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明忆姝还在要求什么呢?

  姜琼华道:“明忆姝,你不要无理取闹,孤待你真的已经很好了。”

  “姜琼华,我说过,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无法与你这种掌权人共情,而你曾经也承诺过,可以去学我家乡那边的规矩。好,现在你听好了,我们那里爱侣间大多都是平等的,除去床笫方面,寻常生活中不该存在什么上位者,你这种不把爱侣当人看的心态,得好好改改。”明忆姝势必要让对方好好改正,她绝情道,“如果你学不会,那我便像现在这样困你一辈子,不让你再出来发疯了。”

  姜琼华气得没话说,尤其听着外面隆重的丧乐,心情更糟了:“明忆姝,孤也没想到你会把训狗那一套法子用在孤身上。”

  “解不开的孽缘总得想办法去解决,我不能摆脱你,只好想方设法地来控制住你。”明忆姝转身去拿了什么东西,又说道,“这是你应得的。”

  姜琼华敲了敲镣铐,开口道:“孤要见伯庐,你把人给孤叫来。”

  “伯庐他年纪大了,我今早已让他携金返乡。”明忆姝收整着手里的小玩意,同时说道,“你有什么话直接同我说便是。”

  姜琼华苦闷中偶然瞧见了明忆姝手里的东西,有些不解地开口询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这是给狼崽子准备的止咬器,可惜它比你乖,一直都没能用上这东西。”明忆姝调整了止咬器的系带,亲手去给姜琼华佩戴,“现在你被关在这里,这东西终于才有了用武之地。”

  姜琼华别开视线,有些屈辱:“孤不戴,多难看。”

  “不会的,很好看,尤其你戴着,更漂亮。”明忆姝容不得姜琼华拒绝,她捏住对方下巴,强行转过那人的脸来,把手中的止咬器扣了上去,“你要是觉得不好看,我明日叫人给你打个金做的。”

  姜琼华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猛地被那冰凉的触感一激,当即头皮发麻,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过后,她又像是嗜血成性的兽见到了猎物,感觉自己的血都沸了,倒也算不上多期待,只觉得很新奇有趣,胸腔中蛰伏的癫狂气再次涌了上来,活生生地撕裂她的所有平静。

  太疯了,这世上居然有人同她一般疯,她的明忆姝果真不凡,知她至深。

  姜琼华感到了一种病态的惬意,这种感受是今生从未有过的,她确实不需要被好好对待,一个更疯的人才能制住她这么多年的病症,明忆姝的举动真的可以强行让她平静,让她烦躁癫狂的脑海清净下来,这些年心中一直没有填上的地方突然就满了。

  她向来身居高位,却总觉得世事无趣,心里像是缺了什么似的,现在她知道了,她缺一个明忆姝,一个卸下温和伪装,与她一起疯的明忆姝。

  她曾很喜欢对方乖顺的模样,可当对方跟着一起疯起来后,她发现她更喜欢眼下这样的明忆姝。

  温婉姝丽的明忆姝是心上皎皎月,疏狂热烈的明忆姝是炽热彤彤日,她爱看明忆姝从那萧然尘外的云端坠落,落到她这恶人怀中,她在深不见底的崖底接住了心爱的人,身上便不会再感到冷了,她想,明忆姝也要与她一起沉沦。

  姜琼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终于不孤寂了,明忆姝来陪她了。

  “好。”姜琼华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抬起被镣铐锁住的胳膊,将明忆姝圈在自己的链圆里,“明忆姝,孤爱你。”

  明忆姝纠正:“是‘我’不是‘孤’。”

  “孤喜欢你。”姜琼华她似痴似醉地去贴明忆姝的脸庞,可她的唇始终隔着一个冰冷的止咬器,无法接触到心上的人,像是在隔靴搔痒,心里越发的急躁难耐,“孤喜欢你,明忆姝,孤喜欢你……”

  明忆姝默然地感受着面颊的凉意,知道这人到底还是死性不改,依旧这样自称为孤,光是一个止咬器显然制不住对方,看这姜琼华的疏狂模样,怕是现在更兴奋了。

  真是疯子。

  不过好在……她现下也是这样的人了。

  明忆姝任由自己被姜琼华圈制在怀,她没说什么,只抬手拔下姜琼华发上的雪云白眉长玉簪,顺着止咬器侧面的格网间隙,横入了姜琼华的唇之间。长簪入格网,刚好卡在姜琼华的舌面之上,那人无法挣开,更无法合上唇,只能不甘地咬着长簪,目光缄默又狂热地望着她眼睛。

  这下,姜琼华说不出话来了。

  “罚你自省一炷香时辰,下次忘记改口,再加一炷香时间。”明忆姝依旧在面前人的怀中,分明是被镣铐围成的链子困住了,但半分都不显得局促,她离得姜琼华很近,隔着止咬器,气息隐隐与那人纠缠,“知道了吗?”

  姜琼华神色依旧倨傲不甘,但还是听话地瞧着她点了点头,长簪与金属相击发出清脆的叮铃脆响,在郁郁落落的暗室内愈发明显。

  明忆姝摸着她的颈,侧过一个角度,与她额头贴近:“琼华,今日虽是你的丧日,但也是值得庆贺的喜日,我找到了一件喜服,你看看好不好看。”

  当着姜琼华的面,明忆姝脱去外面的白色丧服,露出了里面大红的喜服——是明忆姝曾经死去前,姜琼华为她准备的婚服。

  看到这喜服,姜琼华眸中瞬间浸泪,那时候喜服做好了,第二日便是大婚,可赶去明忆姝房中后,却只来得及紧紧抱住已经服下毒药的明忆姝,她所有后悔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也没来得及给明忆姝正妻的名分,明忆姝死前独独清醒了片刻功夫,也没能如愿听到心愿实现。

  没能被见到的喜服终于传到了明忆姝身上,姜琼华想起往昔旧事,想起那没有明忆姝的灰暗时日,心中的苦痛终究还是忍不住,难以自抑地当着明忆姝的面泣下泪来。

  姜琼华哭不出声来,她只能咬着长簪,痛苦地抬着下巴,仰受所有罪孽苦果。

  明忆姝用脸颊贴着她的颈,轻声问:“你怎么哭了?”

  姜琼华无法回答,倔强控制着口涎,为了保持体面,她不得不露出脆弱的颈,仰头一下一下地咽下清涎。

  “别哭了,一炷香时辰很快就会过去。”明忆姝与她牢牢相拥,像是两个快要冻死的人在寒风下用身子为彼此取暖,“等我帮你拿下长簪,还需去外头应付那些人,我朝看重丧葬事,我会为你办得体面盛大,不失了你曾经做为权相的体面。”

  姜琼华注意力集中不了,只能闭眼——

  明忆姝温柔地拭去那人眼角的泪水。

  等到明日,她便会取代姜琼华成为右相,哪怕她是名义上杀死姜琼华的人,但也将丧葬礼数做到了极致。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