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姜琼华崩溃似的看着面前的场景,无力阻止,只能咬牙痛骂当时的自己,就在她心疼又气愤的同时,梦境中的两人再次对话了起来。

  那个“姜琼华”自说自话地收回手,说道:“真是胡闹,你让孤醒后如何面对你。”

  “该如何面对呢?姑姑心里不是一直想要杀我吗。”明忆姝攀着她颈项,像小姑娘时期的那样坐于对方怀中,说,“已死之人,怎样对待又有何区别,何妨更大胆些,总之是梦。”

  心事猛地被知晓,当时梦里的“姜琼华”脸色阴鹜地掐紧对方脖子,恶意陡生。

  “姑姑也会舍不得我吗。”明忆姝轻轻咳嗽几声,不计前嫌地继续黏她,“这么多年了,真的不会心软吗。”

  真的……

  不会心软吗……

  这是梦里的明忆姝是在问那个“她”,但此刻,姜琼华却在心底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当初那个时候,明忆姝怎么会知晓自己的杀意?这个梦竟然如此不同寻常。

  姜琼华痛苦万分地走到梦中人面前,哑声对明忆姝道:“姑姑后悔了,你不要问她。”

  明忆姝的视线依旧落在榻上人脸庞上,她说:“既然姑姑都不会再心软了,那在梦里,合该让已逝之人如一次愿的。”

  已逝之人。

  榻上的“姜琼华”并无所感,但地上的姜琼华却满面泪色。

  许久之后的她,在明忆姝死后的她,才读懂了当初梦里的诅咒,明忆姝自从遇见自己,这一世就是苦悲的,死亡的结局已经注定,自己永远留不住对方。

  “姑姑,看我。”明忆姝声音温柔。

  站在原地哭泣的姜琼华突然听到这一声提醒,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隔着时空与梦境,她终于对上了明忆姝的视线。

  明忆姝朝她笑了笑,向她张开双臂——

  姜琼华连拭泪的功夫都没有,匆匆朝她而去,试图相拥。

  可那人却温和地撞入她怀,像是抓不住的月光,一下子全散了。

  梦破,一场惊。

  视野顿时重回黑暗,姜琼华茫然地立在那里,感受到了无边的孤寂。

  这梦和之前不一样了。

  姜琼华不可能记错,她分明记得在当初那场梦里,明忆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张嘴”,并非是眼下这般朝她张开双臂。

  怎么会这样?

  姜琼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某种猜测在心上冒出,她在与那人对视时受到的震撼总也是说不清的,她知道,方才那就是明忆姝,是她许久未见的那个明忆姝。

  对方是想着她的,会来梦里再见她的,是不是?

  姜琼华额头起了一层微汗,她惊惧似的从梦中醒来,匆匆去唤明忆姝的名字:“忆姝,是你吗?”

  这声激越的呼唤在寝殿回响,无人给她应答,姜琼华脸颊的泪痕未干,魂不守舍的模样掩不住那种孤苦。

  姜琼华悲哀地掩面哀泣,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也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动,她急匆匆地拿好手里的玉簪,朝那动静走去——

  就在她刚刚出声呼唤明忆姝的时候,原本好端端放在桌上的匣子坠落在了地上,分明地上有厚厚的绒毯,但里面的玉簪全部都碎裂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

  姜琼华崩溃地跪地去木匣里拾起玉簪残碎,同时小心地将手中唯一安好的玉簪放在了一边。

  她曾见明忆姝在宫道跪地在雪中翻找着玉笛的碎片,那时候她不理解对方为何会那般微卑执着,而今,她也像对方当初时那样,忍着心痛去拾那些碎片。

  所谓,玉碎情意散。

  姜琼华落寞地将所有碎片收整到匣子里,情绪在多次崩溃后,她觉得自己不会再崩溃下去了,明忆姝的种种旧物都像是钝刀凌迟,她伤得过重,好像也感知不到痛苦了。

  “忆姝,孤知道是你来了,你讨厌孤,打碎给孤的玉簪也是没有问题的,孤不怪你。”姜琼华麻木地抱着木匣,起身对着虚空道,“但你还给孤留了一只……”

  是心软吗?

  后面的话姜琼华还未说出口,突然就顿住了,因为她突然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脆弱之物,那东西骤然被踩断,打断了她的所有妄想。

  姜琼华难以接受地低头看去——她方才放在一边的最后一只簪就这样轻率地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