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喝够了, 朱玉瑾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寒气当即冷了衣料和肌肤。
擂台上,有人抡锤敲响鼓面, 咚咚咚咚, 响声穿透纷飞的大雪, 朦朦胧胧,像是来自神秘的远古,更像是一种命运的预兆。
百姓沸腾,拍掌叫好。
水墨谷大弟子,应自家谷主要求,第一个登台。
青山派小师妹紧随其上。
大弟子长枪一指,说, 你乃坤泽, 我若胜了你便是胜之不武。
小师妹是实干派,没有任何废话,拔剑就刺他。
他拿长枪挡开,却被小师妹的剑气逼退三步。
朱玉瑾惊叹, 好霸道的功夫。
凭借霸道功夫,小师妹逼得那大弟子节节败退,一直退到擂台之下。
水墨谷谷主脸都气歪了, 骂他废物。
青山派皆在欢呼,个个骄傲如孔雀,直接开始拿鼻孔看人。
苍翠宗宗主拍了拍宝贝女儿的肩膀:“该你这个少宗主上场了,别叫为父失望。”
少宗主扭扭捏捏:“爹, 我不能去。”
宗主凶道:“必须去!不然打ʟᴇxɪ断你狗腿。”
于是少宗主迈着沉重的狗腿上了台阶。
青山派小师妹恨恨地盯着她:“你个狼心狗肺的负心人!今日我就要为我未出世的孩儿报仇!”
少宗主痛心疾首道:“妹子, 孩子没了我也很难过,你相信我, 我一定退了千秋门的婚约,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所有看客:震惊!青山派小师妹竟和苍翠宗少宗主私定终身、珠胎暗结!
朱玉瑾:江湖真乱。
就在这时,全是女子的千秋门不依了。弟子们赫然而怒道,我们新任掌门年少有为,配你苍翠宗绰绰有余,不要不识好歹。
青山派小师妹一掌打得那少宗主吐血,然后对千秋门掌门挑衅道,不服来战。
接下来,擂台上打得热火朝天。
千秋门掌门和青山派小师妹过招四百下也没分出伯仲。
少宗主在擂台下一边吐血一边喊:你们不要再打啦,不要再打啦。
场面很乱,朱玉瑾很头疼。
两个时辰后,千秋门掌门险胜。
千秋门弟子振臂欢呼:掌门威武!
威武的结果就是再没有人敢上台挑战,主要是大家都看出来了,为情所伤的女人不好惹。
上台不死也要残。
朱玉瑾朝楼下打了个手势,上官敬会意,钻进一条小巷,从燕浅手中接下了刀疤脸:“该你上了!”
刀疤脸衣衫破烂,脸上血迹未干,却死死地僵着腿:“老子不去!”
上官敬冷笑:“你是条汉子,既然要跟你家主人显忠心,那就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等你死后他还能为你立块碑。”
刀疤脸真就有所动容,挺挺厚实的胸膛:“能为主人而死,是我无上的光荣!”
这是这么久以来,刀疤脸第一次提及自己为之效忠的人。
眼睛里还迸出信仰的光。
上官敬看出来了,这“主人”没少给手下洗脑。
他拔出绣春刀,砍断刀疤脸的手铐和脚链,再一把将他从巷子内推出去,最后往他嘴中塞了一颗药丸。
“吃了它,你能恢复所有的功力,还能暂时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
刀疤脸在昭狱内受尽了锦衣卫的严刑拷打,狼狈得像条狗。衣裳破烂,浑身是伤口,满脸是血,发丝凌乱。
此等独树一帜的疯魔造型,往人群里一站,立马受到了不小的关注。
老百姓躲瘟疫似的退开几步,很快就让出一条道来。
刀疤脸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走向擂台,又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爬上台阶,站到了千秋门掌门的面前。
千秋门掌门以为他是个要饭的,抛了几枚铜板银给他。
刀疤脸没接,铜板全落在地上。
他怒吼道:“士可杀不可辱!”
千秋门掌门以为他嫌少,想想也对,弘京城的叫花子定是比别的地方贵,于是爽快地抛了一锭雪花银过去。
刀疤脸狂躁极了,挥舞双拳冲上去。
他拳风凌厉,嘶吼连连,吼声中充满嗜血的杀意,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千秋门掌门因轻敌而措手不及,一个后空翻躲过攻击,却不小心闪了柳叶腰。
她咒骂一声,将刀疤脸上下打量一瞬后,迎上去全力以赴。
两个人打了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看客们再一次开了眼。
难道这就是江湖中传说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年轻肯定要吃亏,千秋门掌门刚刚才战了一场,这场勉强撑了半个时辰,体力就透支了。
她并不恋战,拱手认输,刚跳下擂台,就有一头戴斗笠的青衫女子从不远处的翘脚屋檐飞来。
好俊的轻功。
各大门派皆佩服不已,在看到该女子摘下斗笠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又马上改口骂人,还骂天骂地骂祖宗。
药青竹并不在乎。
她之前盼望着锦衣卫能够从刀疤脸的口中问出有用的消息,可迟迟等不到。
在擂台这日撞见此人,是她不曾预料到的,她不管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她只想报仇。
她眉眼偏冷,剑指刀疤脸:“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你们灭了我药世阁满门?”
刀疤脸仰天大笑,笑出了一种“你能奈我何”的嚣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药青竹神情愤恨,整张脸飞快涨红,一剑刺出,誓要取了刀疤脸的狗命。
朱玉瑾远远看着。
她算到药青竹会为了刀疤脸现身,再理智的人,一旦有了仇恨就会失控。
幸好她早有安排。
从窗口探出头,朝守候在楼下的上官敬做了个口型:去吧。
上官敬身形一转,走进刚才那条巷子:“燕浅,按计划行事。”
燕浅转身从提前备好的鸽笼里抓出一只鸽子,抛向天空。
这是他们锦衣卫提前约好的信号。
埋伏在擂台周围的锦衣卫收到信号后,会在暗处出手,以确保药青竹的安全。
咻、咻——
两枚细如丝线的银针于不同的角落飞出,扎入刀疤脸的右膝弯和左脚踝。
这两道外力迫使刀疤脸跪了下去,挥出的那一拳戛然而止。
药青竹刺出的剑也停了,冰凉的剑尖抵住刀疤脸的咽喉:“药世阁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绝不滥杀无辜,我再问你一次,杀我药世阁满门的人中可有你!”
刀疤脸是为赴死而来,展开双臂,音色嘹亮道:“那夜,就是我带人闯进药世阁的!”
药青竹脖颈青筋根根跳动,手控制不止地发着抖:“为什么!”
“你们接诊了不该医治的病人!”
“谁?”
“当今皇后!”
咻!
又是一根银针射出,扎进刀疤脸的颈后。
“燕大人,你何来的!皇上并未下令杀他,你——!”
燕浅瞪着跟他说话的人:“他胡言乱语,敢攀咬皇后!如若皇上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孟昭菀生育艰难是个秘密,若被天下人知晓和议论,万春宫恐出大乱子。
虽然孟昭菀已经怀上龙胎,但龙胎还未顺利出世,一切都没落定,多的是变数。
况且,药世阁满门被灭,是震惊天下的大案,一国之母,身份尊贵,和大案扯上关系,也难保不会惹出祸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