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费了些劲才找到一家可以鸳鸯锅的火锅店，杨迩到底是江苏长大的人，对辣的感观程度与程椰相差甚远，她曾经夸下海口的“灵魂是四川人”和程老师的“口味淡了许多”完全是两个概念。
偏偏小姑娘还人菜瘾大，刚在辣锅里找块肉，又赶紧去菌菇锅里找片小白菜，程老师看得无奈，想了半天终于给小姑娘找到个台阶：“太晚了，吃点清淡的好消化。”
程老师这台阶可伤人，她自己不怎么吃，偶尔涮个笋都是在辣锅里涮的，杨迩觉得太丢人了，难受道：“你平时和我吃饭是不是都在迁就我啊？”
“没有，我可能还是很能吃辣，但不是一定要吃，”程老师笑道，“年纪大了，养生。”
“养生就养生，干什么说自己年纪大呀，”杨迩不乐意了，辣得不停抽气也要狂吹，“你正值青春貌美成熟优雅的大好年华！”
青春貌美成熟优雅的程老师撑着下巴摇摇头，逗她：“我上大学的时候，小杨同学还在上初中。”
小杨同学：“……？”
杨迩秒速计算，发现确实如此，震惊了：“……真的。”
程老师悠哉悠哉地给小姑娘在菌菇锅里涮蔬菜，懒懒道：“嗯呢。”
杨迩愣了好几秒，抢先总结：“不管，反正现在我们已经锁死了，”这人难得幼稚，大口吞掉辣牛肉，嘟囔道，“钥匙我自己吞了。”
程椰失笑，赶紧给她夹点清淡的蔬菜：“我也没说什么，折腾自己傻不傻。”
杨迩这一口下去，辣得太阳穴直发麻，顾不上辩解，埋头苦吃程老师夹的菜，又喝了几口饮料，缓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看程老师一眼：“嘿。”
程椰本是担心她身体不舒服，见小姑娘忽然一个傻笑，没绷住，笑出声来：“好了，不准吃了，回家。”
晚上回去还是吵醒了董教授，程椰趁杨迩洗澡，出来热了杯牛奶，防止小姑娘夜里胃疼，等微波炉加热时，董教授进来了。
“晚上出去了？”
“嗯，吃宵夜，”程椰笑：“她不爱折耳根的味道，在家里大概没好意思提，自己憋着呢。”
董教授没想到是这层原因，哭笑不得：“这孩子，有什么不能提的。”
盯着微波炉里透出的微光，程椰的眼神缱绻：“她对待重视的事情一向认真用心，也不管自己委不委屈。”
想到她委屈得不行时，也不过是故作凶巴巴的讲出来让自己哄，程椰的心像是泡在热牛奶里，她轻声道：“妈妈，我确定要和她走完一生，我们打算明年注册结婚。”
微波炉“叮”的一声，董教授毫不惊讶：“宝贝，妈妈为你高兴。”
-
程椰小时候，一家人每年的寒暑假都要出去旅游，程椰工作后，暑期便是两位老教授自己出去玩了，一家人的旅游传统只剩春节假期尾部的短暂几天。
今年因程椰要带杨迩回家，长辈们本是打算放弃出行，好好招待杨迩，程椰却制止了：“她没来过四川，可以带她自驾去川西川北转转。”
于是大年初四下午，一脸懵的小杨毫无准备地开始了四川4日游。
程老师早晨带她去超市采购些路上吃的零食，小姑娘才知道这趟行程：“出去玩？”
“嗯，”程椰向她解释家里往年的习惯，“不想去吗？”
小姑娘犹疑：“想是想，可是这趟最重要的不是见家长吗？哪有第二天就瞎玩的道理。”
“已经见了呀。”程老师伸出手，露出戒指，意有所指道，“我妈妈已经知道了。”
杨迩反应过来，又兴奋又紧张：“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又关心：“阿姨怎么说的？程教授呢？程教授知不知道？”
杨迩说话有分寸，这会儿混乱地想到什么问什么，程椰心软，最后扔了两袋梅饼到她提着的购物袋里，牵着人去结账：“董教授知道，程教授就会知道。”
杨迩依旧不放心：“那董教授当时有说什么吗？”
见她实在紧张，程老师没办法，只好复述了前一晚的场景，小姑娘听完，低着头不说话了。
程椰摇摇她的手：“这下放心了吧？”
杨迩还在回味程老师说的“确定要和她走完一生”，她一直明白程老师不善说好听话，但却总是用行动在爱她，可是真听到程老师这样的表达，很难不让人心动。
杨迩捏了捏程老师的手，偏头看她：“我比你更早确定，要和你走完一生。”
程椰突然想到前年夏天在清吧的那个夜晚，小姑娘第一次要送自己回家，她当时在车里想着，这人什么都好，可惜年纪太小。
感受着此刻身边人的温度，程椰恍然淡笑，叹道：“也许，不一定呢。”
-
杨迩放下心理包袱后，自在了许多，既能大方地和董教授聊些生活里的乱七八糟事，也敢和程教授讲几句话了。
程老师的爸爸程教授话特别少，基本不讲话，但只要开口，必定言之有物，十分儒雅。
这印象被程老师一句话粉碎。
晚间到了一处景区周边，几人在酒店安顿下来，杨迩一边翻找行李，一边和程老师讲自己一天下来对程教授的看法。
程老师笑了：“他打麻将的时候不这样。”
杨迩：“？？？”
消化了一会儿，杨迩又感叹：“但我好喜欢你妈妈啊，又温柔又智慧，简直就是我小时候想象中的妈妈。”
（杨妈：？）
这回程老师没反驳：“嗯，她确实是温柔智慧的妈妈。”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杨迩状似随口一提：“而且，她喊你宝贝欸。”
程椰从小被喊宝贝，已经习以为常，但她也知道许多情侣之间会这么称呼，而她和杨迩之间，多是叫名字或什么程老师、小杨。
见背对着自己，蹲在行李箱边的小姑娘浑身散发着别扭味儿，程老师好笑，她轻轻走过去，在小姑娘身边蹲下，等小姑娘转过头看自己了，才笑着亲上去，气声道：“宝贝。”
杨迩人都傻了，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程老师新奇，摸摸她的脸：“这么喜欢吗？宝贝？”
杨迩感觉半边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脸热到爆炸，还不忘诚实地点头。
程老师又笑，凑上前亲她，几乎不费力就把人推倒进行李箱的一堆衣服里，杨迩反应过来，刚想撑起身子，程老师的手却已从毛衣下摆伸进去，还继续下迷魂药：“宝贝，别动。”
杨迩腿软了，躺平了。
第二日的行程中，程老师便时不时贴着小姑娘逗她，杨迩矛盾死了，她本是想自己叫程老师宝贝，现在变成这样，又喜欢又害羞，人都快僵地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了。
董教授大概发现了什么端倪，中午在沿途的农家餐馆吃饭时隐晦地说了几句，宝贝也不喊了：“程椰，小杨比你年纪小，你要多照顾她。”
杨迩赶忙澄清：“没有，程老师对我很好。”
董教授被她这不值钱的样子堵得语噎。
倒是程老师给杨迩夹了块兔子肉，认真回答：“嗯，我知道。”
程老师都这么说了，杨迩也郑重起来：“我也会照顾好程椰的，叔叔阿姨放心。”
董教授不再多说，过了一会儿感叹道：“程椰看起来无欲无求，其实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工作和生活都是这样。”
程椰抬头看了妈妈一眼，对上她洞察一切的眼睛，又垂下眸子。
程椰自小聪明，觉得同龄人幼稚又笨蛋，遇到事了谁都不想说，就喜欢自己闷着，她妈妈确实如杨迩所说，温柔智慧，会发现她的情绪变化，会找合适的时间与她对话，程椰在一次次对话里接收到爱与力量，也渐渐学会理解与表达。
之后的行程里，程椰一直在等，董教授什么时候会找自己。
他们最后一个目的地是海拔五千多米的雪山，四人坐在缆车里缓缓上升，迎面飘来了细碎的雪花。
董教授突然说：“程椰，回头看。”
程椰没有立刻回头，只看了她一眼，确认了对话时刻的到来，然后才慢慢回头。
杨迩不明所以，也跟着回头看。
后面是缆车上升的路，悬崖峭壁，奇石异植。
“万物存在即有道理，大自然神奇，一切顺其自然，树可以长成很多样子，获取一个结果也可以通过很多途径。”
程椰回头，轻声：“嗯。”
董教授看了眼程教授，温和道：“很多年前你说你喜欢女孩子，我们很快接受了，因为获得人生伴侣这个结果也可以不仅限于男女，现在，你找到了杨迩。”她看了眼一旁迷茫的杨迩，安抚性地笑了笑，又对程椰继续道：“杨迩很好，性子沉稳严谨，不怎么闹腾，但比你活泼，太闹腾你受不了，太安静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做好工作也一定不会仅限于你讨厌的那套范式，宝贝，你一直优秀，很多事情，如果你不做，其他人更做不了。人生是天空、是海洋、是沙漠、是旷野，你有没有想过，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
在一声声宝贝中迷失自我……
-
感谢小读者们的支持，祝您们发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