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入赘[GL]>第101章 挑拨

  是夜, 邱婉儿带着一身酒气回到自己的偏房,吩咐下人准备热水,进了内屋褪下外裙, 准备去隔壁澡房沐浴梳洗。岂料绕出屏风来,惊觉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不速之客,正是那赵雪娥悄无声息坐到了房中。

  “雪儿!你怎的来了?这么晚了怎不回屋歇着?”

  雪娥也不扯旁的话,张口便是讽刺:“你也知道时辰已晚。”

  “是, 今日有些事耽搁了, 未能回来陪雪儿用膳, 还请雪儿不要怪罪才是。”

  “如此说来,你贵人事忙, 又岂能因我而耽误你大事。”

  婉儿心头一跳:“雪儿这话是何意?”

  “哼,你近日来在忙些甚么,还不与我明说么?”

  此时屋外北风呼啸, 雨雪将落, 邱婉儿褪去外衣只着中衣, 霎时被一股寒意包围,而雪娥话中的冷意只比这外寒更甚。

  顿了良久,邱婉儿深知隐瞒不得,干脆大方承认了:“我不过是为着雪儿的终身幸福, 略出些绵薄之力,替你考察那两位候选人的品行与才情。”

  “当真是有劳你为我费这些心思了。”赵雪娥瞥她,仍是没有一句好声好气:“只是既然事关我终身幸福, 你怎能不问我的意愿而擅自行事?”

  “雪儿,我不是不顾你意愿, 此事成否都对你百利无一害,且我自问有把握办得妥当, 才……”

  不等她多说,赵雪娥极不客气地打断:“何须狡辩!在我看来,你是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邱婉儿似乎全然不觉自己有何错处,令得眼前人如此大动肝火,心下亦是颇委屈,

  “雪儿,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在你心里,我是如此不堪?”

  看她这副模样,赵雪娥已知这一轮对话最终也是无果,只还是忍不住警告她,

  “邱婉儿,你该明白,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说完,人已起身,带着隐隐的怒势,愤然离去。

  门被重重摔上,一股寒风灌入,屋中人顿感冰凉拂面,内心也不由生出一丝慌凉。

  可她邱婉儿何许人也,从前那么多事直接或间接地伤害赵雪娥,她都做得决然无悔,如今自认是完完全全为了赵雪娥在行事,更不会为了当事人这番警告而止步收手。

  她只盼来日事成,雪娥会感激自己。

  转眼入了年关,赵府上下开始打点起了年节事宜。赵氏夫妇一个忙着镖局诸事,一个料理府里府外,皆是忙得不可开交,倒没工夫去管自家女儿与那邱婉儿怎么个相处,也无暇顾及邱婉儿对那两位公子的考验进展如何……

  相比两位大主子的淡定,赵府下人们倒是忍不住忙里偷闲八卦一二:看眼下情形,那两位公子想必是要留在府里过年了,大小姐一贯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于那婉儿姑娘,一天到晚的往西院跑,实是不知该如何品评的好!

  自那一日,赵雪娥与邱婉儿关系更是变得微妙。面对雪娥日渐冷淡的脸色,婉儿内心不无苦闷,却又不能停下计划,为了不分心,也为了那两人不起疑心,索性每日在那西院多耗磨些时光,甚至一连数晚不回东院来同雪娥用饭了。

  再说木儿已在董府住了一段日子,早闹着要回赵家了,邱婉儿便抽空去安抚了小家伙一番,也关照孩子姥姥,多带孩子去董依芸那儿走动。

  莫说她现下分不开身照顾孩子,那件事进入后期关键阶段,更不能让木儿留在身边……

  又这般过了两日,邱婉儿依旧表现得气定神闲。一段时日的相处,那两位公子也越发看重她,不管是贾天海带着私心的热烈殷勤,还是尚文志争取优胜结果的讨好奉承,两人不遗余力在邱婉儿面前卖力表现着自己。

  到得眼下,邱婉儿自觉稳操胜券,心下盘算着是时候该收网了。

  这日傍晚,婉儿在西院与那贾尚两位公子用过晚膳,瞧着天色甚好,不落雨雪不起北风,起意要在府中转转,一路瞧着景致慢慢散步回去。

  两位公子自是争相陪同。

  贾天海心想:婉儿姑娘连日来往西院里跑得勤,时不时用星眸望向我,日常吩咐厨房多是按着我的口味准备点心,料想也是神女有心。只因为一旁总有个尚文志煞风景,我二人从始至终未曾捅破窗户纸,这婉儿姑娘人前待我更是礼貌而疏离,教人好生心痒!今番良辰美景,夜色迷蒙,正是与佳人风花雪月谈天说地的好时机,今若能独处,何不寻个机会表明心意……

  尚文志则想:这一去不仅要博得邱婉儿的好印象,更能一路将人送到东院门口,若是有幸遇上赵千金,攀谈一二再博得些好感,不比讨好这邱婉儿有用得多?如此一来,也不枉我与那贾天海日日争锋,绞尽脑汁在邱婉儿面前表现自己,闹得是精疲力尽,烦闷不堪。

  临近年节,府里已陆续装点起来,印有各色吉祥图纹的大红灯笼随处可见,早已被一片雪白覆盖的中庭花圃也被红绸丝带点缀了几处,随着偶有的阵风轻飘摆动。穿过细墁地面,连接前庭的莲花池上漂浮的自然不是荷莲花叶,而是几片薄薄的冰渣,纵眼望去,令人生寒。

  此时将夜未夜,几株雪松枝丫上的灯笼已散出些光亮,映在水面上,隐隐反光,直比那朦胧月色更美些。几人就在这寒天冰水里,瞧见几尾锦鲤,在若有若无的冰面下游动,景致很是迷人。

  邱婉儿像是兴头又起,提议两位公子各为这景色赋诗一首,权当助兴,不计入比拼。偏尚文志心气高,扬言要拿这诗打赌,让邱婉儿设下一桩筹码。

  两人的比试,一直以来互有胜负。而于文采,一个出身书香世家有秀才功名,一个为脱困境苦读十数载,纵非惊世才子,一首绘景诗句又怎会在话下。

  只消片刻,二人诗已作罢。两首诗中规中矩,尚文志的诗更与景相贴,而贾天海则借物喻人以景寄情,对着身边佳人似将心中所思字字道尽,内里情感之丰富,令得尚文志微微皱眉。

  作为裁判的邱婉儿,心思全然不在两首诗上,也不去细品,随意评了两句,直接定了贾天海胜出,彩头则是由他自主提出一个易于满足的要求。

  如她所料,这厮心急难耐且目的明确,要求与她独处:

  “既是如此,那么就请尚兄先行回去,只让天海陪同婉儿姑娘赏这余下美景,再送姑娘回院吧!”

  尚文志从这一刻开始,断定两人必有私情。

  “呵呵!好!愿赌服输,文志就不留在二位跟前煞风景了!”

  一句涵义分明的话毕,尚文志抖抖袍角,心情复杂地离场。

  这贾天海看上了邱婉儿,对那赵千金的心思只怕就淡了。对自己而言,是一桩好事……如此想来,这些日子数轮比试,姓贾的那般卖力,并非全是为了赵小姐,八成是为夺取这邱婉儿的芳心了!

  只是嘛,这邱婉儿如若也属意姓贾的,又恐不妥。

  当初为了谋夺赵家家产,姓邱的做出那档子荒唐事,难保如今不存着祸心,万一她勾搭着姓贾的,一同将自己踢出局,先娶赵家千金后取赵家家财,那自己可真是竹篮打水,一通折腾倒为他人做嫁衣了!

  怀着这一念头,自诩清高的尚文志忍不住做出些宵小行径,趁那池边的两人不注意,悄悄匿进不远处的一座观景石后,侧耳偷听。

  “婉儿姑娘,多日相处,到这一刻,才终于有了你我二人独处的机会呢!”见四下已无他人,贾天海凝视着邱婉儿的娇容,语气稍显激动。

  邱婉儿表情仍是淡淡的,带着疏离:“贾公子此言甚是不妥,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我有何瓜葛。”

  “婉儿姑娘!”贾天海也顾不得唐突,难得的好时机,他定要把握:“眼下周遭只得你我,婉儿姑娘不妨听我言明。初见你那日,我就已心神略动,经过最近这些时日的相处,你的一颦一笑,更是深深印在我的心上。夜里,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就是你的音容,恕我冒昧,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心动的女子!”

  言辞恳切,句句含情。

  在这等雪月风花的无限美景下,面对温柔儒雅的青年才俊如此深情告白,换作情窦初开的少女,只怕早已芳心大乱,羞涩难当。

  邱婉儿却不然。她转过身来,面向贾天海,余光从他身后扫过去,只见假山边侧一道黑影,那影子猛地打了个寒噤。也不知是怕被她发现,还是因了贾天海那一番纵情告白。

  心下好笑又得强忍,饶是邱婉儿演技上乘,才能严肃认真地演下去,不露出破绽来,

  “贾公子,你可知自己在说甚么?!不要忘了你是以怎样的身份站在这里!你怎能如此对待赵小姐?而我,你当我是甚么?”

  被心上人如此厉声质问,贾天海初初略懵,而后理顺了这话的意思,才继续表诚心,

  “我知这想法很是无礼,甚至卑鄙,可我……的确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贾天海对这灯火发誓,对这雪景发誓,对这月色发誓,倘得婉儿姑娘倾心,此生必不负佳人!”

  邱婉儿再度瞥见那偷听人黑影的一道哆嗦,她自己也几乎忍不下去。可话已至此,她不得不做出一副黯然神色,加以引导,

  “依你我如今的境况,有何资格谈此风月。我今生是没有机会了,而你不同,你只需赢得尚公子,就有机会娶赵小姐。那样的局面,对你,对我,对赵小姐,都是最好的。”

  “不!婉儿!你听我说,赵小姐虽是你的恩人,可你不能牺牲自己的终身,去换她的幸福。”

  贾天海认定了邱婉儿是为了恩人赵千金,封锁自己内心的情感,而不愿面对他,不愿接受他。

  “不是!我们不能!即使我狠下心,与你对不起赵小姐,可是我们……我们又如何在一起?我们能去哪里?你别忘了,我们现在都寄人篱下,而我还有一个孩子!”

  当头棒喝。贾天海愣住了。

  “你……你是嫌弃我没家没业没本事,怕我照顾不好你们母子?”

  邱婉儿未答,脸也撇开。半晌,才幽幽出口:“如今你与尚公子竞争,还未分出胜负。你这一闹,我也无心公平判别了。今夜回去,我就让赵小姐自己选。若她选了尚公子也便罢了,可之前在她眼中,你的印象更佳。若她选了你,你就应了吧,就当你我今生并无缘分。”

  听闻此言,两名男子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假山后的尚文志,暗暗捏紧了拳头,细细听着接下来贾天海如何回应。后者沉吟良久,干涩着嗓音,问道,

  “如若当真选了我,我入赘赵家,也算安身立命,有能力照顾你们母子了。可惜到那时,我已无法给你一个正经的名分,你若有心,可还愿与我在一起?”

  “哼!”

  未等邱婉儿作答,那黑影主人绷不住了,迅速掠出向两人靠近,鄙夷的眼神尽数投来,尖刺的语言围绕两人。

  “好个安身立命!好一对儿苦命鸳鸯!你们两个把人当傻子吗?”

  贾天海震惊:“尚兄,你!窃闻偷听,非是大丈夫所为!”

  尚文志毫不示弱:“贾兄作为赵家赘婿人选,与旁人在此撩风弄月,就是君子所为了?”

  此话太过难听,邱婉儿的脸色已现不好,贾天海更是怒极:“尚兄不要信口雌黄!你若当真听得我们二人方才的对话,便知婉儿姑娘已直言拒绝于我,休要妄言毁人清誉!”

  尚文志得了天大的把柄,哪能轻易放过这二人。然而眼下,这贾天海的存在对他威胁甚高。那邱婉儿可是亲口说了,赵家小姐于两人间,似乎更看好姓贾的!

  “她是满口的不应,可你的司马昭之心已无所遁形!你想赢得我,娶了赵千金,将这赵氏家产收入囊中,再纳了这女人,更享齐人之福!贾天海,你好心机,好盘算,好不要脸!”

  大抵是被戳中了龌龊心思,贾天海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尚文志见状,更为嚣张,

  “我现在就去向赵氏一家告发你!”

  “你站住!不许去!”贾天海急了,狼狈地张臂拦住尚文志的去路。

  “你拦得住我么?!”

  两个大男人,在这无边的夜色下,在这风景优美的莲花池边,从言语争吵升级到肢体冲突。

  一旁操控全盘的邱婉儿,就像个看客,静默不语瞧着两人闹腾,只希望他们闹得越凶越好……

  府中下人远远听到动静,纷纷赶来,还不及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两位公子已然推搡得激烈,在众人不防之下,其中一人被推落池中,出手暴力的另一人粗粗喘气,几步之外的婉儿姑娘,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