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高泠有课,送左郁回家之后她就补午觉去了。

  左郁则是还有事情要忙,她得重新收拾住的地方,在搬家师傅的帮助下,终于把当初搬走的东西又搬了回来。

  说来好笑,当初搬走的时候,対教师公寓没有一点留念,如今去而复返,忽然対这个地方有了归属感。

  它是没有池千一家那么精致漂亮,但总归是一个任何时候都可以回来的地方。

  左郁耐下心收拾整理,整个下午一晃而过,她终于得空坐在沙发上歇口气。

  环顾四周,还算干净整洁,公寓不大不小,一个人住好像也没什么,但好像又有什么。

  有些东西是在潜移默化中渗透血液的,不得不承认,突然一个人住她有点儿不习惯,没那个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总觉得少了什么。

  但左郁很清楚,这种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为了转移注意力,左郁准备找点事情来做。

  做什么呢?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和阳台,左郁心里有了答案。

  出去买几盆绿植,在沉闷上增添一点儿生机,说不定这样能让心情好些。

  看了眼外面的天,黄昏已过,处于快要天黑的状态。

  左郁拿了钥匙往外走......

  教师公寓楼下的纯白芍药已经开花,淡花香味飘在空气中,左郁沿着阴凉的小道走。

  “左老师,回来住啦?”

  “嗯。”

  “身体还好吧?”

  “很好。”

  一路走一路简单寒暄,她走得很慢,似在刻意消磨时间,过了前面那个拐角就是小区门口,人刚走出去,一抬头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墨蓝的天光洒在那人的背影上,纤瘦挺立,她手里拿着一支水彩画笔,站在那面巨大的画墙面前,身旁放着一个水桶,边缘溢出一圈水渍。

  画画的人面対着画墙一动不动,好像在思考,或者是构思。

  差点儿都忘了,这面墙是池千一在画。

  两三秒的时间,池千一抬起手,很快手里的笔触到墙面上,紧接着是大幅度地涂抹,底色是非常纯正的白。

  她要画什么?

  算了,她要画什么是她的事。

  左郁收回好奇心快步往前走,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匆匆离去的模样过于刻意回避。

  *

  学校附近有一家花鸟市场,□□点钟依旧灯火通明,来这里逛街的学生很多。

  左郁随便混进一家店准备买几株仙人掌和多肉,这两样植物都容易养。

  老板很热情,买二送一,左郁一次性买了六株。

  “老板,养这个两个不需要什么技巧吧?”

  老板递过二维码,笑道:“随便养,时不时浇浇水就行。多肉喜光,放在敞亮的地方即可,你不需要浇太多水,它会慢慢长大的。”

  左郁扫码结账,付完款往外走,这条街热闹,正犹豫着要不要逛一圈的时候,好像又看到了熟人。

  看背影是罗卿?不过在这里看到他也不意外,他那大叔不是在这附近教书么。

  最近和罗卿都没时间线下见面,网上发消息聊过,他说他准备定居A市,最近找工作忙得不行。

  看来南城大学区真的小,哪儿都能遇到。

  罗卿不是一个人,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看背影很可能是他口中的大叔。

  关系更近一步了?能一起出来逛街了?之前不是见不得光吗?

  正当左郁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的时候,罗卿身边的中年男人突然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正在买小吃的罗卿看了他一眼,匆匆忙忙付了钱跟了上去。

  很明显一个人在追,另一个在躲。即便是一起出来买吃的,年长的那个还是在刻意保持距离,两人隔得挺远,中间能站俩人的程度。

  罗卿把手里的吃的递给対方,対方好像也爱答不理的,明显罗卿在这段感情里主动又卑微......

  左郁打消了上去打招呼的想法,折身往反方向走了,她明白罗卿为什么不约见面了,谁想让自己好朋友看到自己在爱情里当舔狗的样子。

  左郁边走边想,现在的人谈恋爱真没意思,不是双向奔赴,这种热脸贴冷屁l股有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左郁又开始自嘲,她觉得自己的爱情也好不到那里去。

  慢悠悠往公寓走,左郁刻意走了更远的那条路,从来不喝奶茶的她还进奶茶店买了一杯奶茶,之后还走进便利店买了一堆酒,提着一大包东西,总之就是拖延时间,目的只有一个:她希望她回去的时候不要看到池千一。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做不到対她无动于衷,少见几面总归是好的。

  拖拖拉拉将近十点,左郁快要走到公寓门口的时候发现池千一竟然还在画画。

  三个小时过去了,她到底在画什么?

  左郁走到她身后的时候没忍住多看了眼,画墙已勾勒出雏形,她正在画的是一只鸟儿。

  由于没有细描,应该还是粗稿的阶段。左郁很想走了,但脚下的步子不听使唤,没忍住,还是站在她身后看了眼。

  这才发现鸟儿身后有一棵树和一片花园,画墙上的鸟正飞空中,轻快活泼,池千一顺着鸟儿的嘴往外描,像是要叼着什么东西似的。

  不得不说画家的手带有魔力,左郁都不知道他们是使用怎样的技巧,把物画得如此逼真的。

  池千一勾好线,放下画笔,松了口气。

  左郁见好就收,准备离开。结果人刚准备转身,正在伸懒腰的池千一比她先转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触,池千一愣了一下。

  “诶?”那双黯淡的眼里突然噙满了光,问左郁:“你来了多久了?”

  左郁不想回答她,转身走人,刚走没几步,手里提着的东西哐当一声。

  塑料袋里的酒瓶掉了满地,几瓶摔碎,里面的小麦气正噗呲噗呲往外冒。

  她还没来得及让池千一别过来,人家已经跑了过来,那速度之快。

  池千一先是抬起左郁的手,检查她有没有扎到。

  手手相碰,尴尴尬尬。

  左郁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伸手去把地上的酒瓶渣子捡起来,发现塑料袋是被仙人掌扎破的,酒瓶掉在地上就碎了,心里暗自吐槽这质量也太不过关了吧?

  池千一帮着她一起捡,边捡边说:“你怎么买这么多酒?”

  “你怎么管这么多?”

  “没有,我只是问问,你要喝酒是你的自由。”五瓶酒碎了一半,只剩两瓶是好的,池千一把玻璃渣子收起来装进塑料袋里,没忍住,还是关心她:“少喝点,你喝出状况了怎么办?本来身体就差。”

  池千一说话时直直看着左郁,趁着机会贪婪地多看她几眼。

  左郁没理她,把酒捡起来起身。

  意料之内的态度,池千一没纠缠,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橘色路灯落在左郁的肩背上,孱弱的直角肩显得她又高又瘦,在夜色下多了几分骨感美。

  池千一眼含不舍,就在左郁身影快要消失在视线里时,她才出声:

  “这副画,明天早上你会看吗?”

  左郁步子顿了一下,没转身,却还是给了回答:“你没必要这样,我不喜欢,不看。”

  话已出口才觉得有点多余,明明可以不回答她的。

  左郁不再停留,往前几步再拐了个弯儿,彻底消失在池千一的视线里......

  夜晚风凉,池千一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很快又转身去拿起了画笔。

  左郁很快回到公寓,觉得有点热,夏天好像快来了,出去回来就会带着汗味。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径直进了浴室冲凉。

  浴室内,温水沿着平直的锁骨向下,水线蜿蜒曲折,雾气蒙蒙,白雾折射在镜子上,镜面吞咽了两朵小樱花。

  左郁站在花洒下放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任由温水带走那些恼人的情绪。

  二十分钟后,水声停止,她穿着睡裙从浴室里出来,随着脚下的步子,风灌进裙摆,瞬间凉快了不少。

  桌子上还摆着两瓶酒,反正睡不着,不如喝点。

  喝酒対左郁来说是一种放松心情的方式,她酒量不错,只要不喝太多,都属于小酌的地步,这样反而可以助眠。

  噗呲一声,瓶盖扔进了垃圾桶里,瓶口冒出小泡泡,左郁唇抵在瓶口,抿了一口泡沫。

  如同碳酸饮料泡沫一般的感觉,滑过舌尖落入喉咙,是酒精带来的美好开始。

  她起身去阳台吹吹风,想让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晚风习习,树叶婆娑,颤动的嫩绿相互摩擦,揉成独属于初夏的韵律。

  左郁趴在阳台,视线顺着几棵树延伸出去,她能看到那堵画墙,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夜色孤寂,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微弱的路灯和画笔,各色颜料一点一点蘸上去。

  左郁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只鸟,一棵树,一座花园。

  以及,池千一正在画的白玫瑰。

  鸟儿嘴里叼着一朵白玫瑰,扑闪着翅膀向下飞翔,好像要把爱意传达到什么地方。

  如此简单直白的表意方式,自然不难想到《夜莺与玫瑰》那一课。

  搬进池千一家不久,她们曾在某个下午讨论过这个问题。

  你想要红玫瑰,她的花园里只有白玫瑰,如果她愿意把所有的白玫瑰给你,你会接受她的心意吗?

  那天下午,左郁给的答案是愿意,因为她爱池千一,想告诉她,爱你的人不管你送白玫瑰还是红玫瑰,如果她爱你,终将会爱你。

  可现在呢?

  左郁看着那片即将诞生的白色花瓣,知道池千一想说什么。

  她想说,没有你想象中的红玫瑰,我让你失望了,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属于我花园里的所有花都送给你。

  左郁盯着那面墙,开始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一瓶啤酒很快过半,她抿了一口又一口,小麦味碰撞在味蕾显得麻木,伴随着酒精的作用,左郁低下头,黯然神伤溢于言表。

  是,白玫瑰是好的,她从来没有嫌弃过属于池千一花园里的任何一朵花。

  只是她在意的,不是白玫瑰或是红玫瑰,而是那座花园。

  从一开始,花园里的花就是假的,她如何放下心去爱她?

  池千一难道不知道吗?击碎她们关系的,不是她有多少前任,也不是刘林,也不是她能不能掏心掏肺给多少。

  左郁觉得自己最在意的,依旧是池千一打赌时说过的话,即便她说自己并不知道左郁就是刘筱郁,但那不是借口。

  左郁心里过不了这道坎,她觉得廉价,觉得仓促,觉得自己一腔真情被践踏,觉得対比起対方的轻浮,自己认真谈恋爱的样子特别傻。

  酒见瓶底,左郁拉回神思,切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折身进了客厅,顺带拉上了窗帘。

  花很好看,鸟很好看,画得很棒。

  但她不接受,不可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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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池千一:“追妻第一天,失败,失大败。谁来给我一点追妻攻略我好难,我知道你们都喜欢左郁,不喜欢我,呜呜呜呜。”

  作者君:“乖,不哭不哭,后面还让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