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拉着凭西吓得所在刺史大人身后, 小声道:“大人,奴婢好怕。”
秦明月把一切尽收眼底,又喝了一杯。
秦平走出坐席, 像是来了跑朋友一样笑着迎出去, 一边说:“哎呀,老米,我家今天有客……”
客字还没出口, 只见米有钱身后跟着二三十个大汉,都是气势汹汹。
秦平目光收缩, 他看见了本该死在老虎山的陈杰等人。
“你谁呀, 我秦家也是你随便闯……”秦安出言训斥, 这些奴才, 竟敢耽误主子的事,打一顿都算是轻的。
只见其中一个双目红肿的镖师直接拔刀, 刀尖直指秦安。
这一动作不小,刺史府带来的护卫见状鱼贯而入,不过这次郭刺史来秦家没有带太多护卫, 面对这么多闹事的人,也有些力不从心。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究竟是老虎山盗匪猖獗, 还是你监守自盗?能把我二弟他们那么多人连人带货全都端了的贼窝,可真是不小啊。”米有钱制止了那位拔刀的兄弟,质问秦平。
“米大哥, 你这是在说什么, 你家二哥在老虎山遇见山贼……”说到这儿,秦平说不下去了, 因为老虎山也是郭刺史的管辖范围,有没有成规模的山贼他不知道?自己信口胡说岂不等于把屎盆子扣在了刺史头上?秦平看了一眼郭刺史, 脸上开始冒汗,“他们确实出了意外,我……”
“什么意外,我问你什么意外?怎么一个月前你不是这么说,”米有钱根本不知道上面坐着的是谁,只道是个当官的,才不管他,只管质问秦平,“当时你说他们在老虎山遇见了了不得的山贼,连亨通镖局的面子都不卖,十八个人扔下悬崖尸骨无存,十几大车的货更是被他们洗劫一空,我问你,是不是你说的?”
米有钱看了看他周围的几个兄弟,那也是当时一起去押镖的镖师们的亲朋,有的这次回来了,他们的亲朋悲伤尚且有限,可有的没回来的,听闻竟是秦平带队去黑吃黑,早已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高喊,“陈杰叔说,我爹是被你亲手杀了!”
秦平满头大汗,不时偷偷打量着郭刺史的脸色,只见郭刺史却望向了秦明月,秦明月?秦平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了秦明月怎么突然回来,原来,是她导演的一出大戏。
“秦兄弟,怎么回事?老虎山有山贼?”郭刺史忍不住开口。
“这……”
“诸位消消气,”说话的是范氏,“你们该是都误会了,遇见山贼的事确实是秦平说的,可当时正值老爷病重,他们兄弟孝顺,谁也不能那个时候离开,只得派人去探查,探查回来的人确实是那么说的,或许是他们不够严谨,没发现还有活着的兄弟。”
“是啊,这亨通镖局是我秦家产业,诸位都是秦家镖师,我何苦害你们?”秦平也跟着道。
“我分明亲眼看到那杀人的就是你,你作何解释?”陈杰质问。
“我?”秦平指了指自己,“我一直待在家中,母亲二弟都可作证,这位兄弟,你莫非是看错了?咱们都是习武之人,打斗之时人影窜动,加上你格外紧张,看错了也是有的。”
“我们分明都看见了!”又有人道。
“那几日,秦平确实在家,”范氏道:“当时他还见过镖局里的不少人,都可以作证。”
“不可能!”陈杰怒吼,“镖局里都是你们的人,想要收买几个作伪证还不简单?”
秦平冷笑,“看见我杀人也是你们几个的一家之言,难道就不能是你们串通好了害我?”
说着,他看向秦明月,恨不能用目光将她击穿。
秦明月一边喝酒一边看好戏,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弊端,没有监控没有录音,只要事情发生过了,拿不出什么不可抵赖的铁证,总有机会辩驳一二,她看了看柳氏,发现柳氏也正在望过来。这么半天,她也想明白柳氏定要把这出戏当着刺史大人的面来唱的目的了,她想要秦家一家的命,而这,只有官府能做到。
一方面是为了报仇,另一方面,他们自身也不是什么好人,死有余辜。
再看看一片悠闲的郭刺史,显然,他对这档闲事并非很有兴致,如果没有铁证送到他手里,他是不会管的。
作为秦明月,她是无所谓的,只要给秦家致命一击,让秦家兄弟无力觊觎方家财产,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可柳氏不同,秦明月忽然有些担心柳氏的愿望会落空。
想抱一抱对方的愿望从未如此强烈,可面对柳氏一直回避的目光,她知道,这样的机会不一定有了。
在现代,这就叫做失恋了吧?秦明月又喝了一杯酒,直到开始出现淡淡的醉意才停下来,今晚的大戏,还没结束。
陈杰的怒吼显得有些无力,几乎同时,外面又响起了嘈杂声,是又一批人试图进来,而郭刺史的亲卫们给拦下了。
“让他们进来。”郭刺史看热闹看的正好。
来的是付由之。
付由之身后还跟着杨老虎兄弟和应九,再往后,是……几个人抬着五具尸体,其中有两个明显还是孩子。
就连秦明月也被吓了一跳。
杨老虎他们三个,是陪付由之去找他的家人的,付由之自从家人被控制后,自然不会再跟秦平一条心,只是海州很大,他无力救出家人也不知他们在哪,只能一直对秦平言听计从,他见秦明月与秦家势同水火,而她手下也有好些高手,才觉得救出家人有望,便提出只要秦明月肯救他的家人,他就为秦明月作证,好好在镖局兄弟们面前数一数秦平做下的孽。
秦明月本来对此也没报什么希望,这倒是有赖朝廷培养的应九,璇玑处的人果然不一样,应九只用了两天就找到了付由之的家人,只是现在看来……
秦明月看了看柳氏,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柳氏,能得到她想要的吗?
“姑娘,我们到时,付由之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杨老虎低着头。
“我家,也被烧了。”付由之神情涣散,他本就受了重伤,现在得知噩耗,早已经是勉强支撑而已。
付家被一把火烧了,付由之留下的罪证,也没了。
秦明月扫过暗中得意的秦平,他根本没想留活口,看来,付由之被在老虎山被抓住,还侥逃了一命。
老虎山和岫洲秦家鞭长莫及,但海州,秦平这几天可是做了不少事啊。
柳氏的神色也有些不善。
“什么,付家起火了?”秦平还故作惊讶,“杨兄弟,你们怎么的把这些尸体抬到我家来,他们是谁?既然人已经去了,还是入土为安。”
“秦平!”付由之被气得当场喷血,“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老付!”秦平还做关心,“你这是怎么了?”
“秦平,你私自抓了我的家人,威胁我与你为虎作伥,那日老虎山上,分明是你亲自带人去的,你还留下了人要把兄弟几个赶尽杀绝!前几日你又命我去老虎山,要我将还活着的几个杀人灭口,怎么,你不敢认了?”付由之双目通红,早已什么都不顾了,“你趁我不在,杀我家人,烧我房屋,你……”
“老付,空口无凭,你可别乱说,我什么时候命你去过老虎山,什么时候杀你家人了?”秦平自然不认。
是啊,空口无凭。
秦平做事向来谨慎,怎么会给付由之留下把柄。
后面的戏,不好唱了。
果然,阴沉的夜色里,又一波人来了,正是当时丢了全部货物的苦主——海州守备宁良。
“秦平!”宁量愤愤而来,还没进来就开始大吼,“是不是你吞了老子的十车金银!你说!”
宁量怒吼着进来,刚进来就发现不对,那秦家大堂里有的可不仅仅是亨通镖局那几个夯货,还有官兵!宁量诧异,刚刚在门口,分明没人。
此时他身后,刘焱明懒洋洋的进来,跟众人一起看戏。是他拉着门口的两个亲卫喝酒来着,宁量走得急,根本没主意,此时任务完成,自然乐得来看热闹。
坐在正中间的,不是他的顶头上司郭图荣又是谁?
“大、大、大人?”宁量冷汗直流。
秦平明知对方认识郭刺史,还是笑呵呵的介绍,“这时咱们秀水郡刺史,郭图荣郭大人。”
郭图荣?秦明月又看了一眼这位刺史大人,郭图荣在原著里出现过,他在丁巳之乱里战死,当时方絮还只是个小兵,书中笔墨不多,只说他这人虽然好色,有满院子的女人,但还算是忠君爱国。
最关键的是,方絮前期的主将聂琮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而聂琮对方絮的帮助很大,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
“宁大人,你刚刚说什么?十车金银?”郭刺史的兴致来了,“本官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守备,能有十车金银。”
“大人,是下官胡说,下官是胡说的,”宁量后悔的打自己嘴,“这、这不是听闻属下委托的货物是被秦家监守自盗,一时气愤,就夸张了些。”
“纵然不是十车金银,那也是十几车的货物。宁大人是两年前独自来海州上任的,”郭刺史冷笑,“怎么,宁大人这是另谋高就?您一个人的东西,连鞋袜被褥都打包运走,只怕也没有十几车吧?”
郭刺史又问了几句,不过这是在秦家,总不好开始断案,他命人将宁量抓住,又派人去把他家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