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华一愣, 隐约觉得怀中的人有点不太对劲, 但眼下的情势由不得多想,她得尽快解释清楚,不然明忆姝还沉浸在失去自己的痛苦中走不出来可如何是好?

  “是,但孤也是为了你好。”姜琼华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何处,依旧在自顾自地解释,“你瞧啊,你如此喜欢孤,只是一直没有拉下面子来同孤和好,若不是孤这次诈死骗你回来,你依旧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你是喜欢孤的,孤死后,你声声泣血地唤孤回来,孤在门外听得都心疼。”

  明忆姝冷漠地靠在她怀里,眼神冰冷:“是啊,我那样喜欢你,如果不是你这样骗人,也不会回来。”

  姜琼华亲了亲她方才撞到的额头,言语中尽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孤虽棋出险招,但到底挽回了你,是值得的。”

  “所以你那日步入洪流,叫自己置身险地,也是为了布下此计吗。”明忆姝淡淡开口,带着几分麻木,“那也是你的一步棋?”

  “那日孤去避洪台时,路上不小心落了一只耳坠,找寻一段时间后,耽误了脚程功夫,所以没能走到避洪台那里,谁料想到避洪台居然年久失修坍塌了,那时好些人在避洪台亡命,孤便想着这是个好机会假死,只有凭着这契机才能引得你的信任,不然你是不肯信孤已经死去的。”姜琼华有些自喜,因自己的计谋而感到欣忭,“也许是上天也向着孤,所以孤才能借着灾祸挽回你。”

  明忆姝没有说话。

  “忆姝,既然你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我们便和好吧。”姜琼华隐隐期待着,内心像是炸开了一簇簇的小焰火,每一个字都带着笑意,她说,“孤本以为挽回你会艰难些,所以将相印给你,还想着能借权势留住你,没想到你竟对孤情深至此,宁抛下权势都要与孤一起死。”

  明忆姝道:“你也不怕我收下相印,叫你没了办法。”

  “相印孤给你的赔礼,这是孤平生最重要的东西,是孤三十多年唯一拿得出手的赠礼。”姜琼华丝毫不后悔给她,“孤想好了,等你收下相印,坐稳了右相位置,孤就出现在你面前,哪怕你不愿意原谅孤,到时候琐事缠身,你这样心善明直的人,应该也无法弃了权势离开京城。”

  明忆姝笑了,但笑意只是流于表面,根本未达眼底:“这不是赔礼,而是变相要挟,你知道我不喜欢的。不,你根本不在乎我喜不喜欢,你只是自我觉得这赔礼很重要,完全没有设身处地地考虑过我。”

  “无妨,你若不喜欢,孤便自封左相,为你相衬,你无需劳心费力,只需要身处高位,享万千殊荣。”姜琼华依然觉得自己的计谋完美无瑕,她说,“孤给你的赔礼,你要收下。这样——孤明日拥你成为右相,同时孤去做左相,岂不是和美成双?”

  “是啊,毕竟我不懂如何去做一国之相,得你帮衬着,得你站在身后。”明忆姝偏过视线看她,“你是这样想的吗?”

  姜琼华眉眼柔和,眸中潋滟生辉:“忆姝,孤甘愿为你办事,哪怕屈居你之下也无妨,你是孤的,孤什么都可以不介意。”

  “真的不介意?”

  明忆姝言语轻柔,她的声音越放越轻,与姜琼华耳语时主动靠近了些,最后甚至像是在耳鬓厮磨。

  姜琼华快要溺死在这份柔情蜜意里了,她心里极度欢喜,带着极大地期待去与她亲近。

  “孤自然是……”

  话说一半,姜琼华倏地被帕子捂住了口鼻,她本就不对明忆姝设防,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猛地吸了一口气,当即察觉有什么药粉呛入了喉中。

  姜琼华脸色一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明忆姝。

  明忆姝紧紧掩住姜琼华口鼻,帕子掩盖在大袖之下,她用全身力气把那人压倒在地,脸庞凑得极其近,深不见底的眸子直直望进对方眼底。

  姜琼华被那个丧心病狂的眼神吓得瞳眸一颤,意识渐渐消退的同时,脸色也白了几分:“忆姝,你……”

  两人的身影远远看着像是在情/动纠缠,实则姜琼华早已被压制得没了力气,只徒劳地抓着明忆姝的衣裳。

  “琼华,你说真的不介意,那我须得信呀。”明忆姝笑容苍白,眼神十分冰冷,“你不想让我离开,那我便一直陪着你,永远都没关系。可是——”

  姜琼华有些听不太清她的话了,但还是强撑着去听。

  “可是——我喜欢的是那个死了的姜琼华,你活着太碍我事了。”明忆姝力气不减,依旧捂着面前人的口鼻,她语气一如往常,但此情此景下,到底显得诡怖,“明日我会为你办丧事,举国都会依礼为你哀悼,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忘记你,日后你在阳世便算作死了,只能时时刻刻留在我身边,做一个只能跟着我的孤魂野鬼。”

  姜琼华使力去抓她的手,艰难道:“明——忆——姝——”

  ·

  姜琼华第二日醒来时,只听到丞相府哀乐震天,明忆姝居然真的为她发丧,把她的“死”宣得沸沸扬扬的,这悲乐动静之大,怕是连皇城之内也能听到。

  明忆姝静静地守在她身边,也不知等了多久。

  对方穿着素色白服,刻意扮出为她办丧的诚意,而一细看,明忆姝仅仅只是披了件白色外裳,里面几层衣裳的衣襟竟然还是红的。

  姜琼华手脚都被对方捆束住了,心里有些恼火地蹙眉问道:“忆姝,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玩笑有些过火了,给孤松开,不要孩子脾气。”

  明忆姝用掌心触了触她的面颊,纠正道:“日后都不必称‘孤’了,你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右相了。”

  “你怎敢如此对待孤?”姜琼华是真心想与明忆姝和好,但并不是通过眼下这种方式,她的尊严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她可以主动宠着明忆姝,但不能被对方如此对待。

  “再说一遍,改口。”明忆姝平静地等着她,俯下身,像是很有耐心的样子,“如果学不会,就会罚你。”

  姜琼华冷笑,觉得荒谬至极:“仅凭这样的手段就想扳倒孤吗,忆姝,你什么时候学坏了,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样,还故意演戏骗孤现身,孤那样喜欢你,你不觉得愧对孤吗?”

  “姜琼华,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总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长辈姿态去教训人?论做长辈,你没做一件跟人沾边的事情,论□□人,你无时无刻不在伤害欺辱我,扪心自问,你觉得这叫喜欢吗?”明忆姝捏着她的脸,心中怎么能没有恨意,“你永远学不会平等地去爱人,你的感情就像是施舍给我一般,真的低廉至极。”

  姜琼华亦是理解不了她的想法:“孤不懂你,你既然心里还有孤,为什么要来这样一出戏?你此刻放开孤,孤复位后依旧会宠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非要别扭着给孤甩脸色吗。”

  明忆姝说:“姜琼华,在今日之前,我说过无数次——请你不要再纠缠了,我并不想得到你那令人作呕的宠爱。是你一直在死缠烂打不肯放手,我不知如何才能摆脱掉你,如果你非要我重新喜欢你,那好,你需要改掉一些臭毛病,什么时候改得我满意了,我们便重归于好。”

  “孤说过不再会欺辱你,孤做到了,孤哪里还需要再改?”姜琼华觉得自己的底线已经为明忆姝做出了很大让步,毕竟她姜琼华这辈子都没有为人低过头,也从未花很长时间,很多精力,千里迢迢地去挽回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