧密的监视着,她不是简单的睡了一觉。

  她是……昏迷了有一阵子了。

  记忆在陆时蓁脑海中倒带闪回,定格在醒来的前一秒。

  那个时候她从许拾月的病房回到自己的病房,在跨过长廊后她就感觉胸口突然不舒服起来。

  许是另一个世界的压制,让她的身体直到等她回到她的世界,这才发作起来。

  鲜红的一口血从她的喉咙中翻涌冲撞,温热血腥的喷了出来。

  轮椅随着小姑娘昏倒失控向前倒去身体,一同倒在了地上。

  一侧的轮子就这样腾在空中,在这间房间里无助的滚动着。

  “这是基因病,不好治啊。”

  “目前还没有活过成年的病例,很多患者都是在六七岁情况急转直下。”

  “我想我们在尽力的同时,家长还是要做好思想准备。”

  ……

  正如刚才回忆的,这不是陆时蓁第一次发病了。

  尽管医生有意回避不让她知道这些残酷的事情,可她还是通过这些年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小姑娘的眼瞳蓦地暗了下来,她现在正处在六七岁的那个阶段。

  而她也的确感觉到自己这一次发病比以往那些次都要来得凶猛,就连呼吸她都要借助外面的这跟管子,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长长的一声叹气从陆时蓁的嘴巴中吐出,沉沉的撩动了许拾月脸侧的长发。

  感觉到了异样,许拾月近乎是立刻的醒了过来。

  而她眼睛刚睁开的瞬间就注意到醒来的陆时蓁,警惕立刻变成了惊喜:“你醒了?!”

  陆时蓁闻言默然将自己方才的情绪藏起来,带着点笑意的对许拾月点点头。

  她想给许拾月呈现一种自己很好的样子,可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是很好。

  头顶的光打在她脸上,那原本明亮的眼睛有点凹下去,眼眶也有些泛黑。

  许拾月看着,眉头紧促:“你看起来脸色不好,要我帮你按按钮叫医生来吗?我可以藏到走廊里的。”

  陆时蓁昏迷了天,许拾月也在床边守了她天。

  有时候还没走进去就撞到了来观察陆时蓁的医生,她就是藏在走廊里的。

  陆时蓁听到这句话,立刻摇了摇头,伸过手去就扣住许拾月的手。

  好多坏情绪堆积在她的脑海里,让她突然很想跟许拾月多呆一会。

  许拾月也注意到了陆时蓁情绪不高,柔声询问道:“怎么了?”

  按说小孩子是藏不住心事的,可陆时蓁却不是一个喜欢跟大人诉说自己心事的人。

  她的父母都在拼了命的让她活下来,她再去哭泣,再去说害怕,就显得不懂事了。

  她已经是一个拖累了,她需要变得懂事起来。

  可是许拾月不一样。

  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做一个残废,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拖累。

  于是陆时蓁也愿意将自己的不安分享给她:“我快要七岁了,他们说我的这个病在这个年龄死亡率很高……”

  小姑娘的声音本就微微弱弱的,越到后面音量就越低。

  她在害怕,也有些泄气,许拾月听得清楚。

  那被陆时蓁扣住的手反过来又轻轻握了握她,许拾月嗓音温柔:“可是如果你觉得你会离开,那么为什么上天要让我们认识呢?”

  陆时蓁听到这个问题,哑了哑口。

  是啊,既然她没有办法长命,又为什么要让她认识十月呢?

  为什么要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留恋与不舍呢?

  陆时蓁这么想着,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又厚又沉的东西。

  是许拾月最经常读的那本诗集。

  只是在过去自己是可以很轻松的从她手里夺过来,而不是如今这般沉甸甸的,压的手腕有些想落下去。

  许拾月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主动将书摊开在陆时蓁手里,对她道:“我很喜欢里面的一首诗,是狄兰·托马斯写的,叫:《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陆时蓁当然知道许拾月喜欢这首诗,好几次她去找她,都能看到她在读这首诗。

  只是她不是很懂诗歌,也对这个并不是那么感情兴趣,所以一直没有读过。

  如今那黑麻麻的文字整齐排列在纸张上,陆时蓁就这样不甚明白的将自己视线落在上面,耳边随之传来许拾月的声音,“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许拾月的声音稚嫩,语调依旧是那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就好像是新生的生命与黑暗的死亡交织在同一处地方,沉沉却又富有生机。

  “狂热的人抓住稍纵即逝的阳光,为之歌唱,并意识到,太迟了,他们过去总为时光伤逝……”

  小姑娘那轻轻的声音并不平静,起伏的声线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挽留。

  快要念到最后的时候,许拾月抬头看向了陆时蓁,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求您,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陆时蓁明白许拾月不想让她丧失与病魔抗争的信心。

  她在用这首诗鼓励自己好好活下去,要有生的信念。

  “好好活着,继续跟命运作斗争。”许拾月对陆时蓁道,微微弯起的眼睛下藏着的是陆时蓁平日里的说话语气,“而且从死神手里挣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不是吗?”

  是啊。

  陆时蓁有被说动,小幅的在枕头上点了点头。

  许拾月看着躺在床上对陆时蓁,微微闪了下眼睛。

  接着她便抬起手来轻抚过陆时蓁的额头,对她道:“你以后会恋爱,结婚,一定会跟大家一样拥有完整的人生的。”

  陆时蓁听着微微皱了下眉。

  她的声音依旧弱弱的,却有了对许拾月提醒的力气:“十月……好像你少说了一个生子哎。他们不都说结婚生子……结婚生子吗?”

  许拾月的手指依旧轻轻摩挲着陆时蓁光洁的额头,微张着的唇瓣轻抿了一下。

  那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略过躺在床上的人的五官,像是藏着许多想说的话,来回游走着。

  可顿了半晌,她却也只是轻声问道:“陆时蓁,你有没有幻想过爱情?”

  这问题听着有点突兀,却也能衔接上刚才陆时蓁提的那个问题。

  她先是顿了一下,然后便摇了摇头:“我的所有时间都在跟死神打交道,幻想也只是幻想可以活到成年,可能到时候就不会拖累人了吧……”

  有些苦涩,陆时蓁抿着自己的唇笑了一下。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怎么美好,她说着便转过头看向了许拾月:“十月呢?”

  她想像十月这样的小女孩,一定有很多很多的幻想。

  她的未来肯定是花团锦簇,一路鲜花相伴,繁花似锦,要比自己美好。

  只是陆时蓁却没有得到如她所料的小女孩的美好幻想。

  许拾月轻抿了抿唇,目光平静又深邃。

  她就这样一如既往的温和看着陆时蓁,对她道:“我希望能遇到成年的你。”

  这话有些简单,却又好像藏着无法言之于表的感情。

  陆时蓁怔了一下,脸上铺着的昏暗的光就被一道阴影遮住了。

  许拾月从她视线上方慢慢地俯下了身子,而后吻了一下陆时蓁。

  孩童那青涩又湿润的唇贴在了她的脸颊,与唇瓣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嗡——”

  电流的声音忽的在空间响了起来,房间里的监护仪器像是停顿过,又好像没有停顿。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小女孩独自躺在床上的身影。

  恒温的病房不知为什么的降低了一度温度,又接着恢复如常。

  陆时蓁敏感的打了一个寒战,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空了一下。

  夜晚的病房寂寥而安静,她就这样盯着墙侧那面停靠着轮椅的空白墙面,有一种自己像是丢了什么的感觉,可是她又是在没有什么可以丢失的。

  这房间就这么大,四四方方,简单的家具让一切看起来都格外的井然有序。

  也一眼望尽。

  陆时蓁在床上呆躺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眨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熟练却又带着几分生涩。

  常年的病痛让陆时蓁无比熟悉自己这副身体每一块骨骼,所以也可以敏感的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变化。

  陆时蓁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一点不一样,却又不知道该将这种不一样从何寻找形容起。

  而也是从这夜开始,她的身体莫名的开始好转了起来。虽然还是不能行走,但是很多原本检测时不怎么好的情况突破性的在好转,甚至有了可控的样子。

  就像是有人催促着她,要她快些离开这间病房。

  于是过了又有半年的时间,陆时蓁被专家组判定可以离开这间严格管控的无菌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陆时蓁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她终于可以离开了这个她曾经很想很想很像离开的地方。

  可是临走的时候她回过头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舍牵绊住了她扶着轮子的手。

  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落下了,莫名的担心害怕别人来会找不到她。

  可是这里不被允许随意进出,又有谁会来看她呢?

  ……

  漆黑的走廊吞噬着朝它涌进来的日光,将被遗忘的记忆如海浪般朝陆时蓁扑去。

  那冰冷的海水就这样扑在了她的身上,打的她**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过去。

  正午明媚的日光真实的落在医院的普通病房里,陆时蓁就这样握着日光给她凝聚成的把手,泪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流出了她的眼眶,一颗一颗的砸在她铺着毯子的腿上,洇湿了一片。

  她知道是谁了。

  是许拾月。

  她把许拾月忘了。

  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