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巴士

  一阵清风吹来,缓解了这难耐的暑热,种在门前的花园里的海棠红了。

  出了站台,沿着铁路径直向西。天气闷热难当,地面也很干燥。与约翰定下契约的恶魔应该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贝利尔带着加百列追踪到一个废弃的仓库。加百列的脚步说不上轻快,仓库里到处都是灰尘,里面十分幽暗,空气里飘荡着一股霉味。加百列站住不动,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前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贝利尔大人,好久不见了。”一个清润的声音高叫着。

  面前出现的是一个青年模样的人,他身材纤秀而修长,头戴着缎子大礼帽,穿咖啡色上衣,没有系领带。他的脸属于清秀而开朗的类型,但是线条硬朗,显得有点庄严。他那闪亮的眼睛上面是两弯细细的眉毛,脸红彤彤的,鼻子略有些扁平,他的嘴角微微地向上翘起,好像总是微笑着。他的脑后扎着一把细细长长的马尾辫,额前的刘海微微卷曲着,右眼下方有一颗黑黑的痣,鼻梁上面架着一副亮晶晶的眼睛。

  “马尔巴士,”贝利尔淡淡地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我知道,但您也知道我的回答。”马尔巴士微笑着说,“很久都没见到您了,我十分想念您,希望同您多说一点话。我记得您刚到地狱时,就单挑了好几个魔神,您的剑快得我都看不见,您那挥剑的身姿是多么的美丽,让我想忘都忘不了。您从未正眼瞧过自己的对手,那将一切都不放在眼底的神情是多么的动人,难怪亚列都迷上你了。”

  “来吧!”贝利尔召出光剑,一脸的冷漠。

  “哎,您就不能再听听我的心里话吗?”马尔巴士说,“我能看穿您的心事,正因如此我的心中才充满了悲伤,我不是您心里的人,但我又多想成为您心里的人。我同亚列一样,都被您俘虏了。我愿向您献出我的真心,您就是我的□□,您就是我的欲望之火,您点燃了我所有的热情,让我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贝利尔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只有冰冷的光。马尔巴士感到血流凝固了,心脏麻木了,灵魂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贝利尔的目光仿佛在说:我从未将你放在眼里。马尔巴士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但心仍像是被刀剐了似的。

  “来吧,就让我们来战一场吧。”马尔巴士左手拿着剑,右手拿着一根长棍,站在贝利尔的前方。他挥剑的速度很快,几乎赶上贝利尔了。

  仓库里十分空旷,门前对着建材和电机零件,正中间摆着一张黑色人造革长椅,长椅上至少能坐三个成人。加百列躲在长椅后面,贝利尔在仓库左边的空地上和马尔巴士打斗,两个人都默契地远离着加百列。马尔巴士的长棍打在地上,打出一道凹痕。贝利尔身体轻巧地避开了他的攻击,光剑以光一样的速度划伤了马尔巴士的背。马尔巴士背后的伤口发出白色的微光,很快就愈合了,但贝利尔的攻击仍然让他感觉到压力,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贝利尔大人,请让我给你献上我的心灵,我愿意将我全部的感情都交给你。”马尔巴士的嘴唇轻轻颤动,眼睛里闪烁着希望和追求,“尽管您的心中从未有过我的位置,我这颗心依旧爱着,这颗心宁可停下它的呼吸,也要片刻不停地爱着你。”

  贝利尔慵懒地靠在黑色人造革的长椅上,一点也不为马尔巴士的话所动。他的心完完全全只属于一个人,他全部的情感都献给了那个人,那个人就是加百列。他知道加百列心中也只有米迦勒,但他宁愿承受着嫉妒的折磨,宁愿让灵魂将胸膛魔得难以忍受,也不会放下这份情感,他只盼一件事情,能够守护加百列的笑颜。

  马尔巴士挥动着长棍朝贝利尔打去,贝利尔用光剑挡住他的一击,马尔巴士左手挥剑向贝利尔刺去,贝利尔立刻消失在原地,出现在马尔巴士的背后。马尔巴士被贝利尔一脚踹飞,飞到了三米远的地方,但他很快又站起来,将棍子甩向贝利尔。贝利尔微微侧身,躲过了飞来的长棍,但紧接着马尔巴士又挥着短剑向他刺去。贝利尔挥动光剑,马尔巴士拿剑的左手被生生砍了下来。马尔巴士把断掉的手捡起来,将它又接了回去。

  “您真的很强大,贝利尔大人。”马尔巴士的心在颤抖,贝利尔对付他居然不用全力就能将他的攻击挡下,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

  马尔巴士的周围忽然升起蓝色的烟雾,烟雾中隐隐传来狮吼,一头狮子从浓雾中冲了出来,朝贝利尔扑去。它的利爪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挥向贝利尔,贝利尔用光剑挡住了它的右爪,它又用那锋利的左爪把贝利尔的衣襟抓破。贝利尔的眼神变了,他的身子往前一跃,眨眼间就出现在狮子面前,光剑一闪就刺瞎了狮子的双眼。狮子疼得在地上打滚,眼睛流出两行血泪,但马尔巴士的治愈能力很强,很快双眼就恢复了。

  狮子向后退了几步,眼睛专注地盯着贝利尔,它向空中一跃,朝贝利尔扑来。贝利尔却在它眼前消失,又出现在它身后。贝利尔一脚将狮子踢飞,狮子被他踢到了墙上。狮子仰着头高呼一声,正要向贝利尔扑去,四只脚却同时被贝利尔刺伤。贝利尔的光剑有着三界最快的速度,甚至可以刺穿地狱之龙的身上最坚硬的部分。

  马尔巴士又变回了青年模样,他的手和脚虽然痊愈了,但他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他艰难地爬起来,向贝利尔行了个大礼,对他说:“我愿意认输,贝利尔大人。您的强大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您就是我愿意永远效忠的人。”

  他又朝加百列的方向微微鞠躬,然后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他去哪里了?”加百列问。

  “回到七十二魔神柱里了。”贝利尔回答。

  又一个清晨到来了,大房子里仍像往日一样宁静。约翰在昨天晚上就乘飞机飞走了,临走前他再三感谢加百列和贝利尔,他跪在地上,朝着教堂钟楼的方向祷告,反省他近日的行为,为他差点将灵魂卖给恶魔而感到悔恨。他的眼眶中隐隐有泪水闪亮,他虔诚地叩头,前额和鼻尖着地,伏拜在我主面前,还轻轻地念诵着:“主啊,你造化了我,我是你的仆人……我供认我的罪过,你饶恕我吧!”他的灵魂在这一刻仿佛飘出了肉体,与那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宇宙间主宰万物的神直接对话,怀着对罪恶的忏悔,向主祷告。

  贝利尔买回了牛奶、鸡蛋和三明治,米迦勒垂着头,三口两口吃完了两个三明治,没等咽下去,加百列就把他拉到花园里。花园的西南角,一株海棠开得正好,微风徐徐吹过,海棠叶子跟着颤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

  “这是我为你栽下的花,现在它开花了,希望你能够喜欢。”加百列说。

  “谢谢你,加百列。”米迦勒感动地说,他用力拥抱了这个好朋友。加百列对他太好了,让他不知道如何报答。他接受着加百列为他做的一切,现在他也想为加百列做些什么,他看得出来,加百列好像有什么心事藏在心底,也许他了解了加百列的心事,就能为他做些什么了。米迦勒还不知道加百列的心事就是因他而起。

  “米迦勒,我能把花搬到你的窗台上去吗?”加百列问。海棠花象征苦恋,加百列是以海棠花自喻,并在冥冥中期望着米迦勒能明白他想传达的情感。

  “当然可以了,我希望每天醒来就能看见它。”米迦勒说。

  他们找来一个花盆,将海棠花小心地从花园地里挖出来,然后种到花盆里。海棠花被放在了米迦勒的窗台上,米迦勒一醒来,抬起头就能看见它。

  夕阳把大地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晚风徐徐送来一阵阵花草的清香,使人心旷神怡。树影覆盖了小径,米迦勒和路西法沿着小径徐徐地踱步。他们自黄昏一直走到子夜,天上繁星密布,米迦勒仰望着天上,突然有一束烟花在天空中炸开,一朵朵怒放的烟火,在漆黑的天空里如梦似幻。

  路西法拉住了米迦勒的手,他们十指交缠,面对面地凝望了一会儿,在烟火照亮的夜空下,微笑着说:“我喜欢你。”然后轻轻一吻。米迦勒贪恋着路西法的体温,赖在他的怀里不肯移步。路西法轻拍了一下米迦勒的背,米迦勒失声喊起来:“但愿永远都这样下去,路西法,但愿每天晚上都能和你在一起。”

  “当然要永远下去。”路西法说。米迦勒勾着他的脖子不放手,路西法就把他卷进自己的大衣里。米迦勒再看他,他的眼睛里反映着米迦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