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思绪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猗窝座用力摁着脑袋,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的脑袋里现在空白一片,可好像又有什么早已经被深深掩埋的东西不死心地想要汲取养分,破土而出。

  他的脑子里现在一抽一抽地疼,一股难以言明的愤怒与恶心感蔓延而上。

  猗窝座抠着脑袋,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将头皮剜下一块一般,手上青筋隐隐爆出。

  ‘吵死了啊!’

  脑子里不知道是有什么人在说话,明明是轻轻柔柔的声音,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烦躁。

  ‘……’

  她在说什么啊?猗窝座揉了揉涨痛的太阳穴,根本就听不清那个像鬼魂一样不停发出噪音的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阴魂不散一直在他的耳边嗡嗡不停的声音扰得他心烦意乱,猗窝座动作粗暴地在耳边挥出拳,想要将这烦人的声音打散。

  忽然一道劲风直逼面门,猗窝座猛然间睁大了眼,橙黄的眼瞳几乎要骤缩成针尖一般大小。撕裂的疼痛在脸颊旁炸裂开,似乎有温热腥臭的血液喷溅在脸上。

  猗窝座俯身,右手死死地捂着耳朵——或者说,是脸侧正汩汩流血的狰狞伤口才对。

  灶门炭治郎真的是不再手下留情,若不是身为武士的直觉和长年积累的敏感神经,刚刚那一下砍下的绝不是他的耳朵,而恐怕是他大半张脸。

  “你这家伙!”

  他咬紧了牙,尖锐的臼齿几乎要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道节节粉碎。

  他猗窝座,什么时候被人类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虽然能够见识到这所谓的至高境界足以令他热血沸腾,也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的血鬼术,不过这些又能影响到多少呢?

  他可是鬼啊,强大的鬼。人类会因为受伤、体力消耗等问题逐渐败落,然而对于身为鬼的他而言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顾虑。

  猗窝座摊开手,脚下雪花一般的纹案霎时大亮。

  他眯起眼,嘴角勾起的笑容残忍嗜血。

  “破坏杀·终式。”

  “青银乱残光。”

  仿佛烟花一般绚烂耀眼的拳风瞬间爆炸开来,猗窝座站在罗盘正中,压抑不住鬼残虐暴戾的本性,忍不住伸出舌顺着尖锐的獠牙舔过。

  就算是罗针受到了些许影响无法锁定那个恶心至极的柱,这样大的范围他也绝对不可能躲过的。

  他已经能够预想到,那个红发的青年凄惨地躺倒在地上,全身上下破烂狼狈,温热腥香的血遍地的美妙场景。

  哦对了——舌尖碾过獠牙带来一点点细微的钝痛,猗窝座唇边笑容拉大——他不是想保护身后的这些家伙吗,那干脆就把他们也杀掉好了。

  虽然那边的另一个柱就这样杀掉很可惜,不过谁让他们是一起的呢?

  ‘请停手吧!’

  似乎有什么人拉住了他还想要往前的动作,带着哭腔的女声从未在耳边如此清晰。

  ‘不要再错下去了!’

  那个家伙好像是哭得很凶,明明完全看不到这个烦人家伙的样子,猗窝座却莫名能从脑海里构想出她此刻的模样。

  那应该是、盛满了晶莹泪水的一双樱粉色的眼瞳吧?

  那双眼瞳中雪花一般的图案,也会在泪水的浸润下仿佛要融化一样,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等等。

  脑子里面撕裂一般的痛苦再度袭来,猗窝座死死抠着头皮,力道之大几乎能够将头发硬生生揪下来一块。

  他会什么知道这家伙的样子?

  脑子里面再度一片空白,一无所有的回忆罕见地让这位好斗的鬼心中骤然一空。

  就好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从灵魂中挖走,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一个丑陋大洞遗留在他的灵魂之中。

  这样陌生的慌乱让猗窝座心中烦躁不已,然而那道阴魂不散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契而不舍劝说他就此收手。

  ‘收手吧,狛治先生。’

  啜泣声在耳边绵延不绝。

  ‘已经够了,收手吧。’

  “闭嘴啊!”

  上弦之鬼大吼出声。

  “我还没有达到那至高的境界,我还没有拥有更强的力量!”

  所以他绝对不能停下,停下的话,就没有办法保护她了。

  ‘她?她是谁?她会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吗?’

  那道声音似乎哭得更凶,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不会看到的。’

  猗窝座回答道。

  ‘因为她已经——’

  “啊!”被炎柱牢牢护住身后,挡住了所有溢散罡风、安然无恙的鼠尾惊讶地捂着嘴,无比震惊地指着上弦之鬼眼角边某种晶莹的液体。

  “那只鬼哭了!”

  哭了?

  作恶多端、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类的鬼也会哭吗?

  眼角传来不自然的湿润,猗窝座有些疑惑地抬手摸了摸湿润的眼角,脸上原本不屑的神情一下子凝固。

  他……真的哭了?

  猗窝座后知后觉才感受到眼眶微微发热,明明没有受伤,他的鼻尖却莫名发酸。

  这就是哭泣吗?

  上弦之三神情恍惚。

  难以言明的无尽悲哀就像是傍晚随着海风慢慢涨起的潮流,悄无声息缓缓漫过心田,等他骤然间回过神的时候,潮涌一般的悲伤一瞬间破堤而出。

  不、不对——脑中的剧痛让猗窝座忍不住抱紧了头,狼狈地跪坐在地上。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的,武道至高的境界。

  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树苗仿佛被悲伤浇灌,在那一瞬间终于冲破层层土壤,长成参天大树。

  那树上结满了清香馥郁的紫藤花,在悲伤中成长的花朵连带着香气都溢满悲伤的气味。

  他好像看到那个穿着樱粉色和服,有着樱粉色眼眸的少女眼含泪水,微笑着向他看来。

  她的手上捧满了盛开正艳的紫藤花,明明脸上被泪水弄得一塌糊涂,却依旧笑着向他招手。

  ‘狛治先生,你终于想起我了啊。’

  他听到少女这样说。

  紫藤花。

  依依的思念。

  他控制不住想要往少女跑去,然而直逼脸庞的灼热空气一瞬间将猗窝座拉回现实。

  锋利的鲜红色刀身直直冲着面门砍下,灶门炭治郎下手很辣,那一刀几乎要将猗窝座硬生生劈成两半。

  这还不算完,毕竟是上弦之中的斗之鬼,即便是一瞬间反应不及也不会让猗窝座就此败在日柱手上。

  上弦之三猛然间后仰,避过了头颅被砍成两半的惨状,然而胸腹却是凄惨地被剖露在外,焦黑的伤口下隐隐能看到不断蠕动的内脏。

  ——就算这样,他也依旧没死。

  因为,他可是鬼呀。

  似乎是料到这一击不会真正让眼前的恶鬼殒命,灶门炭治郎脚下用力,才不过堪堪站稳身形就毫不犹豫举起拳头,用尽全力狠狠一拳揍在那张已经不知不觉间布满酸涩泪水的脸上。

  好似曾经遗忘的一切彻底被这一拳打醒,猗窝座捂着肿胀的脸,跪在地上,灰尘混杂泪水,在脸上糊成一团,狼狈不堪。

  “对不起……”

  恶鬼跪伏在地上,像是能把人压垮一般的悲伤气息猛地钻入灶门炭治郎的鼻腔。

  红发青年猛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明亮的火光险险蹭着恶鬼的背部擦过。灼烫的空气即便只是擦过也让猗窝座背部焦黑一片。

  然而上弦之鬼好像是对身上的疼痛毫无知觉一般,沉闷压抑的痛哭像是沉闷的鼓声,一下一下狠狠砸在在场的几人心中。

  “对不起……”

  恶鬼的呢喃嗫嚅混杂在断断续续的哭声中,那样悲痛的神情即便是尚在远处的炼狱杏寿郎也不禁皱起了眉。

  他在向谁道歉呢?

  到底是什么,才会让这个强大的鬼露出如此悲痛脆弱的一面?

  “……”周身翻腾的火焰逐渐弥散,灶门炭治郎沉默地看着悲痛不已的猗窝座,最终还是不忍地别过头。“狛治。”

  猗窝座微微一愣,这个名字,他又有多少年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了呢?

  恶鬼抬起头,透过泪眼朦胧的双眼看向身前的红发青年。

  胸膛中还因为几乎能将人击溃的悲痛而一阵阵闷痛,猗窝座看着眼前似乎百年未曾变化的青年,悲伤自一股一股涌出。

  “炭治郎先生……”他忍不住喊道,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问谁,“为什么我明明已经领悟到您所谓的答案,却依旧没办法守护住庆藏师傅和恋雪呢?”

  他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连自己想要的最平淡无聊的生活都没有办法维持。

  猗窝座伸出手,好像是要隔着遥遥几百年的时光,又好像是要隔着千山万水跨越死亡的距离,与那不可再见的爱人相握。

  “灶门,小心!”误以为猗窝座还想要攻击的炼狱杏寿郎一闪身挡在灶门炭治郎身前,神色戒备地盯着面色悲痛的恶鬼。

  剩下的三个少年也连忙上前,闪着泠泠寒芒的刀剑举在身前,严阵以待防备恶鬼再次暴起。

  与他们的戒备完全相反,灶门炭治郎只是深深吐出一口气,沉默着将手上火红色的刀剑收回。

  他盯着其他人疑惑的眼神,缓缓走到猗窝座身前站定,一点都不怕对方会再次攻击。

  “狛治。”炭治郎沉声说着,一向温润清朗的声音此刻也不知不觉染上一抹沉郁哀痛。

  “能告诉我,在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某种程度上三哥这么惨,无惨也有一部分原因,但我觉得最根本还是因为那些下毒的人类,所以三哥这一次是直接把人类内心中最肮脏的一面剥开了放在炭治郎面前。

  其实是有想过让恋雪变成神器,然后和三哥百年后重逢的——但是这样果然不行啊,三哥杀了很多人,必须受到惩罚。

  所以,很无奈,这个走向pass,说不定以后会添一个三哥和恋雪转世后在一起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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