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无追无/铁冷铁]春秋江湖>第185章 第 70 章

铁手很清楚有人在跟着他。

一十八个人的呼吸,如同他们的脚步一般整齐,始终在铁手十步的距离之后。铁手察觉得出,这些人的轻功都不错,武艺想来更是不错。

然而铁手依然甩得开他们。

可是铁手不能甩开他们。

身边还跟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年常锋,假若自己施展了轻功,常锋可就绝对无法跟上自己。铁手便也不在意,穿过热闹喧哗的大街,与常锋漫步在青石板的小巷之中。

路上,常锋的面色沉沉,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担心两个字。

铁手一边漫不经心听着身后的动静,一边大大方方地比起了手势询问:“想小绿?”

常锋见状即刻摇了摇头:“我在想冷叔叔,他流了那么血,没有事吗?”

铁手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感谢的动作,随后想一想才继续用双手告诉常锋:“他不会有事,那些人不会是他的对手。”顿了一顿,那笑容里却有些感叹,“受伤只会让他更强。”

常锋疑惑:“不疼吗?”

铁手摇首:“当然会疼,但疼习惯也就不疼了。若要学武,学真正的不是花拳绣腿的武,不管是学好之前,还是学好之后,疼痛都是不可避免的事。”

常锋更奇:“为什么学好了之后还会疼?”

铁手不嫌烦地为他解释:“一个人学武通常可能有三种目的。其一强身健体,其二行侠仗义惩恶除暴,其三是单纯的对武艺的喜欢。若只是为第一个目的,那么学一些简单基本的入门功夫也就够了;可若是为第二个目的,那你要付出的就会很多。因为这世上的恶人很多,你想要帮助那些好人,惩罚那些恶人,就需要实力,比那些恶人更强的实力。但尽管这样,在这一路上,你必然还是会遇到许许多多的挫折,所以伤痛始终是不可避免的,若是若直面这些挫折,将那些伤痛当做奖励,那痛也就不叫痛了。”

越说到后面,铁手越发想起了一个人。

最能做到最后一点的是冷血。

脑海里蓦然出现许多画面,无数场景。

烈日,冷月,春风,冬雪,四季景物轮转,不变的则是冷血,一身都是血的冷血,挺拔端正地站着,冲着他扬起最阳光的笑容。

铁手想到这儿,心中没有丝毫的担忧。

他相信冷血。

相信下一次再见到四师弟时,四师弟依然会冲着他扬起那样的笑容。

常锋咬着唇默然了一会儿,才抬起手:“那为了第三个目的的人呢?”

铁手沉吟了片刻,忽而自语微笑道:“第三个目的吗……”停顿须臾,才比给对方,“你冷叔叔最开始学武便是为第三个目的。”

常锋抬头看着铁手,看着铁手所比的手语。

“就像是有人喜欢书画,有人喜欢琴棋,一种爱好,喜欢了就去学,这谁都可以。但是,当学成之后呢?在之后的人生里,你肯定会遇到许多不平事,如果你不会武,没有能力,你大可不必去管,但一旦当你有了武艺,你有了这个能力可以去管,那你去不去管?当然,只要不作恶,管不管这些事都是自由,可我相信任何一个有良知有热血的人,在有能力的情况眼看着无辜的人有难而不出手相助,都会于心不安的罢?因此武者,本就须切记侠义为先。不论最初是抱着何种目的而学武,到最后行侠仗义都是必然。”

铁手犹记得之前常锋与常绿求自己和四师弟教他们武艺一事。对这两个少年,铁手自然喜爱,然而学武这条路太过艰难,那是一条必见血的荆棘之路,若两个少年仅是为报仇而学武,铁手并不愿意答应他们。因此最好,还是趁早打消他们这个念头。

但如果这样还打不消呢?或许就是该自己换一个想法了?

常锋只是沉默。

虽然他一直都是沉默的,可这会儿他双手握成了拳,低下头,亦步亦趋跟着铁手,不知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好半晌过去以后,他才比着手势提问:“可还是有的人,学成了武艺,不是为强身健体,不是行侠仗义,只是为了杀人害人。”

铁手很郑重:“所以才需要让这种人变少。”

既然永远不可能做到让世上没有这种人,那就尽量做到让这种人越来越少。常锋沉思着,像忽然想通了什么,笑起来。

不到片刻,两人已到树林之外。

明明知道跟踪的人还在后面,铁手却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似的,更没告诉常锋,只是在常锋的带领之下重新步入树林,须臾,千重绿荫便遮挡住了铁手与常锋的背影。

夜雷二九刀面面相觑。

第一个人道:“要不要跟进去?”

第二个人道:“这儿是个五行阵法罢?”

第三个人道:“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阵法?闯进去,破了!”

第四个人道:“别莽撞!你们别忘了跟在铁手身边那小孩的爹是谁!”

第五个人小声道:“爹是爹,儿子是儿子,那么一个小不点,怎么可能把他爹的本事全部都学到手?”

话是这样说,但要说话的人就这样闯进去,他却再是不敢了,剩下的人当然更不敢。十八人商讨有倾,随而做了决定:派轻功最好的两人回程向任别空报告此地情况,另外十六人驻守在此,绝不放走铁手,绝不放走任何一个人,绝不放走任何一只苍蝇。

不得不说夜雷二九刀做了一个对的决定。

绿林遮天蔽日,清风一会儿便来一阵,凉爽得让人的心情都不由好起来。

铁手突然对此地绝妙的阵法有了好奇:“这儿的阵法都是你和小绿布的?不简单,若我大师兄看见了,也一定会夸你们。”

常锋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是我和小绿布的,可都是照着图上布的。是我和小绿六岁生辰的时候爹爹送给我们的图,一直在小绿的身上。本来爹爹答应我们再等两年就教我们布高深的阵法,可是……现在除了那张图,我和小绿也只会布一些简单的阵……”手落下去,头也低下去。

铁手拍拍他头,却抬起手:“我和我四师弟对这些虽略懂,但也不精通。我大师兄对五行之术倒是素有研究,等以后闲了,你们来京城,我请我大师兄教教你和小绿,有兴趣吗?”

无论日后要不要让他们学武,铁手都不想浪费了他们在五行之术上的天份。

常锋瞬间一亮眼睛,然而依旧压住内心激动:“我不能平白受人恩惠。爹爹留给我和小绿那张图上的阵,我给你们看好不好?”

铁手当即拒绝:“那是令尊送与你和小绿的东西,不要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看。”

常锋微微笑着:“爹爹当时送我们时就说了,送给我和小绿的礼物就是我和小绿的,那我和小绿怎么处置它都可以。而且你们又不是外人,你们是好人,小绿以前也把那图给另一个好心叔叔看过的。”

铁手听罢一笑,对常锋的末句感了兴趣,刚想问那人是谁,只听有人向他打了一声招呼。他抬起头,原来已走到了茅草屋前。

李潜飞站在篱笆栏前。

铁手笑道:“李兄。”

李潜飞左右望望,道:“四爷和小绿呢?”

铁手淡淡道:“我四师弟被人缠上了。”稍稍一停,“我被人给跟上了。”

李潜飞变了脸色。

铁手依然处变不惊,神情里是一派成竹在胸的云淡风轻,只片晌便将所发生之事全数告知了对方。

李潜飞道:“跟踪你的人没有进来?”

铁手道:“没有进来才更难办。”

李潜飞颌首道:“他们肯定已派人去通知了任别空,然后叫更多的人过来。”冷哼一声,“可惜无论他们有多少人,在这里都会迷路。”

铁手道:“李兄说得是,可我们难道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总要走出这个密林,而一旦了走出去,面对的就必然是无数人的包围。

李潜飞面沉如水,道:“现在就闯出去?”

铁手点点头。

李潜飞叹道:“又回到老路了。”

又回到须四处躲避追踪的那一条逃亡老路了。

铁手微笑道:“不会是老路。”

李潜飞目光沉沉地看着对方。如今该怎么办?相信铁手?似乎除了相信铁手,已别的办法。但望着铁手温和的眼睛,李潜飞忽然觉得,这不会是错误的决定。

他问:“你想怎么做?”

铁手正色道:“让李潜飞把注意力都投注在我这里,而无暇再去理会你的行踪。”

李潜飞道:“这不可能,你做不到。”

铁手道:“白玉簪在我的手里也不可能吗?”

李潜飞瞳孔蓦地收缩,道:“你想让他误以为我把白玉簪交给了你,然后让他把全部兵力都用来追你?你疯了,如今因为聂直梧和裴微的事,你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你还嫌追你的人不够多。”

铁手笑道:“这正是我的目的。”停了话头,微顿片刻,这才又接着道,“就是因为而今追我的人已不少,多一些少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我的身份与你不同,任别空想要对付我,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

李潜飞道:“如果是以前,我当然不会为铁二爷担心,可你别忘了,你如今……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

铁手笑道:“那就等发作的时候再说罢。李兄也别忘了,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我四师弟。”

李潜飞听到这里无话可说,待得须臾,他才继续道:“我往哪里走,你一定也已经想好了罢?”

铁手反问道:“杨柳姑娘的行踪,李兄心中可有怀疑的线索?”

李潜飞道:“她会不会直接去了大望谷?”

铁手沉吟道:“据在下消息,杨姑娘离家那晚留给杨庄主与杨夫人一封信,信中说她去了许州穹空帮找她闺中密友,因此而今鱼雁山庄的兄弟们大都在许州查探杨姑娘的行踪。所以若杨姑娘当日假若真的做了独自前往许州大望谷的决定,就不会在信中提到许州这个地名,让杨庄主的目光投向那里。”随即询问,“敢问李兄当日与杨姑娘的对方究竟是怎样?直接让她转告杨庄主,带着白玉簪去大望谷销毁?”

李潜飞叹道:“我告诉她,那是我师父送给我师娘之物,我本想替我师父留一辈子,可是迫于无奈,如今只有请杨兄带上这簪子前往大望谷,想个办法,躲过任别空驻守在那儿的人,然后再毁掉那簪子——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

铁手沉思笑道:“这句话可没那么多简单。”

李潜飞道:“哦?”

铁手不再答,迅速道:“待会儿我拦住那些人,李兄便径直往南走——”想了一想,还是转头让常锋拿些笔墨来。

常锋在那里无聊地站了半天,又听不见一点声音,这会儿总算有事情做,赶忙跑进屋,不但拿了笔墨,还将今天冷血打造的小桌子给拖了出来。

铁手在桌前画了一张路线图。

将路线图递给了李潜飞,铁手说道:“到时李兄直接走这里,会看见一个叫不留茶坊的地方。老板若问你要喝什么茶,你便告诉他:‘一壶雨前景,不如四月春色浓。‘之后,李兄便可将来意告知那老板,他会告诉李兄下一个可去的所在与暗号。若路上情况有何变故,李兄也尽可与那些兄弟一起想办法。”

李潜飞狐疑道:“不留茶坊……是你的秘密联络点?”

铁手微笑点点头,继而表示了歉意,道:“确切来说,是神侯府的秘密联络点。这些地方,有些是世叔创立的,有些是我们师兄弟四人各自创立的,知道所有联络点分布位置与暗号的,只有世叔与我们师兄弟四人。所以很抱歉,我也不能将这些联络点全部告知李兄。有什么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潜飞道:“听起来,你们的秘密联络点真是不少。”

铁手笑道:“不多,但本朝共二百余州,每个州府都有。任别空手下的人那么多,即使神侯府不想当天下第一,不想事事都超过对方,可若是有人要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必须有能力应对。”

李潜飞右手握着那张图,拇指在图纸边缘摩挲着,半晌,他忽而道:“也就是说,接下来我这一路无论去哪儿,都在你和四爷的掌控之中了?”

铁手坦然道:“是。”

李潜飞笑道:“二爷承认得倒是爽快。”

铁手道:“说老实话,我与我四师弟这一路遇到的事不少,好不容易才找到李兄行踪,是不愿就这样放过的。所以这本来就是我心中所想,李兄既问,我自得实言作答。不过——”他的脸上又有了笑容,“铁某也有为李兄考虑的地方。我知道李兄的江湖朋友不少,讲义气的大有人在,但也请恕在下失礼多问一句,假若再出现一个甚至许多个七炎会该怎么办呢?”

一层层厉害关系,铁手明明白白摆在了李潜飞的面前,即使李潜飞猜出了铁手目的,又能第二个选择吗?何况铁手讲了实话,那么李潜飞就相信铁手真的有为了自己考虑。

李潜飞徐徐颌首。

铁手转身看向常锋,伸手:“帮我一个忙。”

常锋立即点头:“什么忙?”

铁手做了手势:“你会的手语是你和小绿自创的,我教你两句真正的手语,你帮我演一场戏,行吗?”

 

出了树林,遍地皆是金黄色的夕阳影子与黑沉沉的人马影子。

报信的两人施展了最快的轻功往返,而铁手不但与李潜飞谈了不短时间的话,走路时也为了照顾常锋只用了寻常步伐。

但他并不着急,只一面走:一面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若常锋常绿还留在此处,必定会有危险,带上常锋是无可奈何之举。原本只是想早些为常锋与常绿了结冤仇,却不料而今拖累了他们。世事果真不能尽如人意,铁手想到此,心中的歉意越发地深。

一路上经历了太多的事,铁手没有任何遗憾,却在此时遗憾起自己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安顿常锋与常绿。

想得越多,走得越慢。

如此一来,当三人出了树林,对方大队人马自然早已来到。

李潜飞站在铁手身边,脸上黑布蒙面。

马车里的任别空心中一震,霍地握住拳头,紧紧地握住拳头。

他与李潜飞彼此不相见已有数年之久,任别空的眼力与记忆力更算不上顶尖,要让他一眼瞧出蒙面人是否便是李潜飞,他没这个把握。可只因先在心中存了一个念头,此时细细看来,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蒙面人与李潜飞有九分像;再触及蒙面人的眼睛,他已可以肯定,蒙面人绝对便是李潜飞。

这个结论,令任别空欢喜得一颗心都要跃出来。

方才就觉得铁手抛开冷血独自带着常锋离开十分不对劲,亏得自己派了人暗暗跟上,才能有此刻的发现。自己早该想到,这个世上如有人能在自己之前找到李潜飞,舍铁手冷血其谁?

按照任别空原本的计划,假若铁手始终只与常锋在一起,那么便可放他们一马。毕竟在刚刚,冷血已用了行动告诉众人,目前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那自然也不是铁手一个人的对手。要对付铁手冷血,这之后还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可偏偏,李潜飞跟铁手同时出现了。

找了李潜飞许多年,如今该有一个了结。

任别空思忖着如何开口。

铁手已在他之前扬声道:“这么多人,又是为聂先生与聂夫人之事来找铁某的吗?”

任别空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一边走,一边道:“不,贫道是为了李潜飞。”

铁手拱手笑道:“原来是任道长大驾光临。怎么,难道道长有李潜飞的消息了?”

任别空心中可不似他面上那般淡定,不欲多言,径直指了指了蒙面人,道:“那位是?”

铁手道:“我朋友。”

任别空道:“可我看他的身高身形与李潜飞很有些相似。”

铁手笑道:“铁某似乎记得,任道长与李潜飞是不认识的。当日在鱼雁山庄,道长你那般肯定挟持你的李潜飞是他人假扮,而今又提起李潜飞的身高身形,这倒让铁某怀疑,道长你是否与刺客有勾结了。”

任别空早有准备,道:“我不认识李潜飞,可认识李潜飞的人不少,有关李贼的情况我如今当然很了解。”他说话时紧紧盯着蒙面人,“可否请那位兄台以真面目示人?”

铁手果断道:“不行。”

任别空笑道:“为何?”

铁手温和道:“我朋友脸上受了一道伤,大夫说这些日子都不能受风或见阳光,因此只能以黑布蒙面,还请任道长见谅。”

任别空哼道:“铁二捕头这是一定要包庇反贼,逼贫道与你动手了?”

铁手此时也没了好脸色,沉着声音道:“任道长口口声声都是反贼,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平白无故诬陷同僚,你就不怕铁某到官家面前参你一本。”

任别空冷笑道:“别拿官家来压我,我有没有诬陷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两人似乎谁也不愿退让一步。

铁手静静看着对方,忽而话锋一转,道:“我四师弟如何了?”

任别空冷冷道:“他好得很。”

铁手点点头道:“我知道。如果我四师弟出了事,任道长见到我之后的第一句话恐怕便是有关于他的,以便扰乱我的心神。可而今过去这么久,任道长还是不曾提起他,自然说明他好得很。”

任别空没好气道:“那你还问个什么。”

铁手微微一笑道:“我只想告诉任道长一件事,那么多人都没有占到我四师弟的便宜,这会儿你们若想对我朋友不利,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任别空握住了隐藏在拂尘里的剑柄,道:“那是因为方才我还未出手。”

剑尚未出拂尘,杀气已泄出。

黑压压的兵马在夕阳之下如同潮水。

双方明面身份都是朝廷命官,同僚之间,谁先出手,谁就先输了一招。

两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任别空已等不及!

霍然一剑,任别空人跃空中,已直直向着李潜飞刺去!

与此同时,潮海般的人马已齐齐向着李潜飞涌去。

铁手终于等到可以出手的时机。

出手,出掌。

铁手一只手掌的掌风仿如天地混沌元气,雄厚无匹,猛然打向那些军士,只连听许多声哎呦接二连三响起,不少人已不禁摔到在地。人既多,一个人摔倒,后面的人便不由得再相撞,旋即跌倒成一片。

任别空理都没理这些人,眼睛只看着李潜飞,剑只朝着李潜飞。

铁手还有第二只手掌。

任别空当然亦随时防备着铁手的手。

可铁手的第二只手掌不再打向那些军士,更不打任别空。

铁手只打李潜飞。

这一股掌风迅疾无比,却带着一种柔和的力量,刹时撞到李潜飞的身上,瞬间将其撞飞至半空之中。

铁手即刻扬声道:“快走!”

李潜飞安稳落地,与任别空的距离已有了老远,遥遥望去,只看得见一个小黑点。可他并未立刻逃离,眼睛犹望着铁手,脚步依然踌躇。

铁手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

话落时,人已拦在了李潜飞的面前。

李潜飞转身施展轻功就走。

任别空欲追,就必须先打赢了铁手。

谈何容易?

但任别空想试一试,自从上一次在鱼雁山庄因为大意输在了冷血手里,他便试一试用真功夫与铁手冷血公平地较量一番。

同时他在思量一个问题:铁手所说答应的事,究竟会是什么事?

这时摔在地上的军士已爬起来继续追赶李潜飞。然而不要说李潜飞已走远,就算有零星几个轻功不错的能追得上,论武功也不是李潜飞的对手。

铁手的心放下了。

轻松了。

于是铁手便也开始隐约期待着与对面的人的一番较量。

铁手还记得,冷血曾经夸过任别空的武功。能够得到四师弟的夸奖,对方武艺定然不简单。哪一个习武之人不愿遇到一个值得用心对付的对手?铁手亦然。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常锋突然伸手朝着铁手做了几个手势。

在做前几个手势时,铁手只是看着,并未有所表示,然而就在片刻之后,铁手忽地脸色一变,抬手一掌,掌风霎时将常锋的动作打断。

任别空的脸色也变了。

这哑巴孩子是想要跟铁手说些什么?让铁手这般迫不及待要打断他?

来不及细想,只因铁手已向他出招。

任别空出剑。

铁手的每一招都不快,但也丝毫不慢;不是奇招,却也不算太过简单。剑光与手影交错,铁手的每一掌都是随心而动。

自如,游刃有余。

任别空则是猛。

一开始,似是任别空占了上风。

常锋看在眼里都急了。

只有任别空自己知道,铁手而今还能如此轻松,只要自己一旦稍稍弱下来,或是露出任何一个小破绽,铁手便能够立刻压制住自己。这也使得任别空不敢再有丝毫的松懈,无暇再去想李潜飞之事,只全神贯注对付铁手。

铁手蓦地变了一招掌法。

何为游刃有余?

平淡之招,繁复之招,无论铁手想施展何种招数,总能一瞬间施展出来。

这一招绝对复杂。

任别空更从未见过。

任别空没有想到铁手会突然换了如此繁奇的一招,侧过了身,他举剑应对。铁手已趁此时向后急退,抓起常锋的手腕,当即冲出包围。

追不追?

任别空伫立原地考虑。

天快要黑了,任别空望着山色苍苍,道:“去追李潜飞。”又一停顿,继而道,“等一等,你们当中谁会手语?”

适才让李潜飞逃离,似乎已惹怒了任别空,此时听闻任别空有别的吩咐,为讨他欢心,其中一人忙忙迫不及待跑了出来。

那是一个黑瘦汉子,抱一抱拳便道:“道长!我会!我家里有人听不见,所以以前学过一些。”

任别空立刻问:“刚刚那小孩都跟铁手说了什么?”

尤其,铁手急于要打断的那句到底是什么?

那黑瘦汉子果真不负任别空的期望,回想片刻道:“那小孩好像说的是……天晚了,再等会儿去许州的船就不开了。之后还提到了什么簪子,可惜正说到这儿的时候铁手就打断了他。”

任别空面色陡然一沉,叱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