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十多天后,傅锦玉等人踏上了回去的路。
自打从北狄回来,祁君奕越发地怕冷,手脚总是冷的。
傅锦玉摸着那人冰凉的手,轻轻叹息一声,将那人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心。
许是因为吸入了太多失心香,祁君奕总爱犯困,走出汴渭城没多远,她就昏昏沉沉地靠在傅锦玉怀里了。
傅锦玉摸了摸她的头,轻轻掀了车帘的一角,外头是黑漆漆的土,枯黄的草稀稀拉拉地长在地上,天是一片墨色,看来不久后要下雨了。
傅锦玉放下车帘,轻轻拍了拍祁君奕的背,哼起了一声曲子。
风渐渐大了,“呼呼呼”地吹着枯黄的野草翻来翻去。
傅锦玉不知怎么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初三他们已经去清理前面的埋伏了,楚归舟的人也拦下了一伙杀手,此地又极为平坦,藏不住人,按理该是放心了的。
可是傅锦玉的心就是跳个不停,好像快要蹦出来一样。
不过虽然担心得要命,傅锦玉面上也是一如既往地笑意,手中动作轻缓,哼出的曲子悠然舒缓。
马车行到一处石桥上,过了桥,就要离开汴渭的地界了,傅锦玉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一道尖锐的哨声突然响起。
“怎么了?”祁君奕睁开眼,睡眼惺忪地问着。
傅锦玉还没回答,年秋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小姐小心,有杀手来了!”
随即马车重重一颠,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马车上,刀剑之声不绝于耳。
傅锦玉面色一沉,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们竟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此刻,她的人和楚归舟的人都大多在前面清理埋伏,跟在周围的根本没几个。
只是太子和祁闵昭的人都已经被拦下了,如今这一波杀手是谁派来的?
难道还有别的势力介入了
但眼下也来不及想这些了,傅锦玉握住了祁君奕的手,低低地宽慰一句:“殿下别怕。”
祁君奕颔首,面色苍白,但神色却很冷静,只是看向傅锦玉地目光有些担忧。
突然一把刀从窗口砍进来,傅锦玉猛地一扑,带着祁君奕躲过,她眸光一抬,瞥见一闪过儿的刀光,瞳孔一缩。
北狄的弯刀?
可为什么会是北狄?
那个女人出尔反尔了?
还是她出事了?
还没等傅锦玉想明白,一声闷哼响起,冲过来的杀手倒了下来,一只手掀开车帘,竟是楚归舟。
“带奕儿走!眼下杀手太多了,拦不住。”
傅锦玉当机立断,拉着祁君奕冲出马车。
外头一片混乱,乌泱泱的黑衣杀手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她们的人被迫围成一个圈,将她们护在中间
楚归舟指尖一甩,用飞刀打飞一个杀手,走到傅锦玉二人身边,对傅锦玉道:“人太多了,我们杀出一条路,你带着奕儿骑马走,朝东南方的林子里走,那里好藏身。”
“师父……”
祁君奕张嘴,却被傅锦玉一下打断。
“殿下听话。”
她斩断连接马车和乌耳的绳索,拉住缰绳,准备好冲出去。
黑衣人似乎看出了她们的意图,迅速朝着她们杀来,祁君奕如今使不出多少武功,傅锦玉不敢让她应敌,急忙挡在她面前,将那黑衣人拦下。
楚归舟猛然出手,一剑将那黑衣人的武器挑飞,下一刻剑一横,鲜血飞溅,他挡在傅锦玉面前,大声喊道:“就是现在。”
下一刻,护在她们四周的人突然动了起来,冲向东南方向,虽然黑衣人早有准备,却还是有些应接不暇,一条路就被这样打开了。
“快走。”楚归舟大喊。
傅锦玉翻身上马,正要去拉祁君奕,就见一个黑衣人突然冲破她们的人,从身后朝着祁君奕袭来。
她瞳孔一缩。
“殿下小心!”
祁君奕下意识侧身躲过,可下一刻,那把刀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她的脖子砍来。
“殿下!”
可随即,刀锋被一把剑挡住了。
“师父?”
“快走!”楚归舟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刚刚动作太快,他瘸着的那条腿开始隐隐作痛,喉中涌上一股腥甜,他拼命压下。
“快带奕儿走!”
他用力一挑,错开弯刀。
没等祁君奕反应过来,一只手扯着她的衣领一拉,身体一轻,她落到了马背上。
“抱紧我!”
傅锦玉一甩缰绳,乌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包围圈,耳边带起的风沙擦过祁君奕的脸庞,刀子似的疼。
她抽空回头看了眼,却见潮水似的黑衣人将她们的人淹没其中,她只能隐约看见一点素白的衣角。
是师父吗?
虽然冲出了包围圈,可傅锦玉的心依旧没放下,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明明风吹在脸上冷得很,可她握着缰绳的手还是出了汗。
耳边唯有风声,杀手没跟上来?
傅锦玉不敢回头,她只是拼命朝着东南的林子赶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唯求那人平安。
那人那么好,不该死在这里。
不该的。
天空划过一道惊雷,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林子的轮廓,像是夜里的雾,黑漆漆的一片。
而此刻,一处隐蔽的高地上,一位女子拉开了弓箭,将箭尖对准了那坐在马背上的人。
许是因为要下雨的缘故,天色暗的可怕,风声在耳畔肆意地呼嚎,卷着风沙狂欢。
按照计划,她该杀了她的。
可是此刻,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人的脸,眉眼清冷,俊雅如仙,一双眼睛干净如寒山清泉。
她抿紧了唇,手中的箭矢无论如何都射不出去。
就在那两人快要跑远时,她松了手,箭矢伴着风声冲过去,她却移开了眼,像是不关系是否射得中一样。
肯定是射中了的。
她清楚自己的箭术有多高超。
“朱姑娘是舍不得了么?”边上的白衣女子笑着,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仿佛是在笑话她的优柔寡断一样。
“箭矢已经出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红衣女子淡淡地回道,同时也转过了身,似乎是要离开了。
“当然有用,”白衣女子微微一弯眉,“若是舍得,那自然无所谓,若是舍不得了,那你必定得难过啊,我可舍不得朱姑娘难过。”
说最后一句时,她拉长了嗓音,钩子似的勾人。
可红衣女子面无表情的,只是抬脚往回走:“走了。”
再不走,就不好脱身了。
“是该走了。”白衣女子“咯咯”地笑着,最后回头看了眼她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另一边,傅锦玉清楚地听见了祁君奕的闷哼声。
“殿下?”她心里一慌,也顾不得张嘴会吃进一口沙子。
身后低低地传来一句:“……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她心底一慌,可又不敢停,既然祁君奕能在这里出事,证明这周围还埋伏着杀手,她不敢去赌。
感受着围在腰间的手慢慢变松,她咬咬牙,看着前面的林子,只能在心里祈祷快点到。
天上的雷声越发密集,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傅锦玉骑着马进了林子,没过多久,她就拉了下缰绳,身后的人身子一顿,轻飘飘地就要栽下去。
傅锦玉连忙扶住她。
“殿下?”
那人没有回答。
傅锦玉跳下马,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下来,这才发觉那人肩上中了只箭矢,流出的血在衣衫上染出一大片湿润,微微发黑。
箭矢上有毒。
傅锦玉心里一抽,她拍了拍祁君奕的脸,着急地喊着:“殿下,殿下……”
怀里的人唇色苍白,微微抬了眼,却又无甚力气地垂下了头,她张了张唇,可喉咙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但眼下马上要下雨了,祁君奕这幅样子是断不能淋雨了,傅锦玉将人打横抱起,看了眼乌耳,轻声道:“乖,你先离开好不好?”
乌耳颇有灵性,耳朵一抖,瞧了眼她怀里的人,抖了下身子,迈开步子跑向了另一边。
希望乌耳能把杀手引走些吧。
傅锦玉在心里祈祷着,抱着怀里的人走向一处隐蔽的洞穴。
她大哥刚当上将军的那一年,她来看过他,傅钧带着她来这林子里打过猎,她隐约记得当时在这里有个洞穴,当时下了雨,她和傅钧还在里头避过雨。
用脚扒开洞口的杂草,她弯下腰,把那清瘦的人小心翼翼地抱进去。
洞里有股腐臭味,可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傅锦玉将人放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枚小药丸,她虐着祁君奕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帮着她咽下去。
她喃喃道:“我知道那女人用药邪乎,可没办法了,殿下……你不要出事好不好……”
她垂下头,眼里有晶莹一闪而过,可手上动作却不停,她小心翼翼扯开祁君奕肩上的衣服。
箭矢那处的血肉已经肿了起来,青紫一片,乌黑的血还在慢慢地渗出来,缓缓地顺着背脊滑下。
“殿下,你忍忍好不好……忍忍……一会儿就好……”
她颤抖着握住箭身,咬紧牙关,猛地一抽,箭矢离开肩膀的那刻,趴在她腿上的人闷哼一声,忍不住颤抖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她避开祁君奕的伤口,轻轻搂住她,安抚似的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