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拾月的声音有些随意,就像是随口的说笑。

  那黑漆漆的眸子折射着日光落下的星点光亮,明明它没办法表达出任何情绪,可陆时蓁还是不由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哪里知道原主画技这么渣。

  那些里的疯批反派不都是很会画画,但总是对自己的画作不满,而在发疯的时候亲手把画毁了的嘛……

  怎么这个原主不按套路点技能点

  怪不得她的玫瑰花圃要找人设计,她是根本画不出来啊!这天杀的原主。

  陆时蓁咬牙在心里如是想着,找补的解释道“对啊……就是因为画得不好,才想将那些画面尽可能的记住啊,不然忘记了岂不是很遗憾”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句话,莫名想起了那个在梦中见过一面的小女孩。还有那幅挂在墙上几乎骗过自己的眼睛的画。

  因为她曾经走出过这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才记得窗户与窗外的景色。也因为她不能那样经常走出去,才将自己的念想画到纸上,直到写实到了极致。有一种无处言说的孤独慢慢攀上了许拾月的指尖。

  这不是她第一次因为陆时蓁的某句话,而又一次想起这个小姑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一个梦,难不成她曾经跟那个小女孩认识?但很快许拾月就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这些年她只长期住过两次院,一次是六岁那年她被检查出先天性心脏病,在医院里呆了一年多,一次就是不久前她被从火场里救出来,被许守闲看守在病房。

  可是如果说她真的曾经跟这个小女孩有过接触,那也该记得才对。哪怕是六岁,她也不可能会忘记的。不可能的。

  陆时蓁说着就抬头看了许拾月一眼。

  许拾月还是刚才那副微抬起眼睫的模样,并没有什么怀疑警惕的情绪,只是眼眸深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己提起画画这件事,应该不会让她联想到其他的什么事情吧?陆时蓁一时有些摸不准,轻抿了下唇。

  接着她脑袋里灵光一现,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着胆子将自己的理想跟目前原主的自身条件融合在了一起“而且画得不好也不能阻碍我想要画画的心。只要我勤加练习,一定可以画的很好的。”

  陆时蓁的耳音在许拾月耳边飘着,还是一如既往地富有朝气。

  她就这样回忆着记忆中小女孩画的那扇窗户,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盲目自信。有时候天赋远远比后天的努力要可怕。

  只是这样的话刚到许拾月的嘴边,却迟迟没有被说出口。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这道微微嵌着一层淡金色光亮的影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淡声道“没错,你有很多时间。”

  许拾月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的,平静的像是一句鼓励。陆时蓁听着却蓦地有些心疼。

  这个世界近乎完美的家庭配置成了树荫,荫蔽着她,让她不用为生活而苦恼,可以用她的这个身份去完成一些自己在原世界没有完成的梦想。

  而属于许拾月的那颗树已经倒下了,她只能做她自己的树。

  她有很多时间去改变自己的现状,但她却没有多少时间了,甚至在从时间里抢夺时间。陆时蓁看着许拾月桌上那一本又一本的书,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而接着许拾月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多愁善感“相互作用的习题都做完了吗”

  那种上课被老师抓到的感觉又被落在了陆时蓁的头上,她低头看了一看自己已经用红笔批注修改过的习题册,点了点头“就是最后两道题没有做对,看答案也没有看懂。”

  尽管陆时蓁的这句话气势有点弱,许拾月还是比较满意的她放下了手里的盲文专用笔,道“给我念一下。”

  “哦。”陆时蓁点点头,给许拾月念起了题,“如图所示,在一条足够长的木板上,A静止在水平地面上……”

  安静少人的借阅室里轻轻地响着陆时蓁的声音,许拾月仔细听着。

  她没有用笔,就这样靠在椅背上记着题干里的关键数据,微垂下的眼睛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陆时蓁用余光瞧着, 顿时感觉到了学校里那种学霸跟学渣之间的巨大差距。甚至于她觉得许拾月这种境界,比学霸还要厉害,应该称之为学神。

  “位移比是6∶11。”许拾月自然的说出了答案, 接着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问道, “哪里不懂”

  陆时蓁有一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气势比方才还弱道∶ “哪里都不懂……”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许拾月觉得自己其实不该问这句话。

  顿了一下,许拾月抬手示意陆时蓁将笔跟纸拿过来。陆时蓁也忙不迭的,翻开一页空白的本子纸。陆时蓁拔开碳素笔的笔帽,许拾月伸过手来接住。

  少女的手指与虎口短暂的碰在了一起,留下一抹默契的温热。

  许拾月握了握陆时蓁递给自己的笔,没做停顿,接着就将模糊地视线将笔尖定在了白纸上,道“这个题应该这样分析……”

  风穿过远处书桌旁没有关上的窗户,白色的窗帘在风中飘摇舞动着。许拾月的声音清冷又透着干净,在这近乎无人的借阅室里更加明显。陆时蓁坐姿端正,很努力的想要记下许拾月给自己讲的重点。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湫湫可以给她提供高清教学视频这件事,让她失去了紧张感,听着听着,那熟悉的睡意便又一次攀上了她的大脑。

  懈怠的太阳慢悠悠的挪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还不到五点窗外的天空就带上了几分金红的暮色。陆时蓁觉得春困秋乏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日光越过许拾月笔直的身子晒在她的脸上,剩下的只有催人的温柔。

  物理跟秋乏两相夹击,简直来势汹汹。秋风夹着一丝凉意,吹拂过陆时蓁的脸颊。许拾月的声音像是乘着风一样,清冷飘忽。

  眼看着陆时蓁的眼睛又闭上了好一会, 湫湫紧张的声音又传进了陆时蓁的脑袋里“宿主, 宿主醒醒不能睡呀”

  兀的,陆时蓁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着许拾月还在写的解题步骤, 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做了什么, 一脸的欲哭无泪∶ “湫湫,怎么办。我感觉它诱惑我。”

  “宿主撑住啊!你这样不良的学习态度,哪个老师都不会喜欢的。”湫打气道,“人家许拾月这么费心的给你讲题,你可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啊!”

  陆时蓁听着,不由得想起了刚才自己被许拾月打断的思绪。

  她时间都这么有限了还来给自己补习,自己要是再睡过去就太不是人了。这么想着, 陆时蓁重新坐直了自己逐渐塌下去的身子。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样的节奏听起来有些催眠。陆时蓁努力让自己清醒着,视线不由得落在了许拾月的手上。

  她握着的笔是陆时蓁最常用的那只,黑色的笔管同衬白皙的肌肤行程鲜明的对比。日光从一侧窗户落下, 含着几分凉意的手背透着一抹淡淡的浅粉色, 骨骼分明的, 格外漂亮。陆时蓁的关注点总是在这些上面,视线不由得追着这只手走。

  那工整的公式就这样一行一行的倒映在她的眼中,慢慢腾腾的她竟然真的将许拾月的讲解听了进去。

  &t;明白了吗&t;许拾月讲解完了,抬头问道。&t;嗯。&t;陆时蓁点了下头。

  她这次是真的胸有成竹, 甚至还举一反二了∶ “其实下一道题也是这个意思, 就是位移跟时间,还有速度跟时间的关系。”

  “没错。”许拾月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

  接着她就抬手摸了一下手腕上的表, 道“时间不早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陆时蓁还以为自己难得表现得不错,许拾月会给自己一句夸奖,有点失落,“哦。”许拾月闻声抬眼看了陆时蓁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在收拾东西的原因,那刚才还昂着的脑袋低下去了几分。

  许拾月轻抿了下唇, 趁着收拾要借阅走的书籍的间隙, 对陆时蓁补了一句∶ “再接再厉。”乍时,陆时蓁那空缺的一小块凹陷就被填满了。

  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敛着心里的喜悦,像原主一样宠辱不惊的点头道∶“许老师放心。”登记完要借阅走的书,两个人就离开了图书馆。

  图书馆门口的书店摆出了不少搞活动的书,陆时蓁有些好奇的驻目片刻,接着就停住了步子。她就这样看着, 对身后的保镖道∶ “你们两个先带许拾月上车, 我稍后就回去。”“是小姐。”保镖们点头,一分为二的分别跟在陆时蓁跟许拾月身后。陆时蓁这个举动来的突然,许拾月握着圆子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

  太阳已经有些要落山的迹象了,那并不明亮的光落在少女的眼中,有温度骤然凉了下来。黑漆漆的车子被保镖围着生人勿进,车厢内也亦如外面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许拾月听到了开车门的声音,圆子闻声立刻从自己腿边起身,摇晃的尾巴表示着对来人的欢迎。

  她知道陆时蓁回来了。

  感受着视线里单调的光被一道模糊的身影挡住,许拾月问道“去做什么了”

  陆时蓁却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自己这边,带着笑意的对许拾月道“秘密。”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狡黠,许拾月闻言没有再开口追问。她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又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关心这种事情的。

  带着几分昏暗的车子缓缓启动了起来,落日余晖的寂静下许拾月微微蹙起了几分眉头。为什么要在意她去做什么了

  你不应该在意她要做什么的。

  卡在下班高峰期到来之前,陆时蓁跟许拾月回到了家里。

  孙姨一如既往的在门口等着她们,陆时蓁有些饿了,也没注意到孙姨好像对自己有话说,匆匆换下鞋子,就走进了别墅。

  只是紧接着迎接她的不是饭菜的香气,而是一个突然猛扑进她怀里的身影。那卷曲的长发浮动着浓郁香气,一下就将陆时蓁围住了。

  少女娇嗔的声音从埋在陆时蓁的卫衣的脑袋中传了出来“姐姐,哥哥真是讨厌!为什么要给姐姐介绍那些女人啊”

  “姐姐可是之前就答应过我了,以后要让我做姐姐的新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