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祖传一个亿(GL)>第278章

  阳属沙漠的白日热得好似要将人烤熟,马车里头热气蒸腾,有时候真说不好车里车外哪边要更舒服。

  绪以灼倚在榻上,合着眼睛假寐。忽然边上的车窗被人敲响,她直起身拉开了半扇。

  找她的人是一位坐在骆驼上的向导,这支队伍里头马车被护在中间,头尾与两侧都有人随行,这位向导的位置基本就在绪以灼这节马车边上。绪以灼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听到向导带着大漠口音的话后,才知晓原来是向导没怎么见她出来领过水,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适。

  队伍里的水集中管理,每人每天可以领取限定的份额。绪以灼除了防止他人生疑象征性领了一次外,就再没去取过。

  “我没事的。”绪以灼道,“队伍里若有人不太舒服,可以将我那份给他们。”

  “这……难道你们这些武林高手,连水也不用喝吗?”向导挠了挠头,“方才郎女侠也是这般和我说的。”

  见向导毫无疑心,绪以灼顿时觉得武林高手这一身份还蛮好用,任何不合理之处都会被这些人脑补到合理。

  “您在哪儿见着的她,她好似不在车里了。”绪以灼神识一探,便发觉郎迟谙的马车里空空如也。

  向导往前一指:“郎女侠刚刚往戏班子的车厢去了。”

  *

  以往这个时候,郎迟谙应当待在自己的车厢里打坐,然而今日她心烦意乱,久久未能入定。

  昨夜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脑海。

  都说夜间不如白日理智,郎迟谙只觉此言诚不我欺。她昨夜定然是昏了头了,才会留下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她既已决定回到西大陆,就更不该与凡人多加牵扯,如今却自己撕开了一道口子。

  又一次入定失败后,郎迟谙气急败坏地将枕头砸在了榻上。

  她用力之大,以至于这柔软的二物相触竟然发出了不小声响,恰好驱使着骆驼走到车厢边的向导敲了敲窗户。郎迟谙理了理凌乱的发,压着声音道:“什么事?”

  她本是不想让人听出她此刻心里的烦躁的。

  但冷硬的语气好像叫人更加误会了。

  向导也不知是谁胆大包天招惹了郎女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向她讲了供水的事。

  “不需要,”郎迟谙声音依旧冷得好似要掉冰渣,“谁需要给谁去。”

  向导忙不迭地溜了。

  郎迟谙抱着枕头,靠在车壁上听外头的动静,听见前方的车厢又传来乐声,可其中却没有琵琶的声音。

  郎迟谙其实一早就在留意了。

  心里也在不止一次地疑惑:她今日怎么不弹了?

  可是昨夜吹风受了凉,或者是水不够打不起精神?

  郎迟谙给自己找到了借口,掀开帘子便跳下马车,跑到前头的车厢敲了敲门沿。

  “是谁?”乐声乍然停下,马车里头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

  “郎迟谙。”她的声音颇好辨认,而昨夜白落棠回来后,她的名字也已传遍戏班。郎迟谙说罢,掀开帘子钻进了马车里。

  只见车厢内一共五人,皆为女子,其中一人抱筝,一人拉三弦,两个人拿着纸笔,白落棠坐在最角落里,倚靠着柔软的垫子。

  郎迟谙一进来,五道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到了她身上。郎迟谙身体一僵,她许久没接受过这般好奇、直白又大胆的眼神了。

  一个拿笔的姑娘兴致勃勃道:“郎大侠,你可以告诉我你们武林中人都是怎么出招的吗?”

  姑娘的目光中满是求知欲,恨不得立刻写一出以郎迟谙为原型,以江湖侠女行侠仗义为主题的新戏来。

  郎迟谙:“……”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知道?她又没有武功!

  郎迟谙后悔了,她就不该来这一趟。

  然而此时悔之晚矣,要是落荒而逃岂不是更加丢脸,郎迟谙死也做不出这等落面子的事。好在白落棠看出她的窘迫,按在身边的小姐妹,笑着道:“好啦,人家是来找我的,你们有什么事情以后在说吧?”

  说着又轻轻推了推边上的人,让她们给郎迟谙让出一个位置来。

  马车虽不算宽敞,但六个身量纤细的女子坐下绰绰有余。郎迟谙一声不吭地上前去挨着白落棠坐下,背挺得笔直。

  要是文化课上郎迟谙也能坐得这么规矩,老夫子能感动得当场落下泪来。

  郎迟谙不敢离那些热情过头的戏班成员太近,就只好尽可能地往白落棠身上贴,惹得姑娘们不禁好奇她二人关系怎得突然如此之好,忍不住问道:“班主,郎女侠这是来找你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我学琵琶的,你说是吧,郎女侠?”白落棠发觉每听到这三个字一次,郎迟谙的瞳孔就会微微变化,不由得打趣她道。

  “那可是找对人了!”成员们立刻七嘴八舌地推销起来,“我们班主的琵琶呀,就是整个乌倰国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好的!”

  白落棠没有自谦地否认,笑一笑就取琵琶去,显然对自己的记忆极为自信。

  郎迟谙疑惑道:“乌倰国?”

  “是呢,我们戏班就是打乌倰国清禧镇来的。”一个姑娘说道,“清禧镇的清戏在整个东大陆都有点名气,我们先前到七个国家三十六个城镇进行巡演,足足用了五年时间,这会儿正是巡演结束要回家乡去。”

  琵琶就在座位下的抽屉里,白落棠拿取的时候也不妨碍她听她们说话。找着东西后,她一边抱起琵琶,一边问郎迟谙道:“郎姑娘要到哪儿去?若是顺路的话,我们可以同行。”

  郎迟谙没有特别具体的目的地,只消有前往西大陆的渡口就可以。整片东大陆的地图已然被郎迟谙记在脑中,她想起乌倰国正是个与离断江相连的小国后,点了点头道:“可以。”

  一答应,郎迟谙就又有点后悔了,她回话之前怎么就不能多过过脑子呢?

  想着不该多牵扯,可反而越牵扯越深了。

  郎迟谙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同行一小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大事。白落棠教她琵琶,她保护她们一路也算是回礼了。

  能与班主的救命恩人同行,戏班里的人显而易见高兴得很。

  眼见她们争先恐后想与郎迟谙说话,白落棠抬手制止了她们:“我该教郎姑娘学琵琶了,莫再吵啦。”

  姑娘们对视一眼,不太甘心地静下来。

  在这么多双眼睛底下学琵琶,感觉和昨夜只有白落棠在边上时很不一样。郎迟谙起初颇不自在,然而在白落棠如静水一般平稳的声音下,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午时刚过的时候跑到的白落棠车厢里,等白落棠出声示意休息,才发觉她竟然学了一整个下午的琵琶。

  “今日就到这儿吧。”白落棠将车窗完全打开,只见小小的车窗框不下整个落日,已然是黄昏了。

  这个时候起,沙漠内的温度开始明显下降,吹来的风不再如白日那般带着热气,凉风卷走了车内的闷热。

  “一次性莫要联系得太久了,手和胳膊都会吃不消的。”白落棠顿了顿,又道,“不过郎女侠武功盖世,剑都能舞得那般好,想来琵琶算不了什么。”

  这人又在打趣她了。

  郎迟谙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一眼,将琵琶塞回给她:“还你,我走了。”

  戏班的姑娘挽留她:“不留下一起吃晚饭吗?”

  “不用。”郎迟谙头也不回地离开。

  随着最后一缕日光被黑夜吞没,队伍停下,向导们升起夜间防狼的篝火,也借着这火焰加热干粮。

  郎迟谙一如既往没吃东西。

  但她也没像以前那样,将自己完全封闭在车厢里,而是倚着车壁透过车窗看队伍里的人奔走忙碌,放在膝盖上的手虚虚挑了几下。

  郎迟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联系不久前学到的曲子。

  等出了阳属沙漠,到达凡人的城镇,便去买一把琵琶吧。郎迟谙想到。

  晚饭时间是整支队伍一天里头最热闹的时候,大漠的夜晚冷虽冷,但多添一件衣服就是,总好过就算脱得一件不剩也会感觉好似在大地上蒸烤的白昼。人们一边吃饭,一边与熟人聊天,许多在车上坐了一个白天的人还会趁着没有太阳在能看见篝火的地方散步。

  这个时候戏班的人是最受欢迎的,许多人央求着她们唱一曲,白落棠便挑了一折最热的戏。虽然没有舞台,也没条件装扮,但有乐声相和,戏子们素颜唱戏也唱得像模像样。

  当时近亥时,热闹也渐渐消散。

  大多人回到各自的位置合衣而眠,只留下几个青壮年轮流守夜。郎迟谙没有睡,也没有打坐修炼,趴在窗户上眺望天上的明月,不声不响间已然将神识放了出去。

  察觉远处异样的动静后,郎迟谙眸光微微一动。

  狼群竟是又来了。

  若没猜错,这群狼应该就是昨夜那批。想不到它们这般记仇,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摸到营地附近,这会儿应该是在伺机偷袭。

  郎迟谙没有惊动任何人,提了把剑离开营地。

  她一整个好像融入了轻缓的夜风,悄然无声地被风送到狼群跟前。

  剑身在月下反射着寒光。

  然而寒光不止一道,交映生辉。郎迟谙顿有所觉,往边上看去,果不其然撞见了一双明眸。

  她和绪以灼面面相觑。

  尴尬的氛围无声蔓延,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直到绪以灼忽地反手一剑,将一头绕到她身后想要偷袭的狼拍进沙地里。

  “……咳,”绪以灼轻咳一声,“好巧啊。”

  你也来半夜做好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