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祖传一个亿(GL)>第175章

  一树繁花开谢,时间便又过一年。

  在方生莲镜存下的片段里,帝襄的模样也一直在变化。她这个年纪只要不是像绪以灼这样发育较别人都要晚的,正是女孩抽条长个子的时候。等她到了大概十五六岁,模样就不再变化了。

  修士突破了一定境界身体就会停止老去,但只要修士愿意随着之后的修炼是可以让自己的身体进入成年状态的。帝襄显而易见对自己的外貌很无所谓,没有再做改变。

  呈现在绪以灼眼前的记忆,都是发生在这间小院的事情。似乎很少有人造访这里,一地落花有如堆雪,其上只有些许人迹,是帝襄自己走出来的。她总是坐在秋千上,其余什么事都不做,只是看头顶的花,或是花后仿佛洗后的天空。她这个时候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风来一族流传至今,已然人丁稀薄,绪以灼只看到了两个和帝襄同辈的同族,一个是她的堂兄溟,一个是她的堂妹澈,溟澈是同胞兄妹,三人同处一室时也是这二人更加亲密。

  绪以灼只在天雪阁前来取消婚约那日见过溟愤怒的表情,之后每一次在记忆中见到他,少年都是沉默寡言地站在角落。澈要比帝襄还小上许多岁, 第一次见时她还是只有帝襄腰那么高的孩童,缠着她与自己玩闹。然而随着年岁增长,她也和兄长一样变得寡言少语。

  除他们二人之外,帝襄身边与自己年岁相近的人只有一个绪以灼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到她身边的少女。少女名叫凌琅,生有重瞳,可视未来之事,是天生的祝师。

  然而凌琅不仅双目异于常人,生来就是个哑巴,她和帝襄待在一处时,仿佛有了两个哑巴。

  绪以灼好似看了一部纪录片。

  不同时期的记忆在她面前依次浮现,一段结束没有任何缓冲地接替到下一段,只有场景中央逐渐长大的帝襄和她眼中流逝的情感在证明时间的逝去。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有些人从此分道扬镳,留下的人也远远站着,将她簇拥在中央。

  她坐着的那只小小秋千从来没有变过,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简陋的秋千好似成了孤高的王座。

  从过去,到将来,她心中所想之事,世间可有人知晓?

  绪以灼心念微动,帝襄从秋千上跃下,已然是新的一段记忆了。

  她面前站着一个容貌依旧年轻,但眼中已经装载了太多欲念的男人,绪以灼认出那是帝襄的父亲帝旬。他按着帝襄的肩膀,不屑道:“即便他们再不满意你我,风来一族和修真界都是我们的。”

  帝襄语气冷淡:“修真界是世家的。”

  “世家那些人,说到底也是凡人。”帝旬冷笑,“他们把持权力这么多年,也是该交出来了。”

  帝襄道:“为权夺权,非我之意。”

  帝旬只当是帝襄太过年轻,才会说出这样清高的话。

  如果他能从对权力的渴望中清醒过来,就会发现帝襄眼中的冷漠和他是完全不同的,帝旬自认身怀神血高高在上于是目空一切,而在帝襄眼中,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没有什么不同与高下。

  此时此刻,在帝旬眼中帝襄虽然是一个满意的继承人,但依旧是他的附庸。

  他指点帝襄:“你的那些叔伯最近不太安分,溟和澈只怕也有了心思,不要和他们走太近了,有什么时候就叫凌琅去做。”

  “知道了。”帝襄没有放在心上。

  帝旬觉得她年轻气盛不懂事,摇了摇头走了。

  几乎是在他离开的后一秒,凌琅就推开院门走进来。

  绪以灼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看到的应该是不同时候发生的事。因为刚刚还站在地上的帝襄,这会儿又回到了秋千上。

  她们二人一人哑,一人没打算说话,平时无言相对惯了,目光相接就算问候。和往常一样,帝襄只是看了一眼凌琅就移开视线。

  但是凌琅一直走到了帝襄跟前。

  正当帝襄疑惑地看着她,凌琅掩藏在袖子中的手倏然动了,一把刻满符文的匕首刺入帝襄腹部。

  帝襄攥住了她的手腕,却在低头看到那把匕首后又松开。

  匕首毫无阻碍地刺入血肉之中,符文的沟壑宛若放血槽,帝襄流出的血很快就将其填满,显现出了那些符文的原貌。

  帝襄蹙眉:“天雪阁的笔锋。”

  她抬头看凌琅只现出一只瞳孔的眼睛,凌琅一击得手后便木楞楞站着,好似一具被抽走了灵魂了人偶。

  帝襄像是根本没中那一刀似的,看都不看一眼,食中二指并为指刀点向凌琅眉心,凌琅顿时软软倒下,帝襄一手接过把她放下花树下,顺手拔出了匕首。

  匕首吸够了血液,嗡鸣着想要飞回幕后黑手那儿去,却被帝襄强行镇压了。刀身又覆上一层黑色的莲纹,帝襄随手抛了一下,合上院门,用匕首在门扉上刻下一道符文后便将其收入袖中,顺着离院的小径走去。

  这还是绪以灼这么一会儿第一次看到帝襄离开居住的院子,她踟躇了一下要不要追上去,最后还是留在了院子里。方生莲镜所展示的都是发生在这间院子里的往事,绪以灼想着也该进入下一段记忆力。

  然而知道绪以灼看着花树下的凌琅消失了许久,也迟迟没有见到第二个人出现。她上前触碰到花树,又跳上屋顶将周边巡视了一遭,才意识到方生莲镜没有再支出幻象,她现在所见的一切和自己都在同一个时空。

  “后面发生了什么?”绪以灼摇晃方生莲镜,哪有把记忆断在这么关键的地方就不管了的!

  方生莲镜被她晃得晕晕乎乎,好一会儿想出一个方法。它牵动绪以灼的魂魄,绪以灼迟疑了一瞬,便放任方生莲镜将她的意识彻底拉入帝襄的记忆之中。

  她再看见东西时,已经不在那间小院子里了。狂风呼啸,绪以灼一步险先踏错。

  她身体的一侧正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绪以灼默默抱着方生莲镜往里面多走了几步。

  然而一侧是悬崖,一侧是追兵。

  帝襄就在绪以灼几步外,这些人都是来劫杀她的。

  风中夹杂着雪片,绪以灼哪怕只是意识身处其中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这里的雪不同寻常,十几个追兵全部披着黑色的斗篷阻挡风雪,一步一步逼上前来,像是一群索命的无常。

  帝襄仍穿着单薄的白衣,衣上带了几处血迹。她看上去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但是神情却沉稳如常。

  也正因如此,对面的追兵没有一个敢打头阵,只敢慢慢靠近。

  绪以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走在最前面那人的脸。

  即便已经成熟了许多,眉眼间也再无少年意气,她也认出了那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率领这群追兵的人,竟然是帝襄的堂兄溟!

  溟死死盯着帝襄手中的把玩的匕首,正是凌琅刺向她的那一把,上面的鲜血不仅没有凝固,血色反而更加浓郁。溟一边走,一边厉声道:“帝襄,你残杀手足,天道难容,还不快束手就擒!”

  帝襄觉得很是无趣:“杀人者人杀之,堂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不明白?”

  匕首的刀身反射雪光,还映出了帝襄冷然一双眼:“小澈不操控凌琅来杀我,她就不会死。”

  “你胡说!”溟怒吼道,“我的妹妹根本就让凌琅下杀手!”

  “没有就没有吧,”帝襄笑盈盈地指了指自己腹部被捅了一刀的位置,“我只是让她在同样的位置受了同样一刀,她若死了,也是她该承担的后果。”

  “先是伏血易命,再是天雪阁的断灭崖,你们还有什么后招?”帝襄歪了歪头。

  溟原以为己方已经占尽优势,然而面对只身一人还受了伤的帝襄,竟是一步也不敢再向前。

  身处无垠雪山中,溟却留下了冷汗。

  天雪阁的伏血易命为什么没有起作用?明明帝旬都已经死于此术之下,难道帝襄在二十余岁的时候就已经远胜过修行三百多年的帝旬?

  天雪阁是明虚域最为混乱之处,到处是空间的裂缝,没有人这些裂缝的另一头连接着什么,人一旦进入纵有再高修为也别想回来。溟咬了咬牙,他们是收不回帝襄身上的神血了,只能把帝襄逼入断灭崖下,以绝后患。

  断灭崖是天雪阁裂缝最多的地方之一,他们风来一族和天雪阁联手,折损了族内一半人才将帝襄逼到此处,如果此番帝襄未死,他们两族永无宁日。

  溟正要叫身后的修士一起出手,然而帝襄将双手收拢在袖中,竟然直接往后倒了下去,直直坠往无尽深渊。

  溟瞪大了双眼,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直接懵掉了。

  绪以灼站在悬崖边往下面看了一眼,不确定的问方生莲镜:“我不会要跟着下去吧?”

  墨莲前后摇摆算是点头。

  它呈现的是帝襄的记忆,自然要跟着帝襄才能看见一切。

  绪以灼一咬牙跳了下去。

  在现实中都没几人去过尽头的断灭崖,方生莲镜就更没法编造出一个尽头了。

  绪以灼下坠了没一会儿,就坠入一朵巨大的莲花中。莲花收拢了花瓣,好像一块弹性极好的果冻,绪以灼落在上面还弹了好几下。

  她的边上有着一朵一模一样的莲花,上面的人已经离开了。

  绪以灼忙爬了下去。

  只怕是扎根在天雪阁许久的神脉遗族,也没有人知道断灭崖底下竟然有一片平地,上面坐落着一座大殿。黑压压的大殿直接在岩壁上凿开建造,所用的一切石料就来自于断灭崖。殿门大敞,里面只能看见对称的青幽烛光,殿前共有四十九级台阶,裹着与那些追兵一模一样的斗篷的女子正坐在殿前。

  绪以灼愈加不明白现在就是是什么情况了,天雪阁的神女为什么会在这里?

  神女此时怀了身孕,肚子大得看上去已经要生产了,绪以灼看见都觉得心惊胆战。神女一手护着自己的腹部,双目紧闭,眉不安地蹙着。

  听到脚步声,神女一下子睁开眼睛,看见来人是帝襄立刻想要上前来,却被帝襄叫住了。

  “外面风大,还是进殿吧。”帝襄道。

  神女苦笑着摇了摇:“我一个人,不敢待在里面。”

  “感觉一切都无所遁形么?”帝襄淡淡道,“既然不打算再改变,那就多看看吧,好歹活得明白些。”

  神女沉默着点了点头,转身往殿内走去,帝襄就缀在她身后。

  绪以灼跟着帝襄,离着她们一段距离也进入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