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先生……”红发男人的衣袖忽然被扯住,下意识扭头,红眸少年脸上担忧的神色清清楚楚倒映在眼中。

  灶门炭治郎亦步亦趋跟在继国缘一的身后,男人目光沉静,下颚线紧绷,依旧大步大步向前走,木屐踩在地上,微微踏出一道浅坑。

  灶门炭治郎嘴唇张了张,然而脑海中所有的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阻断一样,除了干咳几声,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林间透下的微光稀稀落落撒在男人肩上,似乎有细小的烟尘在光线下飞舞、飘落。

  一股隐秘的愤怒消无声息从继国缘一身上溢出,清晰无比的被灶门炭治郎灵敏的鼻尖捕获。少年微微一愣,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扯住了男人的衣袖。

  他的鼻尖微微有些发酸,胸腔里面就像是塞了棉花一样酸涩涨闷。快走几步追上继国缘一的步伐,然而还没等灶门炭治郎开口,男人宽大温热的手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言安抚他此刻的心情。

  ——可明明,现在最需要安慰的,应该是缘一先生才对啊?

  灶门炭治郎无法开口,即便是他也被队员带来的消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更何况是继国缘一呢?

  最重要的兄长投向了恶鬼,即便继国缘一在鬼杀队中一向负有盛名,也难逃他人的谴责。

  “兄长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坐在河畔,继国缘一深红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残阳血光,忽然间说道。

  “我的愿望,就是成为继兄长之下的第二强大的武士。”强大的剑士看着河底随着水流不断摇摆的水草,心中的愤怒过后,余下的只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悲哀与荒谬之感。

  灶门炭治郎也一同坐在他的身旁,白色的里衬染上了脏乱的草根和石屑,少年却浑然不在意,只是随着继国缘一的目光一同注视着河里不知沉寂多久、早已长满青苔的卵石。

  “……抱歉。”无声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明明有千言万语哽在喉中,然而最终除了嘶哑着嗓子说出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灶门炭治郎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继国缘一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这里会有火神祭。”继国缘一沉声说,一向平淡的语调里此刻也不禁带上一抹沉郁。

  火神的祭祀一年远不止一场,除去过年时那场最为盛大的祭典外,每个季节、每个地方也都会有大大小小的火神祭举办。

  他本来是想要和兄长一起,一同参加祭典。可谁料他还没把这个打算对兄长说出口,继国严胜便已经离去。

  他也再也没有说出这个请求的机会了。

  “火神祭啊……”听到这个词,灶门炭治郎下意识抬眼,与继国缘一那双深红色的眼眸甫一对视,便立即错开。

  少年有时候其实会在想,明明是为了祈求幸福安康而举行的火神祭,可为何他总觉得好像一切悲剧的起源却也都因火神祭而起呢?

  *

  无论发生过多少悲剧,祭典还是一如往常的盛大而又热闹,火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暖橘色的灯光打在清冷的石板上,为冷冰冰的石板路也蒙上一层柔和。

  行走在大大小小的商贩之中,继国缘一不可避免的回想起第一次与灶门炭治郎相遇的场景。有着深红色头发的少年翩然而至,枣红色的眼眸中映入的是人间百态,喜怒哀乐。

  “炭治郎好像很开心?”继国缘一扭头,身旁少年仍然在东张西望,本就是暖色的额发和眼眸在暖光的照耀下更是柔润温暖,映入眼底的灯火仿佛是悄然燃着的火焰,明艳动人。

  听到剑士的话,少年点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够听到此刻信徒心中诚挚无比的祈愿,还是因为身边的男人强大到足以令人放心,灶门炭治郎轻轻吐气,紧绷了不知道多久的情绪终于得以放松。

  “嗯。”少年轻轻点头,唇边的笑容柔和依旧,眼神却是不自觉稍稍飘远,神情怔愣,差点被飞快跑过的粗心孩子撞个人仰马翻。

  “抱歉抱歉!”扶着孩子的后脑,灶门炭治郎连忙道歉,却又在孩子拿着苹果糖,欢笑着跑远后看着远远离去的背影出神。

  “我和他遇见的时候,他也大概是这么大吧。”少年像是在回忆,又像只是在单纯的想要倾诉。

  “那孩子当时应该很寂寞吧,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可却又倔强得要命。”

  少年说完这句话,伸出手想旁边的商贩要了两只糖葫芦,顺手塞给继国缘一一只,然后猝不及防被简直能够酸掉牙的山楂刺激得眉头紧紧皱起,脸几乎都要皱成一团。

  “好酸。”真是奇怪啊,明明以前吃过的糖葫芦,尽管也有酸味,却混杂着丝丝缕缕的香甜,恰到好处的酸甜结合,和着三个小家伙吵吵闹闹的声音,嘈杂却让人无比安心。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灶门炭治郎像是跟那串葫芦较上了劲,即便是整张脸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也依旧把有些发硬的山楂咬得嘎嘣嘎嘣作响,听到继国缘一的疑问还抬起头来“嗯?”了一声,半天才反应过来红发剑士说了什么。

  “那孩子啊……”冰凉的糖块在喉间滑过,灶门炭治郎压下嘴里的酸意,可或许是今晚的小贩选的山楂真的是品质太糟糕,不光是他的嘴里,心里也像是被山楂的酸意覆盖,有种酸酸涨涨的难受。

  “那孩子已经离开了。”

  并且,再也不会回头。

  像是突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蠢话,灶门炭治郎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花派耳饰轻轻晃动,“真是的,我都说了些什么啊——缘一先生请不要在意。”

  继国缘一摇头,少年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就好像刚才那一抹沉重的哀伤不过是剑士的错觉一般,转瞬即逝。

  火神的祭典一向热闹而又安宁,点点星火在路边点燃,就像是为迷路的人点燃归家的灯,为惊慌的灵魂驱散夜里的沉沉黑暗。

  然而总有更深处的黑暗火光无法触及,总有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悲剧被安宁和乐的表象掩盖。

  灶门炭治郎本还在和继国缘一慢慢走过商贩之间的吆喝,性格沉稳的剑士不爱说话,只是身上原本沉郁沉重的气息就像是被火神祭上的热闹与欢乐冲淡,无声无息消弭无踪。

  灶门炭治郎眯眼,鼻尖飘入的除了祭典上特有的热闹气息,还有的便是剑士身上如同烈阳一般炽烈温暖的温度。

  真好啊——

  灶门炭治郎还没来得及为红发剑士终于转好的心情高兴,忽然间飘进鼻腔的某种气味却让他瞬间脸色大变。

  他再熟悉不过了,那股混杂着不知道多少令人作呕恶臭的味道,即便只是微弱一丝,也足以让灶门炭治郎浑身紧绷,几乎忍不住想要作呕的冲动。

  他忍不住向前载到,身体被红发剑士稳稳扶住,然而灶门炭治郎根本就来不及道声谢,还没站稳就忍不住抬头四处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炭治郎紧紧揪着前襟,淡色的里衬被扯出相当难看的褶皱。他的鼻尖耸动,喘息剧烈,深红色的眼瞳微微颤抖,连带着握着刀的手都开始抖动。

  他怎么可能忘得掉这个气味呢,那几乎要把他的肺都刺穿的恶臭,仿佛要把他的理智全部燃烧殆尽。

  “炭治郎?”剑士的话语在耳边逐渐远去,灶门炭治郎茫然地抬起头,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在那一瞬间变得如同空气一般透明。

  他不知道甩开了谁的手,直直追着那股令他灵魂都仿佛在战栗的味道而去。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血液仿佛要沸腾一般奔涌。灶门炭治郎急急往前奔跑,他似乎匆忙之间撞到了不少行人,人群的惊呼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再快一点——灶门炭治郎呼吸急促,再快一点吧,趁着现在还没有伤亡,一定要阻止他!

  越是靠近,那股味道就越是浓烈到几乎让他呕吐。灶门炭治郎猛然伸出手拨开挡在眼前的竹林,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男子就这样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鬼舞辻无惨……”掌心被坚硬的刀柄烙得生疼,灶门炭治郎哑着嗓子,沉默半晌才能够从喉咙中挤出面前之人的名字,脸上神色莫名。

  对面的鬼王似乎也未曾料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灶门炭治郎,原本隐藏而起的鬼瞳和獠牙毫无预兆暴露在空气中,话语中全是不可置信,却又好像混杂了一些别的什么情绪。

  “炭治郎?”尽管早已经从不知道多少恶鬼眼中看到过炭治郎此刻的模样,然而当真人降临在眼前时,鬼舞辻无惨发现,他还是高估自己了。

  颤抖着想要伸出手,带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感想要触碰眼前少年三百年未曾改变的模样,鬼舞辻无惨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为什么,当年那个小鬼头一样的祸津神都已经长成了成年的模样,炭治郎却还是如同三百多年前一般没有一丝改变?

  可他的疑虑甚至没能说出口。

  炽烈的火焰骤然间在空中爆燃,炽烈的温度毫不留情直接斩下鬼王伸出的手,红发的剑士来晚一步,牢牢把依旧还在愣神的少年挡在身后。

  “鬼舞辻无惨。”继国缘一举起手中鲜红的赫刀,此刻神子终于明白自己降生于世的责任。

  ——斩杀眼前之恶鬼。

  作者有话要说:  削无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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