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挨打, 忠仆不能不管。
小银子和书桃听闻动静,跑来救驾。
他们本是在后院庖厨,各熬各的药, 不打扰帝王和她的小皇后享受二人世界。
不料一个时辰而已, 帝王居然就遭到小皇后的嫌弃了, 再一问,原来是一颗草莓引发的惨案。
唉,有的人除了当帝王以外,真的是一无是处。
不知为什么,忽然就不想救驾了。
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默默往后退。
这时,金喜回来了, 他推开院门进来, 当场就目睹了帝王挨打的旷世奇景,高喊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
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您再得宠,也不能对皇上动手呀。
他撸起袖子往前冲, 欲要挡在帝王身前,替帝王承受这生命不该承受之痛,结果刚一靠近就看见帝王满脸都写着“好舒服”。
“昭昭轻一点, 不要把你的小手打疼了。”
皇后娘娘随即“阿呀”一声,捂住自己的右手腕。
“昭昭,受伤了吗?”帝王很紧张,握住皇后娘娘的手查看伤势。
皇后娘娘泫然欲泣, 带着哭腔道:“都怪你~”
帝王两条眉毛拧在一起, 低头朝皇后娘娘的手腕轻轻吹气,每吹一口气都要停下来揉一揉。
金喜顿住脚步。
不好意思打扰了。
内心却是很悲伤, 这一月以来,他清晰的感受到帝王变了,处理朝政事务懒散了,且在宠爱媳妇儿这方面还妥妥的有了昏君倾向。
他为此表示担忧。
可他就是一个太监,虽然勉强算是“后宫”的一份子,但“后宫”不得干政,他不敢多说什么。
朱玉瑾坐回太师椅,又拉着孟昭菀坐在自己腿上,继续为其揉手腕,好不容易分出半丝神,注意到了金喜的存在,立马用帝王该有的威严口吻问道:“小银子昨日就回来了,你怎么晚回来这么久?”
金喜收起内心的五味杂陈,打了个千行礼:“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留下奴才,询问了许多事,问您在宫外过得可好。”
接着,他又把锡兰小院外发生的种种一一说来,宫内的事,百官的事,以及街头巷尾老百姓在茶余饭后的议论。
总而言之,今日的弘京城那叫一个热闹。
在这方面金喜还是很崇拜帝王的,人在锡兰小院坐,使个三招两式,就能掀起一波波猛烈的浪潮,令情势变得诡谲多变。
朱玉瑾听完他的汇报,问:“母后还有别的话交代吗?有催朕回宫吗?”
“没有,”金喜笑眯眯的捧出一个小方盒,请她过目。
朱玉瑾忙着帮孟昭菀揉痛处,没空伸手,让金喜自行打开,见小方盒内放着一黄灿灿的小福袋,半个巴掌大小。
金喜道:“这是公孙国师亲制的护身符,可以驱邪避灾。”
朱玉瑾至今都还记得公孙国师说她“中邪”的事,鼻音偏冷道:“歪门邪道,驱什么邪,朕好的很。”
金喜往前凑了凑,刻意避开孟昭菀,来到帝王的另一侧,在帝王的耳边神秘道:“太后已经洞悉了您的打算,她知道您在装疯卖傻,既不是中邪,也不是癔症,她会在宫内配合您的所有行动,帮你拔除朝堂内外所有不安分的势力。”
朱玉瑾:“???”
金喜又道:“皇上,做戏做全套,太后请您务必每天按时喝药,这护身符也要您好好带着。”
朱玉瑾有一句“母后想多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算了,多说无益,既然是在梦里,就让母后好好乐呵乐呵吧,她老人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开心就好。
朱玉瑾把小福袋往怀里一揣,一转眸,对上了孟昭菀幽怨的眼神。
孟昭菀一脸冷酷的抽回小手手,哼,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有什么悄悄话需要防着ʟᴇxɪ我这个帝王宠后!
朱玉瑾搂住她的细腰:“走,朕带你出去玩,你要什么朕都给你买。”
孟昭菀气呼呼:“膝盖疼,走不了路。”
朱玉瑾:“膝盖不是好上许多了吗,没事,朕再帮你上上药。”
孟昭菀把恃宠而骄发挥到极致,勾住她的脖子,道:“臣妾不要皇上上药,要皇上背。”
金喜惊到下巴掉地上,皇上,本朝就没有帝王背皇后的先例,这种无理的要求你一定不要答应。
朱玉瑾答应的毫不犹豫:“好好好,朕背你朕背你。”
她把孟昭菀放下地,起身背对着对方,微微弯下腰。
金喜简直没眼看,但另一方面,忠仆精神又在鞭策着他,迫使他不得不搭把手,护着皇后娘娘趴到了帝王背上。
老天爷啊,帝王堕落了。
孟昭菀头一回被帝王背,感觉新鲜又奇特,两只小脚脚挂在帝王的腰间甩来甩去,两只小手手揪住帝王的耳朵,一会儿让帝王的脑袋往左转,一会儿又让帝王的脑袋往右转。
“嘻嘻,好玩,真好玩。”
朱玉瑾想起自己儿时就是这样,趴在母后的背上骑大马,一时哑然失笑。
“好玩的话,以后朕就天天背你。”
孟昭菀往帝王的脸颊上印下一个亲亲,一圈红红的口脂衬得帝王的脸蛋白净细腻,眉眼处也轻佻出一股风流。
朱玉瑾很受用,背着孟昭菀在桃花树转圈圈:“我们先去哪儿?”
“去长鸣溪的石桥下听说书吧。”
“好,我们走。”
书桃和小银子请求她们等一等,返回庖厨,把熬好的药端来了。
朱玉瑾不愿喝药,抬脚就要逃。
孟昭菀却盼望着能早日怀上小崽崽,拍拍她的肩膀,要求她赶快停下。
朱玉瑾:朕好恨。
喝过药,她们重新上路,依然是帝王背着小娇妻的造型,却比先前要熟练许多,透出一股淡淡的“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气质。
金喜一路跟随,恨不能自插双眼。
他还是想念以前的那个勤勉帝王,心中只有天下苍生,没有儿女情长,特别的洒脱。
孟昭菀很苗条,朱玉瑾背得并不吃力,不时小跑几步,存心逗她开心。
她们出了小巷,上了大街,见元帅府的大门口挤了好多人,定睛看去全是朝堂上的熟面孔,手里都还提着礼物。
朱玉瑾问:“大臣们怎么全来这儿了?“
不会是打探到朕微服出宫,在锡兰小院小住的事了吧,朕不是吩咐过锦衣卫,务必保密朕的行踪,但凡有透露消息者,格杀勿论吗。
金喜回答:“大臣们听说孟大人病了,念着同僚之情,赶来看望。”
原来如此。
朱玉瑾不安的心稳住了。
孟昭菀问:“金喜,本宫让你这次进宫再去一趟御药房,带些鹿茸、雪莲和冬虫夏草,好为父亲补补身体,你可带出来了?”
金喜垂首:“奴才办事,娘娘放心,奴才在回锡兰小院之前就把这些东西尽数交给元帅府的管家了。”
“甚好。皇上快走吧,去晚了的话,听书就没位置了。”
“诶。”
元帅府门外,正在排队入府的上官阁老站得实在太久,有点腰酸背痛,做了两个扩胸运动,再转了转脖子,忽而瞥见了某个年轻人悠悠然然的从他身旁走过。
其一身莲色的方领锦袍,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清贵之气,这举止中的骄矜,断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可以养出来的。
嘶——
别说,此人……长得还挺像他家皇上的。
上了年纪的人老眼或多或少有一点昏花,上官阁老不敢确定,连忙用手指捅了捅站在他前面的公孙国师。
“国师,你快看那个年轻人……是不是皇上啊?”
公孙国师不敢理他,因为他前些日子说话太难听,把皇上气病了,所以被文武百官集体孤立了,公孙国师怕自己一旦理会了他,也会被孤立,干脆装作没听见。
上官阁老却坚持不懈,“国师国师”的叫个不停。
公孙国师没办法,转头朝他见礼:“哟,阁老您也在啊。”
此刻,朱玉瑾早背着孟昭菀走远了。
上官阁老二话不说,拉着公孙国师就去追人,直追出小半条街才停下,气喘吁吁指着前头不远处的人,问:“你看那个穿莲色锦袍的年轻人,是不是皇上?”
“阁老慎言,”公孙国师朝皇城的方向拱拱手,“皇上龙体抱恙,好好在大内养病呢,怎会出现在这,况且帝王的脊梁,就是我大辉朝的脊梁,绝对不可能弯下来背媳妇儿!”
上官阁老思考了一阵,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跟在那小两口身边伺候的人,好像是金喜公公?”
“我今早还在慈宁宫内见过金喜公公呢,他代皇上去向太后请安。”
“当真?”
公孙国师:“当真。”皇上一个中邪的人,根本不会出宫乱跑。
上官阁老舒展眉心:“那是我多虑了。”
他们并肩往回走。
一到元帅府门口,同僚们看他们的眼神就透出浓浓的嫌弃,尤其嫌弃公孙国师,仿佛在说:大家不要跟他玩,他和上官阁老是一伙的。他们甚至还一起手拉着手在大街上奔跑,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公孙国师:后悔……弱小……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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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京城绮靡繁华,分出内市和外市。
外市中大小市集可谓数不胜数,最热闹的当属南鼓市,长鸣溪就在其内。
人多的地方热闹,热闹的地方自然鱼龙混杂。
金喜为了帝王安危着想,赶马车时苦口婆心的劝,嘴皮子磨破了也拦不住帝王想陪皇后娘娘去听说书的心。
孟昭菀在马车里,依偎在帝王温暖的怀抱中,道:“全怪臣妾考虑不周,金公公说的对,不如我们想个别的玩处。”
“咱们就去长鸣溪。”
孟昭菀抬头,水汪汪的眼眸中透露着隐隐的担忧。
朱玉瑾将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嘴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朕答应你的事,绝不反悔。”说好不在宫外寻短见,就绝对不会乱来。
孟昭菀粲然一笑:“皇上对臣妾真好。”
她的脸颊在朱玉瑾的胸口处蹭了蹭,动作间,腺体处释放出若有似无的红玫花香。
朱玉瑾将她抱紧几分,鼻尖埋进她的发中,贪婪的吸了两口后,红玫花香却消失不见了。
“小坏蛋,故意戏耍朕。”朱玉瑾在她的耳尖处掐了一下,惹得对方娇呼一声。
“皇上讨厌~”
“朕就是要惩罚你。”
孟昭菀唇角的笑意忽而又显出顽劣的意味,拿过桂花糕捏在指尖,轻咬了一口,又将其贴在朱玉瑾的唇瓣上,道,“皇上也吃。”
哪有后妃敢让帝王吃自己吃过的东西,就算是后宫之主也不行。
当然,独得恩宠的例外。
朱玉瑾真就张开了嘴,咬桂花糕的同时,也咬住孟昭菀的指尖。
孟昭菀心口狂跳。
好撩人的帝王。
她趴在朱玉瑾的耳边,邀宠道:“臣妾今晚要皇上亲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亲那里那里还有那里……”
这回,朱玉瑾没有拒绝,眼内跳起两团火,咽下一口唾沫,问:“你膝盖养了好多天了,确定好全了?”
“嗯嗯。”
“那朕现在就可以亲你的这里和那里。”禁.欲了这么多天,真的好辛苦。
孟昭菀跺了跺小脚脚:“不行不行不行~街上这么多人呢~”
“不怕,我们在马车里,谁都看不见?”
“反正就是不行,臣妾会害羞。”
“那你先给朕亲一下,先让朕解解渴。”朱玉瑾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嗷呜一口咬住她的锁骨,啵啵啵,嘬嘬嘬。
非礼勿听,金喜主动变聋子。
帝王,你以前是一丁点兽性都没有的啊。
不过也好,太后天天盼着抱小孙孙,三不五时的就拿皇后娘娘难孕一事,牵连他们这些当奴才的。
若皇后娘娘真能在这段时间内怀上,他这个太监总管日后在太后面前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这般一想,他拉紧缰绳,将马车赶进一条僻静的青石小巷,以便车内二人干柴.烈火,卿卿我我。
大约半个时辰后,孟昭菀推开压在她身上亲个不停的帝王,怕再这么亲下去,帝王真的要就地标记她了。
她一边整理着被扯得皱巴巴的红裙,一边问:“这都多久了,南鼓市还没到?”
言罢,又摸摸颈后的腺体,再度断了信香的释放。
朱玉瑾吹亮了火折子,点燃了小香炉内的龙息香。
孟ʟᴇxɪ昭菀是最高品阶的坤泽,信香的威力不可小叙,若是惹得整条街的乾元发.情会出大事。
而龙息香清冽绵长,可以有效稀释甜腻的红玫香味。
朱玉瑾对孟昭菀愈发的爱慕难舍,便把龙息香随身携带,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
青色的薄烟在车内缭绕,红玫花香彻底消散后,朱玉瑾方才掀开车窗的帘子,请进微风透透气。
就见马车当下正停在一条青石小巷内,且左右无人,不由得对金喜满意了两分。
小太监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她问:“你可知去长鸣溪有无近道可抄?”
金喜是个命苦的孩子,幼年长在市井,对南鼓市并不陌生。
他请帝王坐好,一抖缰绳一甩马鞭,马车便辚辚向青石小巷的深处驶去,又接连拐了几道弯,道路忽然就豁然开朗,前后满是络绎不绝的叫好声。
长鸣溪,长鸣桥,这就到了。
桥下有个说书先生,灰白的头发,灰白的胡须,穿一身洗得灰白的旧袍,很有个人特色。
他在这处说书已有十年,在弘京城内颇有名气,人送外号长鸣先生。
孟昭菀未出嫁前最喜欢来这里听说书,有时听他讲疆场厮杀,有时听他讲江湖侠义,有时又听他讲深宅内斗。
他声情并茂,语调抑扬顿挫,听者无不身临其境。
她们来得太晚,桥下摆有的十数根八仙凳,早没了位置。
孟昭菀觉得站着听也挺好,凑个热闹而已。
朱玉瑾却心疼她的膝盖,朝金喜飞去一个眼神。
金喜立马拍了拍最后一排听客的肩膀。
听客像一位江湖人士,身材魁梧,脸上还有一道大疤,凶神恶煞的用外地口音问:“你弄啥嘞?”
金喜摊开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锭大金子,金光灿灿,震撼了江湖人士的心,也震撼了周围听客的心。
娘呀,这位富家主子真不是一般的富啊!
“少侠,您劳驾。”金喜道。
江湖人士果断让出位置,刀疤脸上甚至还有了和蔼可亲的笑容,临走前不忘用衣袖扫一扫被自己坐热的八仙凳。
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江湖人士也可以很有礼数。
金喜欲要吹个口哨,召唤出暗处的锦衣卫,来给帝王布置布置听书的场地,风格都定好了,就往奢侈浮华的路子上整,紫檀木彩绘山水屏风,如意团花锦垫,灵芝纹翘头桌案,八宝鎏金小香炉,一样也不能少。
结果帝王打了个手势制止他,一双凤眼中满含责怪,刚夸你上道你就不低调了,巴不得整条街都注意到朕不是普通人吗?
然后她就亲自摸出一锭大金子,远远的抛给长鸣先生,温声有礼道:“劳烦先生费费嗓子,大声一些,我怕我家小夫人听不真切。”
她牵着她的“小夫人”,在最后一排坐下。
小夫人孟昭菀又甜蜜又无奈:皇上,最不低调的就是你。
周围人投来无数道打量和艳羡的目光。
有几个大胆的坤泽,甚至不顾孟昭菀的存在,羞羞答答的朝朱玉瑾丢去亲手绣的荷包。
这位富家主子,请问你还缺不缺妾。
孟昭菀简直不能忍,抓住荷包挨个丢回去。
好烦,忘记带鹤顶红出宫了。
可这口恶气必须出,她咬牙切齿的呼唤出上官敬。
“你去,让她们尝尝刀剑无眼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