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漂浮的、泡沫一样的记忆,在他的脑袋里连缀起断续的记忆——他还没能全部记起,仍有留有令人心焦的空白,但至少他的来处与姓名已然明了,不管少时父母赠与他的“保罗·魏尔伦”之名,还是与搭档交换来的“阿蒂尔·兰波”之名,都将他游荡的灵魂重新安放回这个世界。

 

    “兰波比较好听。”他自言自语地说,既然搭档大概率还在使用着“魏尔伦”的名号,那“兰波”这个名字就理应归他所有。

 

    真奇怪啊……兰波想,他明明没有错过搭档背刺自己的精彩场面,自己拜其所赐重伤失忆流落异国落魄到差点冻毙街头,此刻想起时却没有半点对背叛者应有的痛恨愤怒。

 

    只有寡淡到令他反胃的悲伤与惆怅,玫瑰般刺进他的心脏。

 

    兰波忍不住骂了一声,脱口而出的“八嘎”又叫他一愣,继而捂住眼睛,喉间发出了苦涩的闷笑。

 

    窗外的鸟雀飞走了,卸好了妆的女人拉起花布窗帘补觉去了,临近中午锅碗瓢盆的声音碰撞起食物的香味,然而兰波只感觉自己臭得要被腌入味了。

 

    兰波知道自己得坐起来,收拾好现场的一片狼藉再打理一下糟糕透顶的自己。他无知无觉地昏迷了两天,某些尴尬的生理反应不可避免,稍微一想他就恨不得把身上这层皮扒下来再把房子烧了,恶心得胃里面痉挛。

 

    可他最终只是躺在那里,莫名的倦怠让他动一动手指都疲惫不堪。

 

    他想魏尔伦大概已经带着【那孩子】远走高飞了吧。魏尔伦会给那孩子找到一个普通的好人家,让他如普通孩子那样长大——不是试验品,不是兵器,以“人类”的身份长大。

 

    那么他们这对搭档,不管是被当做背叛失踪还是死亡,都没办法再回归祖国了。

 

    ——除非兰波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如实上报,那么他回归的同时,背叛的魏尔伦会被搜捕追杀,被带走那个孩子也会成为下一个“有价值的东西”。

 

    他会被强迫带离魏尔伦为他找到的好人家,甚至为了保密考虑,很多很多的人都会因此而死。

 

    ……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兰波看着窗边又停下一只麻雀,一跳一跳有节奏的合着手机嗡嗡震动的声响。

 

    他又躺了一会,直到手机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才艰难地撑着身体坐起,伸手去够桌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二叶亭鸣】,身份不明,但绝不只是个普通赌徒或书店店主。

 

    ——哈,职业病犯了。

 

    兰波扯扯嘴角,挥散了满脑袋针对二叶亭鸣身份的推理猜测,接通了电话。

 

    已经都没有必要了,一切已经结束了。

 

    “我是兰堂。”他听见自己说道,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