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讣告>第245章

  穆小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粟桐曾告诉过她,卫立言在镇子上杀人却只杀外来的人,并不动镇子内部已有的住户, 只要求他们闭门锁护, 不许出门,不许观望, 更不许收容。

  原先穆小枣以为这只是卫立言戏耍玩弄的一种手段,法老提议先派人去看看时,穆小枣心里才恍然一惊, 猛然明白了卫立言这么做的原因。

  卫立言享乐过后, 只要在会议开始之前,通知镇子上所有住户走出家门, 该干嘛干嘛,原本就不大富饶的镇子就会立即复苏,即便有人怀疑卫立言在城镇上大开杀戒,可是镇子仍然维持着原貌, 而那些失踪的人短时间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缺乏卫立言杀人的实质性证据,卫立言完全可以在取乐之后抽身而出,不造成任何麻烦。

  粟桐曾经怀疑卫立言是个精神病患者, 疯子一个, 而今看来,他能提早做出这样的布局, 不但精神没有问题,还是个相当可怕的对手。

  “姑娘在想什么?”法老问。

  “我听人说……只是听说, ”穆小枣强调,“您跟卫老板交手多年, 感情不睦,是真的吗?”

  穆小枣问得非常大胆,即便法老跟卫立言确实有很深的矛盾,也没有人敢当面捅穿。毕竟法老跟卫立言还没有真正打起来,平常在生意中碰面,都还要维持表面的客客气气。

  穆小枣知道自己此时一定要冒这个险,她如果不能将怀疑的种子埋在法老心里,那整个良妲村包括自己和粟桐恐怕都会遭殃。

  法老“哈哈”大笑了几声,他倒是坦率的很,“我跟卫立言确实不合。”

  “兵法中曾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您跟卫老板不合,那彼此肯定相互了解,卫老板会不会知道,您遇事喜欢第一时间求证,会派人先去看看镇子上的情况?”穆小枣问地很轻,也问得小心翼翼,是一种语气上能被听出来的小心翼翼。

  她继续道,“我并不是真的怀疑卫老板,只是关于他的传闻听多了,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

  穆小枣这番话,却真正提醒了法老。

  “你这个村民未免也太有见地,”法老认同穆小枣的说法,但他同时也对穆小枣起了疑心。刚才穆小枣说,Ken先生能看中她,是因为她不太聪明,也不太笨,取了个中庸,但眼下看来,穆小枣远不能被评价为中庸。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法老的目光完全凝在了穆小枣的脸上,“我对这个人不是非常了解,只知道她曾经是老饕手上的一张王牌,可老饕也是死在她手里。这个人姓穆,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

  穆小枣原本以为法老对自己很不熟悉,可能仅限于听说,连见都没有见过,可寥寥数语,就让法老将自己与多年前的穆纤云联系起来,可见法老应该是见过穆纤云。甚至在穆小枣本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法老曾与自己打过交道。

  打交道并不一定要面对面,更不一定说过话,若是沾了这两样,穆小枣不可能完全没有印象。更进一步的推测是老饕在他面前详详细细介绍过自己……甚至远远物色过一眼,只是后来这个与自己挂钩的任务未能成行,所以穆小枣一直被蒙在鼓子里。

  老饕早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过去,可能连尸骨都与尘埃混合在一起,他这么做的目的穆小枣已经无从了解,但可以说,老饕这次结结实实坑了穆小枣一道。

  穆小枣面不改色,“此人是谁,能得您如此上心?我一直生活在良妲村,对外面的事不太了解。”

  “是吗?”法老笑了笑,他竟然没有咄咄逼人,反而道,“此人是潜伏在老饕身边的卧底,也是因为她,整个外角南的局势几番变化。兴许校长和卫立言,这样的外人会害怕,但对我而言,她没有什么威胁性。不管你究竟是不是她,我其实无所谓。”

  法老的身份就是他最好的护身符,不管他做什么,审判他的都只有他国法律。甚至于外角南所在的这个国家等级森严,衰落的贵族同样拥有豁免权,犯了罪法律不一定起效,穆小枣在他国领土更是拿法老毫无办法。

  这也是穆小枣敢冒这个险的原因,她知道法老倚仗身份根本无所畏惧,倘若穆小枣能够结束卫立言的统治,对法老来说反倒是件再好不过的事,省了麻烦,还得了利益。

  当然,法老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赌在穆小枣身上。

  他不知道穆小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按道理来说,穆小枣离开外角南后,应该至死不会再回到这片土地。在外角南,记恨穆小枣的人可不少,倘若老饕当年没有视她为王牌杀手,将穆小枣藏在暗处,恐怕她早就被除自己以外的人认出来,并大切八块拿去喂狗了。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以背叛和出卖为宗旨的卧底呢?

  两分钟后,穆小枣便离开了法老的院子,她的手有些冰凉,阳光笼罩下来的一瞬间,甚至有种过度紧张之后的眩晕感,但穆小枣知道,自己这笔生意做的不亏,她的确暴露了身份,只是法老不屑于戳穿,而她却成功在法老心里埋下了一颗左右摇摆的种子。即便卫立言的杀人计划万无一失,法老也会暗中留心,对卫立言的一切行动都保持怀疑。

  而法老的这种怀疑很快也会在他手底下那些边缘势力中蔓延,就像病毒,点扩散成面,随后连接成网络,当卫立言再次踏足良妲村时,所有人都会变成监视他的耳目,让他束手束脚不能大肆妄为

  穆小枣站在阳光底下展颜笑了笑,她享受让犯罪分子凄惶不安的感觉,当这个犯罪分子是卫立言时,快乐仿佛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谁让卫立言曾在城镇里撵着粟桐欺负来着。

  黄昏时分忽然来了一阵风,将云吹成了棉絮状,很快棉絮状的云也越飘越远,悬在海面上的巨大太阳渐渐隐匿在黑暗中,并非夜晚降临,而是天气突变,要下雨了。

  人人都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良妲村外至少还有条能走车的大路,村里就磕碜了许多,大多还是泥土地,不下雨时车勉强能开,一下雨,别说开车,就连人都深一脚浅一脚,难走的很。卫立言非要往后拖,拖到这时候才进村,活该受着伤还要走大段的路,说不定还会淋不少雨。

  很多闲着无聊的人都去看热闹,粟桐也混在其中,因为手臂有未褪的疤,还因过敏裹着层层纱布防止剐蹭,仃“同情”她,所以粟桐连伞都不必撑,她比十几岁,身量还没有长成的小姑娘高上不少,导致仃撑伞的姿势不大舒服,手甚至不能握在伞柄中断,得用掌心包着末端。

  粟桐心眼再黑,也没黑到欺负未成年小姑娘的程度,她提议两个人轮班,相互撑伞,或者一人撑一把伞,但仃就是不同意,她认为这是粟桐小瞧自己的体现,因此还骂了粟桐一句“多管闲事。”

  粟桐:“……”

  她当场知错就改,再也不提这一茬了。

  卫立言的车队在村口停了有五六个小时,若不是雨幕中车队还能自行让开,形成两道保驾护航的钢铁城墙,粟桐都要怀疑这么长时间暴晒,就算车里开着空调,指不定也能将人晒成人干,只因案发现场的车门没有打开,导致死人干们一直未被发现。

  载着卫立言进村的车车型非常少见,至少粟桐这个载具杀手没有见过,车头部分缺少平滑的线条,反而有种钝感,其它车撞人,人还能在前挡风玻璃上弹一下,这辆车撞人,能直接将人撞成贴饼。

  这辆车的体型非常庞大,六座SUV都不能与之相比,根本不能开进村子里,若路的两边是小菜地还好,至少有个落脚之处,若是两面墙,这车安全系数再高,也不可能推倒两面半米厚的水泥墙。

  车不能进村,人却要进村,卫立言最终还是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比粟桐想象中要年轻一点,四十左右可能还不满四十岁,皮肤异常白皙,一看就是常年闷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也难怪,卫立言将他的安全屋设计的如同城堡,就算到了世界末日,他也能单靠这个地方坚持一年半载,加上卫立言非常怕死,如果不是涉及存亡的大事,他一般不会离开安全屋。所以,哪怕是在外角南这么个阳光普照到边边角角的地方,他也能苍白的好像死人。

  而良妲村和方舟很显然就是涉及生死存亡的大事。

  当卫立言下车时,粟桐才发现他的确是受了伤,伤势非常非常轻,只是右手手指贴了个创口贴。一瞬间,粟桐能感觉到不只自己一个人极其无语。

  她当时还胡思乱想了许多,就是在思考卫立言是怎么受的伤,眼下看来全是白操心……卫立言但凡亲手削个苹果,受伤都比现在重。

  而卫立言下车后,目光很快扫过人群,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目光的最终落点就在粟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