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安常婉拒了瓷器博物馆的工作,回家时,发现倪漫带着几份房产折页来找她。

  “什么意思?”

  “雪姐说,你在家工作的话, 可以拿书房当工作室, 另外再给你备一套独立的。”倪漫道:“这几套都是我筛过的,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没有的话我再去挑。”

  安常摇头:“我不需要。”

  倪漫小声提醒:“算你名下的资产, 能升值。”

  “安常, 我挺喜欢你的,所以才跟你说这话, 干嘛跟房子过不去啊,你不知道我多想在邶城有一个家。”

  安常:“我知道。”

  她刚从宁乡考来清美时,那么多高楼看得她眼晕,明晃晃的玻璃墙面折射着阳光, 晃得人所有自卑都无可遁形。

  她第一次知道邶城的房价时惊掉了下巴, 每个周末不得不去她爸家打卯时,看着那一家三口和和乐乐, 衬出自己的格格不入。

  那时她也想过, 在邶城有套房,好像才有了归属感, 要是能把文秀英接来邶城一起住就好了。

  现在她知道了文秀英不愿离开宁乡,而买房的念头, 好像被眼前的几套折页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拿起来翻了翻, 又放下。

  “这样的地段和开发商, 我奋斗再久也不可能买得起。”

  “可, 你现在是雪姐的女朋友啊。”

  “可, 我还是安常啊。”

  倪漫顿了顿:“其实吧雪姐也没别的意思,你知道她,可能也只想到这样直来直去的方式对你好。”

  “我明白,我会自己找她谈的。”

  ******

  这年的最后一天,毛悦给安常打电话:“今晚跨年夜怎么过?”

  “在家查些资料。”

  “去我爸妈家一起吃饭吧。”

  “不了,你知道我有多社恐。”

  “我女神明天才回来,跨年夜你也不能一个人啊。要不这样,你去我家等我,我跟我爸妈吃完饭就回来,咱俩一起跨年。”

  “真的不用。”

  “没事,跨年的时候我爸妈早都睡了,我一个人也是待着。”

  安常明白她放心不下。

  “还有你别空手来啊,最近有家牛轧糖特火,就在我女神家附近,你给我多买点来。”

  安常这才应下:“好。”

  十一点过,她拎着牛轧糖站在毛悦家楼下。

  远远瞧见毛悦拎着纸盒跑过来:“怎么不进去等?”

  “我想着你应该也快回来了,一起上去吧。”

  毛悦扬扬手里的纸盒:“这家草莓奶油蛋糕可好吃了,我抢到了最后一个,幸运吧?”

  两人一起上楼,毛悦先去喂蛋黄酥,又交代安常:“拿几颗牛轧糖放暖气上烤烤,不然不拉丝。”

  洗了手过来,打开小蛋糕放到茶几,又开了两瓶啤酒。

  毛悦家的茶几很矮,铺一张牛奶纹的厚毛绒地毯,冬天室内暖气融融,两人习惯蜷腿坐在这里,吃东西、聊天。

  毛悦冲安常举瓶:“宝贝,提前预祝新年快乐!”

  安常弯唇,与她碰了碰:“新年快乐。”

  又想着:“外婆这段时间都睡得晚,咱们给她打个视频吧。”

  视频接通,文秀英一张脸自屏幕里透出来,安常叫:“外婆。”

  毛悦凑过来,一张嘴确然是吃了蛋糕的甜:“文奶奶,新年快乐!”

  文秀英笑着问:“你们俩在一块呢?”

  “嗯,在我家呢。”

  文秀英又问安常:“南小姐呢?”

  “她明天回来。”

  “文奶奶,我想吃姑嫂饼了!网购都买不到你们宁乡的。”

  “那我明天就去给你寄,寄一大箱。”文秀英瞥见桌上的啤酒瓶:“你们俩喝酒呢?”

  “就一小瓶啤酒。”

  “安常,别喝多了听到没?”

  毛悦笑:“您当她酒量那么差呢?就算随您也不至于。”

  三人热热闹闹聊了一阵,直到文秀英要去睡了,才挂断视频。

  安常想,其实上天是厚待她的。

  虽然母亲早逝,与父亲并不亲厚,但她的成长过程中并没缺少过爱,以她内敛的性子,也有幸遇到这样的老友带她拥抱烟火人间。

  所以她不寂寞。

  她不是因为寂寞,只是单纯的有些想念南潇雪。

  毛悦吃着蛋糕与她闲聊:“你真不去瓷器博物馆工作啊?”

  “嗯。”

  “那些私人藏家呢,接触得怎么样?”

  “我拒绝了两位,又有两位拒绝了我。”安常苦笑:“还挺公平。”

  毛悦又喝口酒:“嗨,文物修复不就是这样。又不像画画,人家找你订幅画,你画完人家不喜欢,顶多不要就是了。文物修复要是理念不合,再想去掉修复的部分,那很可能要对文物造成二次损伤的。”

  “是,所以沟通时不能达成一致的话,我也不敢贸然动手。”

  说话间手机又震动起来,毛悦问:“是不是文奶奶睡不着?”

  安常却似有预感,垂眸一看——

  果然是南潇雪。

  “喂?”

  “你不在家?”

  “这还能听出来么?”

  “你的声音,一个人待着时和旁边有人时,听起来不一样。”

  “我在毛悦家呢。”

  “什么时候回家?”

  “待会儿再看吧,要是聊得晚了,我就在这住一晚,明早再回。”

  “那,到时再聊。”

  安常挂断,对旁边紧紧捂着双耳的毛悦晃了下手机。

  毛悦这才放下手:“打完了?我才不要听你们聊天!”

  安常笑:“我们没说什么呀。”

  不知南潇雪是否因毛悦在侧,其实并没说什么太私密的话。

  这时她应该在复盘演出片段吧,抽时间打来,却好似忘了说一句“新年快乐”。

  安常看一眼手机,不久就要到零点了。

  指尖在屏幕摩挲一下。

  虽然南潇雪忘了,或许她还是应该在新一年的第一秒,祝南潇雪——

  【你要快乐。】

  身旁的毛悦揉揉肚子:“不行了蛋糕怎么越吃越饿。”又问安常:“你晚上吃饱了么?”

  “我还行。”

  “我在我爸妈家好像没吃饱。”毛悦拿起手机:“我得点些烧烤,你要什么?”

  “我吃不太下了。”

  “那我看着随便少点些。”

  等她点完,两人又聊着大学时的趣事。

  毛悦喝了酒就开始忆当年,说自己博物馆学概论每次考试临时抱佛脚,却都能擦着及格线丝滑通过。

  安常噙着抹笑意,听着街道上远远传来人群的欢呼声。

  这一年,就要这样过去了。

  她退缩过、犹疑过,勇敢过、冲动过,一步步走到这里回头看,后悔么?

  咽下一口啤酒之间,忽然想起一句话:「一切经历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时门铃响。

  蛋黄酥正缠着毛悦不放,安常站起:“我去拿吧。”

  推开门,一阵凛冽的凉意袭来,安常看不清外面,只是下意识觉得,下雪了。

  而她全部视线,都被眼前那裹着墨色大衣的清隽面庞所吸引。

  南潇雪也静静望着她,重逢的第一刻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笑,时间好似以人察觉不到的缓慢进度流淌,其间汹涌的是很多复杂的情绪。

  直到风裹挟着一片雪沾上南潇雪的衣袖,安常才恍然发现,真的下雪了。

  毛悦听见门口一直没动静,抱着蛋黄酥走过来:“是送错了么……”

  一看门口跟见了鬼似的,短促的叫一声,抱着蛋黄酥冲回卧室,砰一声关上门。

  安常问南潇雪:“你要进来么?”

  南潇雪却问:“我们可以回家么?”

  “跨年夜,我想跟你两个人过。”

  安常犹豫了下,走到毛悦卧室门口轻敲了下门。

  毛悦立马哀嚎一声:“你赶紧走。”

  “可是……”

  可是毛悦为了陪她,特意从父母家赶回来。

  毛悦拉开门,压低声,生怕防盗门外的南潇雪听到似的:“没什么可是,我跟你说我今天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眼线也画飘了,你可千万被把她招进来。”

  安常:“谢谢你这么说。”

  “谢什么啊肉麻死了!”毛悦冲她笑笑:“咱姐们儿来日方长,我女神肯定好不容易调了日程回来跟你一起跨年的,赶紧去吧。”

  安常拿了大衣,跟南潇雪一起出门。

  上了保姆车,商淇和倪漫都不在,只有司机静静开着车。

  纷扬的雪打落在车窗,南潇雪一路握着她的手。

  安常扭头,望着那映在墨色玻璃上线条优越的脸。

  过度曝光般虚化着,雪好似透过寒潭般的双眸,在往南潇雪身体里面落。

  安常倏然意识到,其实在这样的跨年夜,更寂寞的那个人是南潇雪。

  于是“调整日程会不会影响你”这样的问题,没再问出口。

  另只手伸进大衣口袋,那儿放着几颗毛悦抓给她的牛轧糖。

  没经暖气烘烤,这样的季节里冻得硬硬的。她攥在手心,直到体温传导,反复揉捏着,等糖一点点变软。

  掏出来递到南潇雪面前。

  南潇雪垂眸看一眼,小姑娘连掌心都透着一种很干净的白,清晰的掌纹,太适合落入一季的梅雨、一夜的月光和一片温柔的雪。

  她接过糖,单手慢慢剥了,喂进嘴:“哪来的糖?”

  “毛悦知道的一家店,说好吃,我买过去给她的。”

  “喔。”南潇雪点点头:“原来是买给叫你宝贝宝贝的那位,果然你是她的宝贝。”

  安常望了眼前方专心开车的司机。

  凑近南潇雪身旁,低声:“可是这一颗,是我特意暖热了给你的。”

  南潇雪终于挑唇,望着窗外,却把安常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车一路开回别墅。

  司机与南潇雪道别,南潇雪与安常往家走去时,更遥远的街道上传来隐隐的倒数。

  南潇雪拉着她停下脚步。

  安常回眸。

  此时她们与世界的牵连很微弱,人群遥远,灯光稀薄,雪淡淡的落在南潇雪眼睫,化开了变作眼神里不易捕捉的缱绻。

  周围包裹着她们的只有宁谧的黑,而这一刻真正与安常产生牵连的唯有南潇雪,微凉的体温顺着指尖一路往上,传过腕间的脉搏,再一路导向心脏。

  当遥遥街道上几乎不可辨的倒数计时,变作一阵清晰的欢呼。

  安常意识到,零点了。

  秒针一跳,便是新一年的第一秒。

  “南老师。”

  南潇雪把她拥进怀,路边的灌木枯枝上积着薄薄一层落雪,她的淡色外套和南潇雪的墨黑大衣贴在一起,而当一个久违的吻落下,一片雪飘飘扬扬,落在南潇雪唇间。

  “小姑娘,新年快乐。”

  ******

  等到洗完澡,床单沾染着两人皮肤上沐浴露的香气。

  南潇雪贴过来,安常发现南潇雪的一个习惯,喜欢对着她耳垂要碰不碰,等她难耐的躲,才开始切实的吮吻,又撑起一点身子,去看她小巧白皙的耳尖逐渐透出绯色。

  安常是习惯掌握主动的,在她准备起身时,却被南潇雪制住手腕。

  还是那般对着她耳垂要碰不碰:“今晚我回来,家里没有灯。”

  安常有些恍惚,偏头躲开,脸蹭过柔软的丝缎枕面。

  南潇雪不肯放过,吻落在她耳廓,满头丝缎似的长发垂下来,罩住她,而那股冷香也是带有压制意味的,在渐不平稳的呼吸间钻入鼻腔。

  南潇雪在她耳旁问:“你猜我有没有不开心?”

  安常切身体会着,南潇雪是个极擅于控制的人,从舞台,到此时。她太知道如何去攫获自己想要的后果,把安常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指尖轻刮过她手背,似服软,又似恳求。

  吻与动作才恩泽般落了下来。

  ******

  或许雪天最易成眠,又或许因着别的原因。

  这一觉,安常睡得很沉。醒来时,身边的床空了,床头一张纸条字迹清逸:【睡醒来排练室找我,有事。——南】

  安常醒了醒神,洗过脸,对着镜子扎好马尾,又分成两缕往左右一拉。

  背起帆布包,坐地铁出门。

  包了软皮的排练室门紧闭,她轻敲了敲,大概里面的人听不见,无人应。

  又等了会儿,把门轻推开一条缝。

  节奏明晰的古典乐传来,勾勒着绮丽自由的汉代春晓图景,安常在舞者们团团围住的视觉中心,找到了南潇雪。

  一袭素黑练功服,什么装点都没有,反而更能衬出那般的绝俗灵动。

  她不需要纱衣的妆饰,轻逸的身姿足以叫人相信,她能穿越千百年时光、从一卷传世画轴中飘然而至现世。

  她在接连三圈的旋转中瞥了眼门口,挑出抹不易觉察的笑,而后表情转为惯常的淡然。

  直到最后一个定点动作,收了身段,清泠泠的招呼一声:“安小姐。”

  一时间,所有正看南潇雪示范的舞者们回头,视线共同聚往安常的方向。

  安常蜷了下手指。

  又听南潇雪对众人介绍:“这是拍摄《青瓷》时合作过的安常老师,你们有不少人应该见过,这次的古典舞需要体现汉代文化底蕴,所以请她过来看看。”

  安常社恐,人群的关注令她脸热。

  商淇过来解救了她:“她们继续排练,你跟我到边上来等。”又拖了张椅子给安常。

  安常问:“这次叫我来,能帮上什么忙?”

  商淇只道:“先看看。”

  便埋头继续在手机上处理工作了。

  安常望向与团员合舞的南潇雪。

  其实在排练室看南潇雪跳舞,才能最深的感受到天赋带来的震撼。没有装扮,没有灯光,甚至没有正式的舞台,有的只是南潇雪脚下那木纹拼接的方寸之地,供她清劲的跃动、起舞。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聚光灯照耀的舞台。她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便能把人一瞬带回那妍雅瑰丽的汉代宫阙。

  而安常也是要坐在排练室里,才明白南潇雪以前排练的时候为什么很少联系她。

  每重来一次都要全部的情绪投入,动作上更要反复细抠到指尖和趾尖。

  又一次合舞完,南潇雪一袭素黑练功服走到她前面,连线条清秀的下巴都在淌汗,周身腾腾的热气散过来。

  对安常说:“水。”

  “嗯?”安常盯着她下巴正要低落的那颗汗珠,好似吸纳了满室灯光的全部华彩,被引力拽着,落在她早被汗浸湿的胸前。

  南潇雪看着她愣怔的模样笑了:“我的水,就在你旁边,能递给我吗?”

  安常这才瞧见身侧不远,放着一个冷泡杯。

  递过去,南潇雪接了,纤颈拉出利落的线条,大口咽下三分之一。

  递回给安常时,轻轻擦过安常的手指。

  仿若又回到在宁乡拍《青瓷》的时候,在人群注意不到的角落,偷出一刻供她俩私藏的亲近。

  只是安常却不似那时一样发挥功效,等了整天,终于忍不住又问商淇:“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商淇仍是说:“再看看。”

  到了放晚饭时间。

  南潇雪端着沙拉,一边往嘴里塞菜叶一边解答舞者的提问,又放下饭盒,站起来亲身示范。

  端起又塞两口就算吃完了晚饭,立刻又开始排舞,刚吃完不能剧烈运动,就趁这时间一遍遍的抠身形、练走位。

  商淇告诉安常:“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我叫人送你。”

  安常:“这会儿还有地铁,我坐地铁。”

  回到家,又看了些瓷器相关的资料,直至凌晨一点,南潇雪还没回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安常从未见南潇雪获得过片刻的休息。

  又熬了会儿,眼皮止不住的开始打架,洗过澡靠在床头,翻开一本文物图鉴。

  也不知是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忽然睁眼的时候,发现卧室灯都熄了。

  自己平躺在枕头上,身边是南潇雪沉沉的呼吸,被子里的手搭在她腰上。

  原来这么轻灵的人,累到极致,呼吸也会变得这样沉。

  安常根本不知那时是几点,又不好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怕吵醒南潇雪。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睡得并不好,做了梦:

  梦见南潇雪穿着身素黑练功服,迈着鹤一般的双腿走得飞快。

  而她不知怎的变回了几岁,跟在南潇雪身后亦步亦趋,追不上,就哭了。

  可南潇雪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哭声,飞快走入了一团白光里。

  什么光?安常连在睡梦中都觉得刺眼,后来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舞台的光。

  南潇雪走入了舞台最辉煌的光里。

  她被那梦惊醒,又一次睁眼,卧室还黑着。

  而身边的床已经空了。

  她打开灯,一切都与她昨晚入睡前没什么两样,除了床单上细微的褶,南潇雪好像从没有回来过。

  床头又放着张纸条:【以后晚上不必等,排练室见。——南】

  安常收拾帆布包出门,来到排练室,眼前的情形与昨天无异,排练正紧锣密鼓的进行。

  今天商淇不在,安常找到昨天那把椅子,默默坐到边上。

  直到中午放完饭,舞者们继续排练,她背上帆布包,悄然溜出排练室。

  “安常。”

  她回眸,却见南潇雪追了出来,问她:“怎么走了?”

  安常问:“其实这次排舞,根本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吧。”

  南潇雪顿了顿:“我知道我们前段日子,相处的时间太少,你待在排练室,我总可以多看看你。如果觉得无聊,你可以带些图鉴来看。”

  安常摇头:“我也得做我自己的工作啊。”

  “你这段时间不是没接到工作么?”南潇雪道:“你也不用急着接工作,正好可以待在这里。”

  安常握着帆布包带的手攥了一下拳。

  她发现自己是压了一下心底的火,才能维持温和的语气对南潇雪说:“我是一名文物修复师,你还记得吗?”

  “我得想办法去接我自己的工作了。”

  ******

  回家路上手机震动,安常看到号码,不太相信的接起来:“喂?”

  手机里传来的居然真是沈云霭的声音:“有空来跟我喝杯茶么?”

  安常小心翼翼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找你喝什么茶?”

  安常一噎。

  沈云霭是那种看上去优雅的老太太,年轻时一张黑白照惊艳致极,其实却很严厉,安常以前在故宫文物组工作时就挺怕她。

  “那,在哪儿喝?”

  “在我工作室吧。”沈云霭道:“你不是熟门熟脸的么?”

  安常战战兢兢只得应下。

  其实她不太想去故宫。

  就像曾被剑重伤的人,再看到剑总有股本能的战栗。

  故宫的琉璃瓦、红砖墙,曾在生活节奏过快的邶城,给她辟出一方静谧天地,让她深深沉迷其间。

  这时却只要走近,小臂就泛起细密的颤栗。

  保安居然还认识她:“好久不见。”

  故宫便是这样的地方,连保安都能踏踏实实干上几十年,时光的流逝在这里仿若无痕。

  走到沈云霭工作室门口,没想到,跟颜聆歌撞了个正着。

  安常一愣,颜聆歌冲她点点头,让开了门口。

  沈云霭正等着她:“坐。”

  这工作室以前安常也是来熟了的,跟沈云霭学习修复瓷器时她也整日整日的泡在这里,一切陈设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沈云霭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最近瓷器组空出来一个位置,你有兴趣回来么?”

  安常一时没说话。

  “上次你参加《载道》,我就考虑过要不要叫你回来,可老邹说你没这意向。后来,聆歌跟我说了当年的真相,我心里总放不下,现在又碰上这么个机会,我就想着还是来问问你。”

  “有兴趣重新回到故宫,从你跌倒的地方再爬起来,用你的天赋和努力,去超过聆歌,直到最后超过我么?”

  ******

  安常走出工作室时,没想到颜聆歌还等在外面。

  冲她笑笑:“我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沈老师了。”

  “听说了。”

  “沈老师对我很生气,让我这一年都不要再碰瓷器,好好反思,帮着做些行政工作。”颜聆歌问:“这样的惩罚,你觉得足够么?还是你更希望我辞职?”

  安常摇头:“你不必来问我,当年的事你归你,我归我,我已受到应有的惩罚,才能慢慢迈过那道坎,至于你,你只需要问你自己,以后能不能做到问心无愧。”

  颜聆歌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又问:“你怎么答复沈老师的?”

  “我说要考虑一下。”

  “安常,回来吧。”颜聆歌郑重的劝她:“我想我对当年的事能做出的最好赎罪,就是不再害怕与你正面较量,不再害怕你会超过我。”

  “让我们真刀真枪的比一比,到底谁才是年轻一代里最优秀的修复师。”

  作者有话说:

  手动感谢【小夜喵0918】小天使的浅水!

  推荐基友的文——《可不可以亲亲我》(半边春):

  1.

  聂闻在小县城经营着一间修车铺,生活只有修车一件事,平淡乏味。

  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直到某天,一个人闯入了她的生活——

  聂闻不明白,她满身机油味刺鼻,那个香的像是奶油蛋糕的小孩儿为什么一直往她身上贴?

  2.

  一个炎热的午后,满是汗的房间。

  沈若芙直勾勾地看着聂闻,问她:“可不可以亲亲我?”

  聂闻洗着脸:“边儿去,姐卖艺不卖身。”

  又一个暧昧的夜晚,星辰指路。

  沈若芙被聂闻背着,唇抵在聂闻耳边轻轻问:“可以亲你吗?”

  聂闻宛若听不见,沉默不语。

  之后,当沈若芙考入大学,离开了这座县城。

  看着满是沈若芙身影的房间,聂闻拿出手机,给沈若芙发了一条微信:[我想亲你]

  算不上露骨的情话,昭然了聂闻□□的心。

  或许从一开始,她的回答就是可以。

  ——嘴上拒绝,却用双指作唇,贴在沈若芙脸上。

  ——默不作声,却把脸侧向了沈若芙,随她怎么亲。

  嘴比石头硬,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3.

  在一起的某天,聂闻无意看到了小孩的日记本。

  那时她才知道,她们的第一次见面,都在小孩儿的计划里。

  对方有目的接近,

  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吃的死死的。

  逐步攻略下,她连逃的想法都没有,变得心甘情愿。

  余生,唯沈若芙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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