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祖传一个亿(GL)>第283章

  郎迟谙被送到医馆后,大夫看了半天诊,最后在白落棠急得一刻不离他的目光下得出结论:“病人气血虚浮,应当是心神疲惫,受了劳累,回去多休息就是了。”

  大夫实在没瞧出郎迟谙有什么毛病,颇像那些心情大起大落后一时急血攻心昏厥过去的人,没必要治,多休息个两天就好了。

  但在白落棠的坚持下,大夫还是开了些安神的药材,嘱咐一日三次煎好服下,然而让学徒送她们离开。白落棠出来得急,郎迟谙一昏过去,她几下没喊醒抱了人就往外跑,借来的伞丢在了绪以灼院里,自个儿也和郎迟谙一样被淋成了落汤鸡。

  学徒尽心尽责打了伞将二人送到戏班,暴雨天老门房依旧坚持守在门口,遥遥看见班主抱着郎姑娘回来,离开回到院里叫人。没一会儿得了消息的戏班成员就蜂拥而至,接人的接人,拿药材的那药材,递衣服的递衣服,簇拥着二人回到白落棠的卧房。

  白落棠一直没松手让人将郎迟谙带走,直到回了自己卧房才将人放到自己床上,也不顾被褥一下子被浸湿。

  “郎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人便拿毛巾为白落棠擦头发,边不安问道。

  白落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她们这些人偶然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但自从认识郎迟谙起,这还是白落棠第一次见到她生病。白落棠只知郎迟离开那支商队下榻客栈后的种种变化,绝対与她买下的那面镜子与现在不知所踪的“聊琴”脱不了干系,只是其中缘由唯有昏迷中的郎迟谙清楚。

  头发擦了个半干后,白落棠扭头吩咐挤到屋中来的姐妹们:“快去烧桶热水,去迟谙院子里寻些干衣服来,在煮些姜茶等她醒来了喝。她在外头淋了太久的雨,莫又染了风寒。”

  说罢,自己也推到屏风后去换身衣裳。

  白落棠吩咐得及时,没一会儿姐妹们就齐心协力给郎迟谙泡了个热水澡,然而当夜郎迟谙还是起了高热。

  这下可不是喝什么安神的药材就好了。好在大夫想到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附了一剂治伤寒发热的药,厨房先将这剂药煎了给郎迟谙灌下去,白落棠又叫人去医馆买药。

  大雨下了一个下午,此刻仍未止歇。

  紧闭的门窗被风一下一下地撞着,发出沉闷声响。白落棠想方设法弄醒了郎迟谙,将药给她喂下去。郎迟谙此刻大脑昏昏沉沉,勉强掀开一道缝的眼睛看见眼前摇晃着的具是熟悉的人影,没有反抗将苦药咽了下去。

  白落棠顿松了口气,还好郎迟谙病时不闹腾。

  她从一旁小碟里取了块冰糖塞进郎迟谙口中,扶着她躺回了被窝。

  这病来势汹汹,好在事先有所准备,才没被打个措手不及。姐妹们不敢多说话,唯恐吵到病人休息,只得彼此対视一眼,默契地熄灭烛火退出屋外。

  今夜想来许多人都没有睡好。

  天快亮时,雨总算慢慢小了下去,推门一看才发现院中具是残枝铺陈,桂花树被风雨摧残得蔫头耷脑。街上遍地积水,倒映出灰蒙蒙的天。

  白落棠出去还伞,顺便打听了一下消息。先是问了问火势如何,得知在暴雨与人力之下大火很快就被浇灭,才去问有没有人知道“聊琴”姑娘的下落。

  不似许多人已対郎迟谙熟识,明明一同来到清禧镇上的绪以灼却只有很少人知道。

  白落棠这才发现绪以灼好像确实很少与他人往来,她不管何时见到她此人都是形单影只的。甚至在白落棠提起“聊琴”这个名字时,被问到的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直到她说戏班东边那间小院里搬来的外乡人,才有一部分人会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啊。

  但问到这里后便再无进展,无人知晓聊琴去了何处。白落棠最后找到那间小院的房主,得知聊琴的与他的租赁合同一直续到九个月后,除了签订合同那日他们便再无来往。

  白落棠忧心忡忡地回到了戏班,她能感觉到郎迟谙与聊琴之间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却看不到那个秘密的全貌。

  她回到戏班时,郎迟谙可算醒了。

  她搬回了自己的住处,白落棠有意问她同聊琴可是有了什么龃龉,可郎迟谙避而不谈,敷衍了几句后便闭门送客。此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不见外人。

  如果不是每回放在门外的饭菜郎迟谙都好好吃了,只怕白班主已然忍不住进去逮人。

  郎迟谙不愿让戏班的人担心,然而她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应付其余的人与事。等身体稍稍恢复一点后,她就扑在了玄玉仙宗藏书阁浩如烟海的资料上。

  郎迟谙已经无力找出藏在暗处的绪以灼,她没有功夫同绪以灼在这里纠缠,于她而言当下最紧要之事,莫过于找出登墟之船究竟在何处。

  足足过了两月,她才在一本游记中找到了有关登墟之船较为详细的记载。她翻找出北域的古地图,根据文字记录在地图上标出一个个已经消失在赤地之中的古城,最后在海岸线上确定了龙骨浅滩的位置。

  郎迟谙当下卷起地图和往世镜就往外走。

  推开门,炽烈的天光落入眼中,郎迟谙已然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太阳,竟会被阳光刺得一下子闭上眼了,缓了许久才睁开。恰时院门被人推开,她迎面撞上过来送饭的白落棠。

  白落棠先是已经,再是一喜:“迟谙,你可算出来了!”

  郎迟谙脚步勉强停住,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这些时日怎么了,可把我们吓得够呛。”白落棠将饭菜搁在一边的井盖上,仔细看了看郎迟谙面色,没瞧出什么异样才道,“莫要整日将自己锁在屋里了,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郎迟谙不愿让她担心,扯了扯唇角,尽力露出一个笑来:“以后不会这样了。”

  等她登上登墟之船,度过自己的死劫,就再也不用如此。

  白落棠仍是担心,怕她一扭头又回到屋里不出来。脑内一道灵光闪过,突然想起可以给郎迟谙找点事做,便说道:“迟谙,你可还记得我们之前排的那场新戏?已经演了好几场,反响颇为不错,等在清禧镇再演一场,就可以着手准备巡演的事了。”

  “那挺好。”郎迟谙点头道。她为这出新戏也出了不少力,戏子们编排动作的时候,时常来请教她可以如何动作,郎迟谙以修士的角度想了几个点子,用到舞台上后竟然很是不错。

  只可惜,她没有赶上这出戏的第一场,眼看着也要错过最后一场。

  但只要她能活下来,眼下的遗憾都是值得的。

  郎迟谙这般想着的时候,只听白落棠继续道:“意娘前日不小心伤了手,这会儿还没好。戏班里除了意娘同我,只有迟谙你会琵琶。新戏的曲子你也学过,不如今夜就由你来顶上?”

  郎迟谙稍稍愣住。

  在她出师的时候,白落棠就笑着对众人说棠声班又多了一位乐师。姐妹们纷纷起哄,说郎迟谙又能看家护院,又有琵琶技艺傍身,不若再去学学管账,没几天就可以把白落棠从班主的位置上赶下来啦。

  这显然是在开玩笑,但姐妹们确实在期待着郎迟谙同她们同台演出的那一日。

  郎迟谙同样期盼着那一日,可她没想到第一次机会,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抱歉,”郎迟谙回绝道,“我有些事情,必须要离开清禧镇一趟。”

  棠声班的成员多有家人在世,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去和家人住一会儿。反而是郎迟谙这个后来加入的成员从未听她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和白班主一样把棠声班当做了家,这两年从未单独离开过。

  “行啊,”白落棠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你要离开多久?”

  郎迟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最快也得是七个月后。”

  她尚不知登墟之船会如何将她送到未来,其中会产生多大的偏差。

  白落棠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那行李可得准备得周密些,我来帮你收拾吧。”

  郎迟谙没有再拒绝。

  搁在边上的饭菜被两人遗忘,白落棠进到郎迟谙和两个月前没有什么去别的房间,熟门熟路地翻找出衣服,又将路上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都考虑到。白落棠就像是整个棠声班的大家长,总能照顾好成员们的方方面面。

  最近被装进包裹里的,是白落棠送给郎迟谙的琵琶。

  “似乎太重了,”白落棠放进去,想了想又拿了出来,“路上约摸也用不到,不如就放在棠声班,等回来再拿。”

  白落棠仰头看向郎迟谙:“你还会回来吗?”

  郎迟谙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心中再也没有诞生过回到西大陆的念头。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在玄玉仙宗的时光,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个大乘期的修士,除却往世镜那次,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再用过灵力,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东大陆过着平淡的日子。

  她太晚才懂得姑姑对她的良苦用心,没有珍惜与姑姑在一起的时间,甚至直到最后都惹她伤心。这一次,她不想在一切无可挽回时才知道后悔。

  清禧镇为她心安之所,棠声班的大家就犹如她的家人。

  心有眷恋,郎迟谙不愿在死去,破局的希望就在眼前,郎迟谙必要放手一搏。

  郎迟谙没有带上那把琵琶,她会等到回来那日再次拿起它,彼时她就可以长长久久地留在她们身边,由自己来选择此生的尽头。

  沉甸甸的行李背在了肩上,白落棠一路送郎迟谙离开。往外走的时候,她们遇上了不少人,没一会儿整个棠声班都知晓郎迟谙要远行。

  大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郎迟谙连声让她们不必再送,反复承诺等事情解决了以后,一定会回到清禧镇。

  郎迟谙从未対她们说过谎,姐妹们连连点头。只是郎迟谙从未离开那么久过,哪怕郎大侠在她们心目中是武艺冠绝天下的侠客,她忽然要远游,归期又未定,姐妹们止不住的心忧。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目送着郎迟谙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其余人都被郎迟谙劝下,只有白落棠坚持将她送到渡口。拿出的说辞也有理有据,棠声班的行程素来都是她安排的,郎迟谙哪还记得走哪条道最为便捷。

  郎迟谙没话说了,她以前仗着修为遇山翻山,见河渡河,可这会儿她毫不怀疑自己敢多用点灵力天道立刻会将雷劈她。

  白落棠为她打点好行程后,亲自将郎迟谙送上了可以直达洄水县的船。

  “你可是要到离断江的对岸去?”白落棠叮嘱道,“可得瞧好时间,若是起了雾莫要登船。”

  郎迟谙点头:“我知道的。”

  “眼下已是初冬了,之后日子会越来越冷,包袱里有厚衣裳,可别仗着身体好就不穿。再像上回那样受了风寒,身边可没有人再照顾你了。”

  无论白落棠说什么,郎迟谙都点头应下。

  船家站在船头催促,船就要开了。

  白落棠最后为郎迟谙理了理衣襟,将她送上船只。

  “迟谙,一路顺风。”

  船桨摇晃,一荡便在几丈外。

  白落棠的身影消失在码头,好似已经离开了。

  才不是呢——她一直站在码头上目送郎迟谙远去,是船越开越远,码头连带班主,都渐渐消失在郎迟谙的视线中。

  郎迟谙抬头看天,云高天阔,只是刚刚离开,她便已然知晓思家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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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晚上还有,今天尽量结束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