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光远也就砸球的那会儿最勇, 被慕以安回敬了胸口一球后其实也不太敢再去招惹她。本以为慕以安会抱头痛哭,谁知她原地捡球就还击,而且她的朋友看上去也不弱。

  要不是刚才看慕以安和新欢打球太开心, 他也不会再次上头口无遮拦。

  慕以安这次没有理会,她的朋友也还留在休息处, 可于光远却觉得现在比刚才更难靠近。她四周都被一股强大的气场所笼罩, 让他望而却步。

  萧莼已经挺久没看过慕以安这种眼神, 让她一下子就回想起她们初见的那会儿。不想过多和无赖纠缠,但这人还是得看清楚什么样子才好。她的眼神再次从于光远脸上扫过,只是短短一瞬, 对方却主动退了两步。

  萧莼无声勾了勾唇,就这样的胆量,还敢砸人?

  慕以安又低低说了句:“我们走吧。”

  看得出,她很想快点离开这里。萧莼不再迟疑, 靠近了些:“好, 我们走。”

  徐笙宁和宿也菲试图从她们脸上获取点信息, 刚才看到她们和于光远又产生了交集, 心里就急了。观察了一阵发现没发生实际冲突,她们也就没像之前那样冲过去。

  慕以安扯了个生硬的笑, 把球拍塞进包里,开始收拾东西:“我有点累了, 想先回去了。”

  萧莼的球拍用的也是慕以安的, 她把球拍递给慕以安后, 对另外两人说:“我们先走了, 改天约。”

  听萧莼的意思, 是要和慕以安一起回去。有她相送, 徐笙宁和宿也菲也比较放心。

  等她们走后, 徐笙宁和宿也菲没了继续打球的心情,看着场上的于光远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宿也菲眯着眼:“你说颜青是不是狐狸精转世?在学校桃花多,出来打个球都能勾魂?”

  徐笙宁冷笑两声:“她爱抛媚眼,又喜欢装清纯。反正勾到了也会说是别人主动的,她最无辜。”

  宿也菲越想越气:“以安真是倒霉,那么多好女生,偏偏喜欢她!”

  徐笙宁也幽幽叹了口气,手里的空瓶子被她捏得脆脆的。

  “要不,我们找个机会教训一下他?”

  徐笙宁想了想:“也行。”

  慕以安连网球服都没换,直接穿上外套背着球包就往外走,萧莼手上什么都没拿都几乎跟不上她的脚步。

  “以安,坐我的车回去吧。”

  慕以安摇头:“我开车了。”

  她脚步未停,而且还越走越快,几乎是在用一种逃离的速度前进。萧莼暗自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你开车。”

  她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手一直没松开,像是怕慕以安溜了似的。

  慕以安有些脱力,不知是打球累的还是被勾起太多关于颜青的记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把那段感情掩埋得很深,不去想就不会再记得。

  于光远的挑衅或是讥讽,对她来说影响不大,却令她想起了那时对颜青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哪怕别人一个眼神,她都不乐意。

  不愿自己心尖的宝贝被人觊觎,讨厌那些在颜青身边不停冒出来的野花野草。

  今天那球砸的不是脖子,而是慕以安尘封已久的回忆,还有那份刻意压抑的情绪。

  她在车上一言不发,到了她家,她也只是淡然说了声再见,便要下车。

  萧莼深深看了她一眼,想说点什么,见她这个样子又于心不忍。

  “以安,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慕以安点点头,礼貌朝她笑了笑,很是勉强:“谢谢你送我。”

  “有事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慕以安情绪低落,根本无暇反应萧莼这话的意思,只是机械性点头。

  等她下了车,萧莼并不急着让司机开车,直到她进了小区,才离开。

  在回大宅的路上,她脑子里一直反复闪现慕以安当时的眼神。这种感觉让她不太舒服,总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难以纾解。

  她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个人,今天上午在古晨网球俱乐部3号球场打球的男人。中等身高,皮肤有点黑,平头。”

  回到大宅的时候,萧远棠也已经从高尔夫球场回来了。见她回来,便把她叫去书房。

  “今天从球场走了,去哪儿玩了?”

  萧远棠嘴角有淡淡笑意,但萧莼听得出爸爸并不怎么高兴。她今天提前离开,确实有些失礼。

  “去找以安打网球了。”

  萧远棠轻叹了声,倒也没批评她。

  萧莼垂眸,有点心不在焉。

  “小莼,爸爸不是不赞成你恋爱,但你年纪不小了,凡事要懂得权衡。”

  萧莼抬眼,不知爸爸想说什么。

  萧远棠斟酌了一下:“别把爱情看太重,影响了事业反而得不偿失。”

  萧莼怔了怔:“爸是在怪我今天让雷叔叔不高兴了?”

  萧远棠笑着摆摆手:“今天的事没什么,老雷还不至于为这点事生气。而且他那点心思,我知道,不完全怪你。”

  他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女儿:“有些事,该忍还是得忍。慕以安是不错,但你不要恋爱脑。”

  萧莼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爸,我有重要的事处理,先出去了。”

  对方说了一串信息,萧莼的脸色始终严肃。

  “适当教训一下这个于光远,让他学会球场礼仪。”

  萧远棠没再找萧莼,在大宅吃过晚饭后萧莼心情依旧有点烦,具体在烦什么她也不清楚。

  开车回了公寓,烦躁仍然持续。她看了眼手机,慕以安一直没找过她,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等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见手机震动便快步走了过去,结果发现竟又是那个陌生号码。

  她的记忆力很好,哪怕没有储存,但在她生日那晚连发过两条消息,又怎么会认不出。

  萧莼瞬间的期待落空,淡淡的失望油然而生。

  这个电话她是不想接的,但对方很执着,一个断了接着又再打了一遍。

  黎允之的执着很少用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能让她坚持打电话的多半是重要的事。萧莼出于对她的了解,犹豫过后,终于在第三次来电时接起了电话。

  “是我。”黎允之的风格依旧明显,几乎不用任何繁复的修饰和铺垫,直白而坦荡。

  “找我有什么事。”

  黎允之料到萧莼的态度会很冷淡,只是没想到真正听见的时候,自己会如此难过。

  “易教授病了,时间可能不多了。”

  听见易教授的名字,萧莼的语气才有了波动,接着便是显而易见的关切:“易教授怎么了?”

  “我刚从海城回来,去医院探望朋友的时候正巧遇到她。本来以为她去做化疗,没想到……”

  黎允之说话很少这样拖泥带水,让她难以启齿的话,肯定不是好事,萧莼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黎允之把话说完。

  “后来才知道,她已经在临终关怀阶段了。”

  萧莼很是意外,声音也有点微颤:“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么?”

  易教授是她们过去共同的美术老师,她们曾一起在她门下学画。萧莼虽不是专业的,但她的天赋深得易教授喜欢。

  毕业回国前她还去探望过刚休病假的易教授,本以为这几年她会慢慢恢复,没想到竟是这样。

  工作忙碌,加上刻意和过去的生活切割,萧莼确实有挺长时间没有关注过易教授的近况,为此她有些内疚。

  “你有空吗?”黎允之的建议里有着极淡的小心翼翼,“如果时间方便,你来看看她吧。”

  萧莼拧眉,回忆着自己近期的时间表,应该能挤出一点空隙。

  她也想去看看易教授,即便很可能会遇到黎允之,但这在生死面前没那么重要。她只是不想见黎允之,并不是见不得。

  “我尽量安排一下。”

  黎允之轻轻叹了口气:“是因为不想见到我吗?”

  她感觉到了萧莼的犹豫和顾虑,自然也猜到了原因。

  萧莼不是很想和她说话,更不想和她谈论正事之外的话题,因为这些早已没有意义。

  “我工作很忙,调整安排需要时间。”萧莼顿了顿,“和你没太大关系。”

  黎允之依旧是惯常的轻笑,好似对什么都不那么在乎。

  以前萧莼就常为此跳脚,抱怨说这该死的艺术家性格,让人着迷又让人抓狂。她似乎永远都成为不了黎允之心里的第一位。

  说完了易教授的事,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萧莼倒是不留恋这通电话,准备挂了,却听黎允之突然问:“听说你有新感情了?”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还有略显不稳的呼吸声。

  “是,我现在过得很好。”

  黎允之没再笑了,过了好一阵,才传来她低低的声音:“恭喜。”

  分手数年后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萧莼的心情更糟了。

  她想给慕以安打电话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可是一想起对方下车时的样子,又停了下来。

  但她的烦闷无处排解,最后决定给萧萸打电话。

  “姐,怎么想起来找我?”

  “我找你,很意外吗?”

  “那也不是,但是你今天不是应该陪爸爸去打球吗?”

  “这你都知道,偷看我行程表了?”

  萧萸狗腿兮兮笑着:“我昨天和妈视频的时候她说的。”

  萧莼轻哼了声,并不是真要计较。

  萧萸发现姐姐情绪好像不太对,稍微正经了些:“姐,你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萧莼没说话,也没否认。

  “你和慕以安吵架了?”

  “没有。”这回倒是否定得很快很彻底。

  “那是输了球不爽?”

  想起今天慕以安故意让她,萧莼的嘴角勾了勾:“我今天也不是全都在输。”

  萧萸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具体的她也说不清,要说是因为黎允之的那通电话也不对,毕竟在那之前她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但不可否认,黎允之的来电是催化剂,让她的烦躁到了难以克制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很烦,非常烦。”

  萧萸诧异:“姐,你不对劲。你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你以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

  萧莼也发现了自己近期的变化。她有了想要倾诉和宣泄的欲、望,而不再是逼自己默默消化。

  “你不开心怎么不找慕以安?让她陪陪你,哄你呗。”

  萧莼按了按眉心,透着无奈:“她今天心情不好,我不想烦她。”

  这回换成萧萸沉默了。明白了,她就是个候补,慕以安不行,她才顶上。

  但亲姐难得主动找自己倾诉,萧萸当然不能推脱。

  “姐,今天到底谁惹你了?”

  萧莼在心里默念了几个名字:雷亦舟,于光远,黎允之。

  前面两个都是不想提的,默默划掉。

  最后,在她的叹息中,黎允之三个字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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