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庐立于门外,沉沉地叹了口气:“还请明姑娘不要与丞相生了隔阂,咱家丞相确实脾气差了点,但待您也是用了真心的,或许丞相她并不自知,老奴在相府这么多年,看得出丞相待您的与众不同。”

  明忆姝低声:“我知道。”

  伯庐:“这间柴房寒陋,老奴已经叫人连夜去打扫另外一间柴房去了,您暂且先在此地忍一忍,待收拾好,老奴接您过去。”

  既已经做了阶下囚,换不换地方倒也无妨,明忆姝颇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她落到如此境地,还能有换个柴房的自由。

  伯庐对着柴房略一鞠身:“夜深雪重,万望姑娘保重身子,老奴出来久了恐怕丞相会生疑,暂先告辞回去了。”

  明忆姝得谢回应:“多谢先生照拂。”

  柴房重新回归寂静,明忆姝咳嗽几声,感觉嗓子里都像进了冰碴,刺痛之下,一阵血腥气泛了上来。

  她撑住门板,低头,一道血迹顺着嘴角而下。

  明忆姝一愣,黑暗中看不清现状,她抬手用指尖试探着点了唇角,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血——

  怎么会有血?

  她心中生出几分恍然,难受极了,她不畏惧死,但她并不想死在这个世界。

  如果可以,她还想陪姜琼华很多年。

  她舍不得。

  所有在现世中得不到的亲情与护佑,都能在姑姑一人身上得到,明忆姝孤身好些年,何其幸运才能借着穿书的机会遇了姜琼华。

  她或许是真的太缺少一份这样的爱,缺少一个这样的人,以至于这六年来,她完完全全把对方当成真实的存在,赌上自己所有的真心和爱去对姜琼华好。

  明忆姝承认,她喜欢照顾对方,喜欢看对方的一切,哪怕是蹙眉发火都喜欢得紧。

  像是在心里供奉了一处神祇,日日牵挂着,仰慕着,把眼前人放心底,虔诚地去照顾伺候对方都无怨无悔。

  明忆姝闭上眼眸,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双手护在心口,试图向上苍许愿,能再许她几年,好好陪伴那个可望不可即之人。

  思绪走远……

  屋外,不知何时又起了一阵脚步声。

  “——姑娘!奴婢把你的药偷偷拿出来了,你今日吃药了吗?”

  明忆姝睁开眼睛,出声询问:“倩儿?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出来了?”

  ·

  三炷香前,姜琼华半梦半醒间被一阵头疼闹醒。

  她皱眉起身,怒火依旧在。

  “明忆姝——”

  下意识的开口之后,姜琼华住了嘴,她这才回忆起前半夜自己发了火,把唯一可以给她缓解头疼的人给关到了柴房。

  姜琼华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对方的气,她抬手拨开面前的床帐,一声不吭地瞪着虚空许久,才负气地想——自己又不是离不开明忆姝,头疼而已,不要命,死不了。

  于是她愤愤地松手,眉眼里的自厌自弃几乎要化为阵阵黑烟。

  她恨所有人,其中也包括自身。

  每当头疾犯了,她甚至想持刀贯入自己头颅来止痛,好像这样就能结束无趣亦无爱的一生。

  总之她也无人挂怀,死后或许有人掘她墓,但没有供奉她,为她掉一滴眼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活,为何要来一遭,受尽了冷眼和罪罚,也做遍了恶人恶事。

  不会再有什么人和事能牵动她的心了。

  她这一生,生于灰烬,长于荆棘,注定不可能成为一个和善之人。

  年少时家族衰败,她学会用恶劣手段来保护自身。

  十八那年遇人不淑,信了唐广君的帮助,信任被人作践。

  二十八岁,她受难,看清了歹人,报仇杀死唐广君,便再也不敢把心再掏出来给人看了。

  也罢,这样的日子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