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华心里总有一个地方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的不适,她隐约觉得自己该再和明忆姝多聊聊的,于是又找话道:“孤将心事讲给你听,你是否也得叫孤听听你在想什么?”

  “好。”

  明忆姝低头为她濯发,无声间却是取走了对方一根青丝,她每次为对方濯发都会取一根来藏好,日日复年年,放在屋内最隐匿的地方,与她自己的一起攒成一簇同心发结。

  就当是结发为妻。

  这些年的心思潜滋暗长,心爱之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明忆姝很难不克制住自己做一些晦暗之事,她知道这样很不好,但真的忍不住。

  “平日里多梦,醒来后也不免多想,有些梦魇刻骨铭心,总也忘不掉,姑姑要听吗?”

  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明忆姝当然也不是非说不可,但姜琼华都那样与她透露了心事,她合该把自己的心事也说与对方听。那年她遇到难缠的混混时,为了自保也是受了伤的,那是她第一次和人起那么大冲突,心中的难过和孤独都是独自往下咽的。

  “别这样叫孤。”姜琼华此刻不愿意听明忆姝这样称呼自己,她说,“孤允许你叫孤的名字。”

  明忆姝正想着如何同她提及旧事呢,却是突然听到对方说了这样一句,当即心中起了一阵绚烂烟火,不震惊都是假的。

  “琼华……”明忆姝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的,她难得木讷一次,就连声音都发着抖,带着很多的不确定。

  是听错了吗?

  因为极度紧张,明忆姝指尖瞬间变得冰凉,她手里还在为对方濯发,沾水的发像是会主动勾人的情丝,缠绕着她,让她眼神都不知该落到何处。

  “嗯。”

  姜琼华应了一声,微微起身,沾水的发从明忆姝手指间滑落,重新垂坠到池中,姜琼华随手拉过明忆姝的手,在她手指一畔落下一个并不算旖旎的吻。

  是真的。

  明忆姝脸颊瞬间起了绯色,从头羞到了脚。

  她想,对方的意思……

  “瞧瞧你那点出息。”姜琼华啼笑皆非地伏在池畔看她,见对方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觉得很是有意思,明明前不久自己想要染指于她时,她还格外坚定地推开了自己,怎么眼下就又羞成小姑娘了呢。

  姜琼华不是很懂,她曾经在目睹明忆姝暗地里亲吻自己指尖时,以为对方是对自己起了别的心思的,所以第二日醒来便想与对方亲近一试,谁曾想逼得太急,还把人给惹哭了。

  “现在怎么不哭了?”姜琼华挑了挑她下巴,凑近去逗她,“你倒是继续推开孤呀。”

  明忆姝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膛里,多年夙愿得偿,她喜悦过了头,恨不得立即将眼前之人拥入怀中。

  但她没有这样做,一来是没有确定对方是否愿意,二来……明忆姝视线下移,顺着对方沾水的薄衣,看到了对方万分成熟的弧度。

  姜琼华总是自称自己年华老去,但在明忆姝眼里,三十四岁正是女子最美的年岁,古代人或许觉得年纪大了,但她从现代来,从来都不会这样想对方。

  这个年岁,成熟知性又美好,像是香醇的酒,有着数不清的韵味。

  姜琼华的衣裳沾过水,弧度也格外明显,明忆姝大着胆子盯着那处瞧了会儿,突然注意到对方衣襟散了,刚好露出了锁骨处的伤疤……那伤疤,像是受过那种古代用在奴隶身上的极刑,锁链穿过锁骨把人桎梏住,让人受尽苦痛折磨。

  明忆姝心疼得蹙眉,抬手便要抚上对方伤疤,好像这样做就能帮着对方缓解那些她没有见过的苦痛一样。

  “你胆子倒是大,一上来便动手动脚。”姜琼华笑着瞧她,口头像是在嗔怪人,实在也由着对方来,完全没有阻止。

  她以为明忆姝会去抚摸,因此丝毫不设防,甚至还觉出了几分暧昧,然而就在她起了笑意时,却看到了明忆姝担忧的神色。对方冰凉的手指拨开衣襟,落在了她伤疤之上。

  明忆姝问:“疼吗。”

  姜琼华猛地止住笑意,低头才看到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时居然散了,这么多年一直不肯见人的伤疤也被对方瞧见了些许。

  自卑,恼火,嫉恨,不甘……

  她一下子变了脸,拉好衣裳退开一段距离,并未回答明忆姝的话。

  姜琼华可以将心事讲给明忆姝,但不代表她可以赤诚地叫对方瞧见伤疤,这些留下的伤是她心底永远难以平息的痛苦,她自己都不愿意低头瞧一眼,若是别人知晓了,自己一定会杀人灭口。

  明忆姝……暂且除外。

  每每沐浴姜琼华都不愿叫下人来伺候也是这个道理,她甚至合衣入浴,就是担心有人会瞧了她的伤。

  无论是讥讽还是关心,她都不需要!

  她已经三十四年岁,身上有伤疤也很难再恢复如初了,更别提如此严重的贯/穿伤痕,她讨厌那些细皮嫩肉的水灵女子,这总让她想起自己的残败。

  姜琼华愿意亲近明忆姝,但也不能叫对方瞧见了自己的伤痕,她害怕对方会露出别的什么神色,比如厌弃,再比如怜悯。

  “收起你的怜悯,孤不需要你可怜。”姜琼华语气有些冷硬地背过身,“别看了。”

  明忆姝的手一直僵在半空,没有落到实处,也没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