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医闹
还没等环卫工人反应，阮晴空已经朝着下一棵树走过去，一连几棵树过后，发现不是每一棵树上的广告都被圈上数字，察觉这之间的区别，阮晴空留意到了对应的排水口，通过阮晴空的仔细观察，在凹槽处看见了白色的纸片，抠出来展开……还真是单麒天的名片，名片上的手机号也被签字笔圈上1465，看着签字笔被雨水润开的范围，显然当时处理的很匆忙。
阮晴空抬头看向这条路，沿着路边找寻被签字笔圈过的电线杆，走了大约三百米，几乎电线杆上都贴着相同的广告，但被签字笔圈住的只有两个，圆圈虽然都被雨水润开了一部分，但数字都是1564，旁边的下水道凹槽内，也夹着他的名片。
最终她站在那棵单麒天被带走的大树旁边，往回看去……估算着单麒天这些操作的时间，也就是说……当时那些人还离他有些距离。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逃离，那为什么他还会被人带走呢？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思绪，是冯怪的来电，有关唐乐文的案子，他那边整理出了调查资料，顺便询问她所在的位置。
阮晴空发了个定位，并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顺便拍照留存，本想再去附近的停车场看看，却被冯怪阻止了。
“我肯定他没开车，他的车还在公司地下停车场，调查了公司监控，他是打车离开。”冯怪说完，又道：“不过他公司同事说，他是突然气色不好，又接了一通电话，走得很匆忙，电话查了查不到。”
“我怀疑他被暗算，我刚估算了留下这些线索的时间，平时的他完全可以保全自己，被人带走只有一种可能，他无力挣扎，又或者对方拿住了他重视的东西。”阮晴空仔细盯着单麒天的名片，一个圆圈都能看出抖动，再仰头看向附近监控，“被损毁的监控不能修复吗？”
“尝试过，对面的人很专业，不能修复。”对阮晴空的工作能力，冯怪没话说，先不说昨天那两个任务她处理的既张扬又痛快，单麒天留下的线索，B组人找了一天都没有发现，而她不仅察觉，还推测到单麒天可能中了毒，难怪可以在蒙洛奇身边呆这么久，这几年的经历让她变得更加沉着冷静，“现在就看这四个数字指向什么了。”
“嗯。”阮晴空看了眼时间，问：“你还在医院吗？”
“准备离开了。”冯怪刚回到自己的车上，启动时看见了一群人怒气冲冲的走进医院，停下动作问：“你要过来？”
“拿了东西顺便了解一下小黎的医院环境，你在停车场等我，我很快到。”阮晴空说着骑上自行车，朝着医院前行。
冯怪坐在车里，预计这个女人最多三分钟就会出现，没想到她用了十分钟，看着她的共享单车表示理解，就阮晴空这身材骑着她的那些爱车，不管在哪里都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
两个人全程无交流，只是擦肩而过的瞬间，阮晴空的手上多了一个档案袋，她面无表情的把东西放在背包里，却接到了冯怪的信息，把刚才看见的那群人告诉了她。
阮晴空敏感的神经上涌，根据指示牌来到了万黎工作的门诊楼层，结果还没到三层，就听见了吵闹跟谩骂声，真是针对万黎的人吗？
拿出手机发信息给冯怪：帮我查一下万黎的手术记录。
冯怪先回了一个两分钟，然后真就在两分钟内把资料交给了她，并附赠一句调查金从工资扣和下午不许迟到。
……
“我告诉你，这事我跟你们没完！你们医院就是误诊，是杀人凶手，你们必须赔我老婆孩子的命！他们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男人歇斯底里的喊着，就算有保安围住，也无法阻止他的声音。三五个自称女死者亲戚的大妈，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诉苦，这场面还真是混乱。
楼道围满了吃瓜群众，很多人都拿出手机开始录制发到各大平台，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人在旁讲解。
“他老婆有心脏病还非要生孩子，结果好像是大的小的都没了，我儿媳妇就在他们隔壁病房，上周的事了。”一位大妈一边看热闹，一边分享她所知道的事，期间再来几句添油加醋。
“有心脏病还非要怀孕，这姑娘也真是傻，不过能看出来……她老公是真受刺激了，这医院怎么也要给个说法。”另外一个大妈跟着瓜的趋势站在了悲惨弱势的一方，“我看这医院想息事宁人，就要赔钱了事。”
“听说那个主刀的医师好像是个女大夫，估计觉得小姑娘是新人，想欺负一下也说不定。”另外一个大爷开口，一脸的重男轻女，“这事肯定医生的责任大一些。”
旁边说什么的都有，阮晴空低调行走在人群中，细细打量着那些人，并没有看见万黎的身影。
跟死者家属交涉的男医生，应该是想劝说他去会议室，或者去处长办公室。可是这些话男人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声音再次挑高：“怎么，你们心虚是不是，想让我走你们安排的程序？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做手脚，这件事必须现在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每天都来，不！我就住这里了！”
现场陷入僵局，周围人议论纷纷，不过阮晴空却发现这个男人似乎一边闹一边在寻找什么人，是在找万黎吗？
“那个负责我老婆的医生怎么不在呢？是心虚吗？”男人说着用力去推男医生，却被手疾眼快的保安阻止。
医务处的人不耐烦道：“万医生在开会。”
男人对着办公室那边大声吼道：“开会？是心虚不敢出来吧，快让她出来，这件事必须当面解决。”
阮晴空刚走近，就听见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而男人在看见万黎之后，右手不自然塞进外衣口袋里。
“你好，您的问题我们医院一定会重视，但希望不要打扰别的病人看病。”万黎从人群中走出来，两三个保安挡在他们之间。
男人在看见万黎的时候，露出冷笑，“你以为我会信吗？”
还没等万黎再开口，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了疯地冲向万黎，那架势恨不得将她杀掉，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保安压根儿没想到这个男人会突然爆发力量，万黎下意识后退，眼见那男人朝自己扑来，被人一脚踹开。
吃瓜群众几乎同时发出了“诶呦，诶呦……”的声音。
几个大妈见状立马大声喊道：“打人了，医院打人了。”可当她们看见打人的并不是医生时，立马拉住一个保安还有男医生讨说法。场面随之混乱了起来，好在警察及时出现，将这场闹剧才暂时平息。
而在这个间隙，戴着口罩的阮晴空已经拉着万黎离开了人群。万黎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背影，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还能及时的救了自己。
“晴空……”万黎不想就这样离开，不然就会被认定是她的错。
“你只是医生，你的职责是看病救人，遇见这样的事根本不应该由你出面，我看那医务处的小伙子比我还年轻，能处理这些事？处长、副院长或者院长呢？”阮晴空停下脚步回看她满是委屈的双眸，已然知道了答案。
就光是她清新脱俗的气质，与世无争的态度，就足以让一些人讨厌。不管是谁的女儿，不管能力如何，心怀嫉妒的人只希望麻烦事降临在万黎身上，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这是人性，常见到习以为常的人性。
显然这个女人也都知道。
一番思考下阮晴空就是想不通，她到底图什么呢？当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瞬间明白有些理解没有逻辑，毕竟这样的万黎也是自己欣赏她的原因之一。
人啊，无时无刻不在矛盾。
不过显然那个男人的目标就是万黎，他想借着医闹的事行刺。如果今天不是碰巧出现的话，万黎一定会有危险。
碰巧？
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背包，如果不是因为唐乐文的案子，阮晴空今天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晴空？”万黎没想到阮晴空就这样盯着自己，什么都不说。
回过神的阮晴空迈前一步直接把万黎抱在怀里，她在后怕，“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他身上带了凶器。”
万黎猝不及防的被女人拥入怀里，这份关心与担忧，让她既陌生又亲切。
可听对方有凶器，抬头不可置信问：“为什么？难道他恨透了我吗？”
“有时候行凶未必是恨，就看警察能不能发了，如果没找到这个人会仗着自己是弱势群体，执法机关也没辙。”阮晴空垂眉盯着怀里的身影，觉得自己越界了，松开双臂后退了一步，沉声道：“正因为是这样，所以他才会在这里为所欲为。”
不知道是事情被上升到无法想象的高度，还是因为阮晴空松开了自己，被攥紧地心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反正我问心无愧。”
有很多年没看见她不服气的样子了，还真是让人怀念，没等阮晴空开口，万黎接到了院长来电，先进行安抚，然后通知她暂时休假，医院会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看着她失落的表情，阮晴空猜到了电话内容，又担心周围还有潜在危险，上前耐心安抚道：“知道你有很多委屈跟不甘，但交给第三方解决会更简单。你现在属于事情的导火索，我们是问心无愧，所以不怕交给别人去调查去解决，但也不能把简单的事变得复杂不是吗？”
这话犹如春风，让万黎心中一暖，鼻子酸完也跟着笑了，“不愧是学心理学的哦，任何事都可以合理化，那你在门口等我吧，我去换衣服。”
望着万黎落寞的背影，阮晴空微笑鼓励道：“打起精神哦，万医生！”
或许万黎都没有留意，身后女人的话让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阮晴空并没有让万黎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她出现，走过去帮她拿包，微笑道：“我来开车吧，毕竟车子是无辜的。”
万黎好像没了灵魂一样直接钻进了副驾驶，看着窗外来往医院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车子在等红绿时，灵魂回归叹息道：“如果当时他早签字五分钟，他的爱人和孩子或许能抢救回来。”
阮晴空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并没有开口，这是学心理学养成的好习惯，永远不会打断一个人的倾诉。
“我真的看不懂了，明明耽误病人抢救的是他们，在手术前必须让我们保证保住他的儿子，她的孙子，如果我们不能给他们保证，他们就不签字……全然不顾女人的生死。”在那一瞬间，万黎特别心疼手术室里的女人，她曾经满心欢喜的告诉自己，她很喜欢孩子，她老公本来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她执意要生，但在签字前的表现还真是讽刺，“可能她也没想到，生死关头她老公跟她婆婆选择的是孩子吧……”
身为医生自然不能给病患家属承诺，只能尽力救治，不过被耽误的时间万黎算过，有十来分钟。结果在手术过程中，女人因心率衰竭而亡，孩子也因为没有足月的关系，抢救失败。
“晴空，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就应该先手术，把人救回来再说。”万黎说着紧紧地攥起双手，她知道这是气话，更讨厌那些人对生命的轻视。
“如果没有家属签字，你擅自做主去做手术，救下来他未必感激你，但是有任何损伤，你都会因为这件事，永远都不能再站在手术台前。”阮晴空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小黎，你只是医生，最终做决定的人，是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