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你别妄想>第088章

  周慧文最终也拿起了筷子, 端碗到跟前,用瓷白的小勺子搅了搅热腾冒白气的高汤,默默先舀汤尝了一小口。

  高汤是昨晚用老母鸡炖的, 里头加了一些肉糜和冬笋, 早早就熬了大半晚上,味道很鲜。

  今年的抄手一共包了三种馅, 最常规普遍的猪肉, 以及剁碎的虾仁和牛肉。

  乔家这边都爱吃传统的猪肉馅,虾仁是周希云喜欢的,牛肉则符合周慧文的口味。昨晚提前剁馅码料时姥姥只准备了猪肉,本打算统一包一种,不必搞那么多花样,但乔言坚持多做两种, 一定要把虾仁和牛肉加进去。

  周慧文第一口就吃到了牛肉馅抄手, 一咬就尝出来了。

  往常乔家不会专门弄这个, 周慧文是知道的,所以吃出味儿后就抬头望向姥姥, 又看了下乔言。

  察觉到了对面的视线, 姥姥有心无心说:“今年子整了好几个口味嘞, 乔乔鼓捣要弄,你们都多吃点,锅里头还有。”

  桌上的人哪能听不出老人家话里的深意, 全都懂了,可谁都不回应。

  乔言用余光瞅瞅挨坐在旁边的周希云, 紧张地借着饭桌的遮挡在下面拉拉周希云的衣角, 心里忐忑打鼓, 倍觉压力山大。

  周希云也在桌下安抚地摸摸她手背, 宽慰地拍了拍,过一会儿才应和姥姥,说道:“今年的抄手馅儿更大些,挺不错的。”

  姥姥笑眯眯说:“牛肉和虾是后头加嘞,多了就只能包大些嘛。”

  周希云很捧场,围绕着包抄手问了许多话,边吃边聊天。

  桌上还有煎饼,有培根与鸡蛋,有切得薄薄的咸辣口泡萝卜片,小菜都是一碟一碟整齐摆好的,装盘很是漂亮。

  讲话的时期,周希云夹了两片萝卜片进周慧文碗里,再夹一条培根给乔言,放汤里泡泡。

  都是她们分别爱吃的。

  乔言全程旁听,接下培根后就将其往下塞,藏抄手底下。

  虽然作用不大,但知道长辈们还不接受她俩,因而尽量不碍二位妈妈的眼。

  周慧文对此倒没太大的反应,继续吃着,抄手也吃,萝卜片也吃,不久再伸筷子夹一块切开的煎饼,就着香滋滋的高汤吃。

  整个饭间还数徐子卿正常些,眼看着其他人怎样,也不说什么,只在快收碗前交代几句,让乔言和周希云待会儿洗碗去,洗了晚一点再帮着做菜干活。

  除夕的白天要做的事情多,光是准备晚饭和初一的食物就是一项大工程,一大家子估计能从早忙到晚。

  除此之外还得撕纸钱,准备香火,以便明天一大早能顺顺利利去墓园,省得到时候太匆忙了会落下什么。以及届时需要去亲戚家拜年,上午下午都必须到处走动走动,今天也得将红包糖果啥的备上,以免到时候不够发。

  不仅是对亲戚,对四邻八舍也得拜访拜访。大院就这老规矩,这么多年了,老街坊们都约定俗成了,明儿自是要热热闹闹的。

  徐子卿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帮手,正好有两个现成的能使唤。

  乔言应声,三两下就飞快干掉仅剩的几个抄手,比了个手势,口齿不清说:“马上、马上……”

  姥姥、周慧文已经吃完了,坐着消消食。乔言一骨碌就不讲究地收起她们的碗筷,顺带将桌子擦干净,转身进厨房,随即又折出来,送几杯温热的果汁搁长辈面前。

  无一不周到,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周慧文也没拒绝那杯果汁,给了就照喝,不至于大过年的还冷落甩脸子。

  姥姥没事就牵着周慧文,说是要出去走走,到巷口外转悠两圈。

  外面人多喧闹,皮实的小孩儿满地跑,过节气氛浓厚,哪哪儿都洋溢着一年快要结束的团圆喜悦。姥姥不想周慧文为难,觉着反正也无聊,干干巴巴待在家里看着她们干活没意思,不如带周慧文出去沾沾喜气。

  周姨往常的日子过得太压抑了,私下里整个就是一闷性子,这时候确实该到外边走走。

  徐子卿回头瞧了眼,仍是不掺和,待姥姥带着人走远了,她才无可奈何叹口气,找到两件围裙分别给乔言和周希云系上。

  乔言倒没想过亲妈会突然靠近,还当是徐女士在发飙生气的时期,冷不丁感觉到徐子卿走过来了,以为是要干嘛,吓得心头都一紧,多年挨揍经验之下的潜意识里就要避开。

  徐子卿将女儿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知晓乔言这是怎么了,当即就一下拍乔言背上,没好气训道:“躲什么躲,站直!”

  乔言便站直,浑身绷得像根拉紧的弦。

  分外听亲妈的指令,让往西绝不朝东。

  被这讨债鬼逗得又气又无奈,徐子卿又打她的背,系好了再帮周希云。

  周希云的反应自然许多,轻声说:“谢谢伯母。”

  徐子卿说:“等等我再找两副手套过来,你们身上穿得干净,别弄脏了,不然难洗。”

  周希云颔首,“嗯。”

  如此区别对待,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乔言撇撇嘴,低声叨叨地嘀咕,从牙缝里挤出俩不清不楚的字儿。

  徐女士没听明白,只斜眼瞥向这边。

  乔言重述一遍,胆儿肥地说:“妈,你偏心……”

  徐子卿不搭理人,不解释,等手上有空了再转过去拧两下这个碎嘴子的耳朵尖。

  乔言装怪嗷嗷叫,可怜巴巴喊疼。

  “妈,轻点!”

  “别使力,轻点啊!”

  “过年呢,今天过节……”

  一边的周希云不帮忙,眼看着自个儿女朋友讨打。

  在家过年就是不一样,别有一番滋味,那是出门在外所不能比的。

  家里才是归处,温暖如意。

  乔言“挨打”都开心,嬉皮笑脸的,生怕不能继续惹徐子卿生气,她就是天生欠收拾,消畩澕停不下来,单方面被收拾的时候要喊闹,一会儿皮痒了又去徐子卿面前找存在感,花孔雀似的显摆。

  前几个月没怎么接受徐子卿的洗礼,这下得补上,不多挨几下心里不舒坦。

  徐子卿真想把这个讨人厌的扔出去,可还是狠不下心,也舍不得真的打。

  做菜煮饭的活儿繁琐,费时,一道大菜接一道大菜,往往一通忙累就是至少半个小时不带歇口气的。

  厨房里堆满了东西,什么都有,全是需要处理的。她们三个打转似的交替上阵,轮流看着灶台上的大锅小锅,不时相互帮忙搭把手。

  乔言多数时候都泡在水里洗菜,要不就帮着递盘子打杂,偶尔再到客厅里拿点什么需要的进来。周希云负责切菜,守着煲汤,摆盘。余下的都是徐子卿一个人经手,当妈的能干,手脚又快,一人能顶她们两个用。

  她们从早上九点左右就开始准备,来来回回地干活,晌午凑合着对付一顿中饭,吃完了下午再接上之前的又持续忙碌。

  晚些时候,周慧文和姥姥逛完街了,也回来帮忙干活,俩长辈在客厅里摞干果、糖那些东西,在摆弄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

  中途,乔言抽空出去撕纸钱,清点分装明天上坟要用的冥币啥的。

  彼时周慧文正与姥姥一块儿封红包,算着明天要给哪些邻居家的小朋友准备,稍微理一理。

  姥姥算人头时特意多加了两个,将乔言和周希云也算了进去。这边的旧俗传统是只要没结婚就可以收红包,不管年龄多大,哪怕四十岁了也得准备。

  姥姥专门问周慧文:“跟她们两个崽崽儿装好多欸?”

  周慧文迟疑了下,回道:“都行。”

  姥姥说:“那搞个月月红嘛,要得不?”

  周慧文点点头,“听您的。”

  大院包红包不兴太夸张,一般五十一百就差不多了,毕竟小老百姓家境就那样,讨个吉利便行了,没必要过于显摆。月月红的话,也就是一百二这种,闰月就一百三,数额不会太大。

  周慧文当面包了乔言她们两个的那份,一人一千二,拢共十二张崭新的红票子。

  乔言悄摸看着,发现周姨包好了,连忙转开视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装不懂。她低头做着手上的事,等到干完了再假模假样地离开,又到厨房里晃悠。

  沙发上的周慧文哪能注意不到乔言的举动,其实是知道她在偷看的,但也没特地避开不给瞧。

  姥姥对其没感觉到,还戴着老花眼镜数票子,慢吞吞地分红包,再仔细清点一遍。

  正式的年夜饭当然得等到天黑之后才吃,可以放着春晚一起,看看今年有哪些节目。

  每年除夕开动的第一道菜必定是鱼,寓意年年有余,有点仪式感图个好兆头。晚上的氛围比早上融洽和睦多了,大家都说说笑笑的,不再是那么僵硬,搞得像陌生人一样。

  两家人如同往年那般,尽量都表现得高兴些。

  吃吃喝喝,多来几杯酒,小的敬俩妈妈,妈妈辈再敬姥姥。

  姥今晚可豪气了,仰头一口闷,乐呵呵讲些祝福的话,什么希望乔言她俩事业顺利,越升越高,什么希望徐子卿明年可以轻松些,还有周慧文做生意一定兴隆红火,最后才是真心实意表示自己可以再多活几年,希望身子骨能坚持,想多陪陪女儿与孙辈。

  倒也不是有意讲晦气的,都是实在话。

  老人家再过几年就八十高龄了,从建国前硬生生平安活到了现在实属不容易,经历了那么多动荡的岁月变迁后,她的那些同辈有一大半早都没了,运气不好的早年就饿死了,运气好的,能带着一身病痛活六七十岁也算值当,不亏,像姥姥这种一把年纪脑子还清醒的,真就是幸运中的幸运,上辈子不知做了多少好事才能走到这个盛世年代享受享受。

  姥姥挺感慨,但亦没讲太多丧气的,差不多就行了。

  温馨一顿年夜饭过后,两家人挤一块儿看小品,嗑瓜子吃糖。

  电视里正在演小品,演员还是熟悉的面孔,老团队了。徐子卿很喜欢那个节目,边看边乐,忍不住笑出了声。乔言也大傻子一样噗嗤笑,乐点比亲妈还低,看到精彩的地方脸都胀红了,笑得都快岔气。

  周慧文没笑,可不是心情不好,不喜欢小品罢了。

  随当妈的性子,周希云对小品也无感,但看着乔言笑成那个样子亦扬扬嘴角。

  周慧文捕捉到了周希云的细微变化,发现周希云从头到尾都没咋看电视,心思都在乔言身上。周慧文没管,没心力干涉了。

  瓜子壳扔了一地,糖果纸也丢得到处都是。

  姥姥带头随地丢东西,讲歪理糊弄乔言,骗那二愣子这是过年特有的习惯,扔得越多越好,告知那代表富庶有剩。

  乔傻子真信了,一脸认真说:“啊,咋以前没听您讲过?”

  姥姥把她哄得团团转,回复是以前忘了。

  乔言眨眨眼,赶紧往地上多扔点,挺虔诚说道:“保佑我发财,发大财。”

  其他人都乐了,不知道该不该提醒。

  凌晨那会儿,陆陆续续有邻居打着手电筒过来,大半夜到这边找徐子卿她们出去搓麻将,顺带给姥姥拜个早年。

  徐子卿便拉着周慧文打牌去了,今晚要熬通宵过过赌瘾。

  乔言她们留下陪姥姥,将春晚最后的节目看完,等老人家困了再送人上楼休息。

  夜里俩妈都不回来,周希云自是不用回对面。

  她们到乔言房间里歇着,开着通亮的灯,先后洗漱,待有困意了再躺床上,一同盖上被子,在被窝里接吻,亲了一回又一回。

  乔言压在周希云上边,亲完对方的额头再逐渐往下,而后是鼻尖,嘴巴,脖子……接着拉开睡袍,用暖乎的脸贴贴周希云,蹭两下这人。

  周希云身上比她还热,刚清洗过,带着淡淡的香气。

  乔言张嘴咬了咬周希云,摸索地抓住周希云的两只手。

  ……

  许久,等到被子里的空气都快消耗完毕,她才钻出来透透气,又对着周希云的脖子亲亲。她的唇红润,湿湿的,很是柔软。

  周希云抬手抚着她的脸,没多久再下移些,伸进被子里。

  现在过年不允许放烟花爆竹了,城里前几年就已明令禁止这个,所以半夜凌晨到一点左右的春节鞭炮被气球所取代。

  那些响声不够大,但足以传到这边。

  巷子里时不时会有孩童的嬉笑声,往日不爱出门的小孩儿都在外面瞎闹腾,有的在追逐,有的在炸火炮,调皮的捣蛋鬼抓起一把甩炮儿就惊乍乍追着同伴吓唬,噼噼啪啪的声音此起彼伏,没多久连空中都弥漫充斥着一股子火药味。

  歇息时分,周希云转头望望窗外,应声看去。

  虽然窗户关上了,但能猜到小屁孩们是在干嘛。

  周希云揪乔言的脸蛋,亲昵小声说:“你小时候也这样。”

  乔言趴这人胸口倒着,没力气地埋进去,漫不经心说:“没有,我小时候不爱玩这个。”

  周希云说:“你以前用火炮炸我,追着扔。”

  乔言立马辩解:“我那是想让你一起玩,你不愿意,跑了,我才追的。”

  “才不是,”周希云说,“明明就是欺负人。”

  乔言又反驳:“真的,没欺负你,是想跟你玩。以前过年红包才多少,加起来都没一百,买一盒那玩意儿就要两三块,给你玩你还不愿意,转头就哭着找我妈告我状,我可太冤了……”

  情侣两个算旧账,细细掰扯当年的“恩怨”,一人一个说法,谁都不认同对方。

  周希云一点感觉不到乔言幼时的好意,回想起来只觉得这人恶趣味非常,没少欺负自己。

  乔言不停喊冤,条条都反驳,坚决不承认,非常正经表示是周希云记错了,她当初可不是这个想法,才没有戏弄周希云,反倒是这人隔三差五就找大人哭鼻子,害得她挨了不少揍。

  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太多了,数不清,说不完,她们的回忆简直重不上,各自都是不同的版本。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俩冤家从小就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一个虎得要死,恨不得能上房揭瓦,哪会计较那么多,而另一个则是软脾性,偏偏就注重细节,对不同的事不同的场景,自然有不一样的感受。

  临着该睡觉了,周希云挨上去用鼻头蹭乔言,温柔碰碰。

  乔言笑吟吟,等躺直了才说:“我得许个愿。”

  周希云接道:“你默念,讲出来就不灵了。”

  “灵的,肯定灵。”乔言说,顿了顿,酝酿两秒钟。

  ——“希望明年还跟女朋友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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