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燃烧的火焰就像是一瞬间唤醒了神情怔忪的少年,灶门炭治郎微微摇了摇头,眼前的鬼王黑发赤眸,口中的獠牙尖锐可怖,哪里有曾经身为人类时的影子。

  鬼舞辻无惨还依旧捧着自己骤然间被斩断的手臂,看着隐隐透出焦黑色的切口,瑰丽的鬼瞳中惊骇的神色一拥而上。

  为什么、他的身体没有再生?!

  无惨抬头,殷红色的鬼瞳剧烈颤抖,在看清护在灶门炭治郎身前剑士的模样后,更是目眦欲裂。

  那同样鲜红的刀身,同样如同火云一般的斑纹,同样坠在耳边的花牌耳饰。鬼舞辻无惨紧紧咬着牙,力道之大几乎要把臼齿咬碎。

  说不上心底这股猛烈的怒火由何而生,鬼王猛一挥手,一道仿佛能将人身体撕裂的恐怖风刃险险擦着继国缘一的脸颊而过,几乎是瞬间红发剑士的脸上就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口。

  温热的血顺着脸庞滑下,继国缘一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身后不知道被损毁多少的竹林,悄悄将手上的刀握得更紧。

  不愧是鬼之始祖、万鬼之王,这样的实力与之前遇到的那些恶鬼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过是区区人类……”鬼舞辻无惨那双殷红的鬼瞳死死盯着继国缘一似乎并无多少波澜的表情,明明脸颊侧流出的应该是相当吸引人的气息,此刻却让无惨几乎有作呕的感觉。

  不过是区区人类,凭什么能够和神明比肩;凭什么那样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类都能够与火神并肩,更加强大的他却不行?!

  然而他注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缘一先生,请您帮我。”已经下定决心的少年眼神坚定,枣红色的眼眸中滑过刀刃的寒芒。灶门炭治郎深深吸一口气,锋利的刀剑横在身前。

  他的血液在奔腾,灶门炭治郎似乎能够听见血液奔涌汩汩流动时的震响,然而此刻的他却又是无比冷静,冷静到几乎能够看清在空中细微浮动的微小灰尘。

  眼前的景物悄无声息发生变化,覆盖在恶鬼身体表层的皮肤悄然褪去,展现在灶门炭治郎眼前的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鬼王的内脏与弱点。

  这就是继国严胜拼尽全力也无法达到的顶峰,是继国缘一生来便具有的天赋,唯有经过数不尽的痛苦与坚持才能够到达的境界。

  ——通透世界。

  两道同样绮丽绚烂的火焰在空中勃发,夺目的光彩几乎要映亮一方天地,映得鬼舞辻无惨眼底生疼。

  火焰交相辉映,蓬勃喷涌的火焰携卷着锋锐的杀意直直冲向反应不及的鬼舞辻无惨,两道寒芒先后斩过,肮脏的鬼血还未能沾染上地面就早已蒸发殆尽。

  剧痛猛然间袭上大脑,鬼舞辻无惨似乎想开口说话,然而甫一张口便是一口浓稠的黑血溢出,手脚脖颈全被斩断的鬼王徒劳地跪坐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勉强支撑着头颅防止掉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稳稳站在身前的炭治郎,忽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背爬上脑海。

  不会错的,这种感觉。

  和第一次火神想要取他的性命时的状态不同,现在的灶门炭治郎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斩断他的脖颈,将他彻底灭绝于此世。

  冷静,而又残酷至极。

  “你……”无惨剧烈地咳嗽起来,破碎的内脏混杂着黑血从嘴边溢出,不知为何他被切断的身体一直无法再生,可即便是这样鬼舞辻无惨还是活着。

  他想要大笑,然而又是后槽牙咬得死紧,瑰红色的鬼瞳牢牢锁定在灶门炭治郎的身上,哪怕是死都不愿意让眼前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你做了太多错事,无惨。”就好像是猜到此刻狼狈至极的鬼王到底想说什么一般,灶门炭治郎开口。

  “为了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类和那些悲哀的灵魂——”

  “赎罪吧。”

  灶门炭治郎猛然举起刀剑,明明身上是最朴素不过的市松羽织,鬼舞辻无惨却好像看到了神明依旧穿着那一身华贵至极的火焰和服,神情倨傲而又冰冷,冷漠无情将罪人斩于刀下。

  他忽然冷笑一下,臼齿承受不住过大的力道被咬得粉碎,一阵噼里啪啦奇怪的声音忽然从鬼王的身体里爆发,鬼舞辻无惨脸上、手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骇人的红痕。

  看到无惨身上奇怪的模样,灶门炭治郎突然间心中警铃大作。长年战斗形成的某种奇特直觉让他堪堪止住手上的攻势强行偏转过身,抬起衣袖挡在面前。

  下一瞬,鬼王的身体猛然间炸开,数不清的细碎肉片混杂着肮脏的鬼血四处飞溅。匆忙见灶门炭治郎和继国缘一齐齐拔刀,拼尽全力将飞散的肉屑斩除。

  尽管炭治郎已经足够小心,还是有零零散散的污秽鬼血落在他的脸上、身上。普通的鬼血尚会引起恙的蔓延,更何况是鬼王的血液。

  尖锐的刺痛炸开,灶门炭治郎狠狠咬住下唇,嘴里面几乎是瞬间就弥漫开微弱的血腥味。即便是如此,他也依旧未曾停下挥刀的动作。

  这到底有多少肉块?灶门炭治郎和继国缘一都不清楚,也许只有几百块,也许有几千块,更说不定有几万块。即便是他们两人拼尽全力也没办法全部斩尽。

  之前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珠世忽然间发成一声可以说得上是歇斯底里的大吼,她的鬼瞳尖锐,强烈的恨意即便是继国缘一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女鬼如此咒骂仓皇逃离的鬼王,忽而又抬起头紧紧抓着灶门炭治郎的衣角,语气急切。

  “我知道你——那家伙这么多年似乎一直都在找你!”

  名为珠世的女鬼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说了多少,那话语中的内容却让灶门炭治郎沉默。

  珠世说,他困在神居中的三百年间,无惨似乎一直在拼命寻找他,然而在隐隐约约听到过自己的消息后,却又想方设法避开他。

  身边的高大剑士神色担忧地看着他,然而灶门炭治郎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毕竟——

  早在很久以前,他们之间再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那道划分人与鬼的一线,一旦是被跃过,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

  “抱歉啊,缘一先生。”灶门炭治郎看着同样挎着行李,站在身旁的红发剑士,忍不住挠了挠头,枣红色的眼眸中全是歉意和愧疚。

  “害您受到我连累了。”

  继国缘一摇摇头,看着少年的眼神柔和,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他的兄长自愿选择成为鬼,这件事本来在鬼杀队中就难以获得赦免。灶门炭治郎更是执意把放走无惨和珠世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若非是他们二位实在是对鬼杀队做出了难以磨灭的巨大贡献,再加上幼小主公的袒护,怕是免不了切腹谢罪的结局。

  继国缘一抬头,柔和的阳光轻轻柔柔撒在地上,成群结队的鸟儿在空中喧嚣着飞过。剑士眯起眼,心中全然没有被赶出鬼杀队的悲伤情绪。

  “离开这么久,我好像都快要忘记自己一开始追寻的到底是什么了。”剑士轻声说道,柔和的声音就像是漂浮在天空上的白云,轻飘飘的。

  他已经将呼吸法教给了鬼杀队的剑士们,鬼舞辻无惨也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出来祸害世人,继国缘一伸出手遮住了过于刺眼的太阳,歌和霞的笑容突兀的在脑海中浮现。

  “我想回去找歌和霞。”他曾经答应过歌一定会常回去的。现在离开了鬼杀队,继国缘一忽然间回想起幼时离开时那股自由奔跑的感觉。

  他现在无比地、想要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奔回妻子的身边。

  “嗯。”灶门炭治郎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枣红色的眼眸里是继国缘一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祝福。

  “请一定要和歌幸福呀。”

  “那你呢?”剑士问道。

  “我?”灶门炭治郎抬起手直直自己,似乎在疑惑继国缘一为什么要问他这样的问题。

  “我想,应该是还像以前那样到处游历,然后斩杀恶鬼吧。”

  继国缘一好像是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在看到少年脸上令人安心的笑容后,微微抿了抿唇,把即将出口的话语无声咽下。

  他大概对少年的身份有一些猜测,对方似乎从来都不需要他的担心才是。

  “请一定保重。”最后的最后,在两人即将分别之时,继国缘一拉住少年的衣袖,神色是无比的认真。

  灶门炭治郎好像是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继国缘一说了些什么。然而转眼眉梢弯起,回握住继国缘一的手,“缘一先生也是啊。”

  看着灶门炭治郎逐渐远去的身影,继国缘一不知为何,眼眶如此突兀的开始湿润。

  也许他们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那逐渐远去的少年,会一直这样在人世间走走停停,为了微弱的善意停留,为了斩杀恶鬼奔走。

  他是为人们带来温暖与希望的火神。

  更是无声守卫着安宁生活的神灵。

  *

  “客官,您为何会大老远跑到这里啊?”路边的茶馆里,店家看着捧着一杯粗茶,容貌已经喂喂长开已经隐约显现出成年后模样的少年,颇为好奇。

  “前来拜访友人罢了。”一口饮尽杯中的热茶,灶门炭治郎挥挥手,也不管店家的满头雾水信步向远方走去。

  也难怪店家感到奇怪了,毕竟这座山上已经有很久不曾有人家居住。

  不过——

  灶门炭治郎俯身,将从路边摘来的白花轻轻放在两座简陋的墓前,毫不在意的用衣袖拂去墓上的灰尘。

  据说,这里曾住着一对无比幸福的夫妻。

  夫妻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在一起,慢慢陪着对方变老。

  然后,在两人都已经头发花白,牙齿掉光,几乎走不动路的时候,携着手一同踏入死亡的殿堂。

  缘一和歌,一直一直在一起,即便是死亡也不会将他们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接下来的剧情,有两种发展。一种是顺着时间线,写江户时间的那段剧情,二是直接跳到大正,鬼杀队日柱,然后遇到相关人的时候再写江户的剧情。

  不知道这两种大家更想看到哪种发展?取多数的那一边。

  上一章的幸运儿是木字楊,这是真的欧皇吧,请受我一拜!

  那么本章又会是那位小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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