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干什么?”两人刚到落樱居, 青槐就被太宰治拉进职员更衣室里。

  还没有到表演时间,这里空无一人。

  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河童面罩,递给青槐, “花魁道中我弄的两个名额, 带上,我们混进队伍里去。”

  青槐看着河童光秃秃的地中海和尖尖的嘴, 不情不愿地戴在了头上,他不用看就能够想象自己一定滑稽得就像马戏团小丑。

  “你怎么不弄个好看一点的——”青年转身,声音戛然而止。

  他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带上了帅气的白狐狸面具,“你耍我?”

  太宰治在面罩后低低地笑了两声, 然后愈加放肆,“不,哈哈哈, 老板你看起来好可爱哈哈哈哈。”

  “滚蛋。”

  两人换上准备好的衣服, 青槐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弄到这么齐全的装备的, 原来的工作人员呢?”

  “啊, 那个。”男人攀着青槐的肩膀, 向队伍走去,“被我敲晕捆在后面的废弃仓库里了。”

  青槐:???

  “放心,嘴巴也堵上了,还扎了一针麻醉。”

  青槐:???这家伙以前绝对是干不法生意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熟练!

  *

  花魁道中的游街队伍很长, 行进缓慢,作为表演性质的节目, 莉莉只需要从落樱居开始, 绕南街一圈, 再回到落樱居。

  “吃点儿东西吗?”妈妈推开化妆室的门,她还记得莉莉以前做花魁时排场很大,表演前,必须要喝一杯三十五度的蜂蜜糖水,吃一小碟蜜梨,才可以出发。

  莉莉摇了摇头,她最近一直没有什么胃口,吃多了油腻荤腥就会想吐,蜂蜜水和蜜梨都太甜了。

  “对啦,你还记得我们的规矩吧。”妈妈声音压低了些,“虽然花魁道中现在是高雅的表演,但是你知道,我们落樱居的规矩可不能坏,等表演结束会有老板来接你,你跟着对方走就行——记得,千万记得要讨点东西回来,咱们游女屋可不指望着有钱人的那点嫖资度日……”

  莉莉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规矩,这里还是几年如一日地不变。作为花魁,她可以收到无数男人的追求,但那些有钱人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才能换取见她一面的资格,若是第一面谈好了,才会有第二次相见。

  花魁和普通游女的不同之处便在于,花魁可以同时与许多男人往来,但那些有钱人一旦在落樱居认了她,就再不能碰其他的姑娘了。

  从此以往,若是那男人腻了,便要按规矩给高昂的脱身费用。①

  妈妈吩咐好杂事后走了出去,门没有关好。

  莉莉能够透过门缝听见她聒噪的声音,似乎在和门外的人聊天——

  “……是啊,她自从离开落樱居就变了好多,之前还有人说她在北街做站街游女、住地下室,那可不是一落千丈……对,男人总是不靠谱的,只有被抛弃了才懂现实,这些小丫头就是这模样……”

  “所以老老实实待在落樱居才是好出路,非得在外边跌了跟头吃了苦头才明白……”妈妈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莉莉那张小脸属实漂亮——我做了一辈子妈妈再没见到过第二张那么美的脸蛋——我才不会让她那种白眼狼回来……要知道她都三十多岁了,按理是不能做花魁的……”

  莉莉听着,忽然一阵反胃,撑住了化妆台。

  “怎么了?”妆造师关心了一句。

  女人捂住砰砰直跳的胸口,摇了摇头,今天不可以出任何状况,她微微闭上眼睛,决定打个盹休息一下。

  *

  青槐和太宰治并排走在队伍的前方,身后就是花魁莉莉,在龟公的扶持下,缓缓走步。

  “老板,她的衣服好华丽!”太宰治偷偷与青槐咬耳朵,艳羡的目光几乎穿破狐狸面罩。

  “你想穿吗?”

  “我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青槐压低声音,“你脑子里整天究竟装了些什么?”

  “你啊。”

  “……”青槐在河童面罩里叹了口气,决定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不要跟太宰治讲任何一句话。

  短短的路程,因为花魁步的缓慢显得无聊又悠长,青槐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有没有可疑的情况。

  武士的野太刀道具他都瞟了一眼,并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之处,需要等结束之后拿去检验,看刀刃有没有鲁米诺反应,才能判断是不是这里面的刀杀过人。

  好不容易回到落樱居,队伍散开,所有工作人员回休息室换衣服,太宰治和青槐怕被人发现,溜出队伍进了卫生间,锁上了门。

  “好热。”塑料面罩根本不透气,除了河童尖嘴上扎了两个鼻孔和眼睛,根本就没有其他通风换气的地方,在四月的天中都把青槐捂出一脸汗水。

  流汗导致的结果就是,面罩粘在头上取不下来了。

  青槐:……

  就在青年暴躁地想用风刃把面罩直接割碎的时候,那张欠揍的白狐狸脸忽然凑近。

  面罩颜料有些刺鼻,但立刻被男人身上的皂角香味冲破。

  太宰治忽然捧住青槐的河童脸,凸起的狐狸鼻子在他面罩尖嘴上磕了一下。

  青槐愣怔住了,忽如其来的靠近让软软的塑胶轻轻地碰到了他的嘴唇,一触即离,就像是一个吻。

  他耳边弹簧声音响起,清爽的空气瞬间扑鼻而来。

  “傻,后面有卡扣。”太宰治摘下青槐的面罩,似乎刚才真的只是认真地在找脑后的扣子一样。

  青槐喉结一动。

  “老板,你看起来真的好热。”男人笑道,“脸都憋红了。”

  “噢。”黑发青年把头埋进了水龙头下,让冰凉的水把自己脸颊上的热度消下去。

  ——亲吻什么的,绝对不可能,他刚才那张地中海河童脸没人能下得去嘴,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两人快速换了衣服,混入外面的观众席。

  落樱居戏台上开始表演了,前面都是一些琴舞茶道的表演,花魁是要等到最后压轴的。

  妈妈掀开幕布看了一眼外面,嘴角笑出了花。她就知道自己决定让莉莉成为花魁是个明智的决策,这种盛况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过了——

  那些坐在观众席特等座的老板们,最低身价都不会少于十亿,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按照落樱居的规矩,花魁一般会选择三个男人,这种竞价方式足够让她从中狠狠地分一杯羹。

  “妈妈。”

  柔媚的声音响起,五十多岁的女人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莉莉站在了她身后,走路都没有动静。

  “有什么事吗?”妈妈笑得谄媚,“后台准备了清口的大福和茶,你先去填填肚子吧,还得有很久不能吃饭。”

  莉莉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得要命,她从刚才开始心脏就跳得极速,原本以为是今日太过兴奋,但坐下后才意识到有些许不对劲,太难受了,难受得快喘不过气。

  她原本想找妈妈叫医生来,但看到前台的盛况后退缩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做一名美艳成熟的花魁,赚足够多的钱——若是等到明年,新一届的游女总会出一个比她更美的,瞧娜娜那小丫头就知道,错过了今年,明年还不一定是她呢。

  莉莉让所有人从她的休息间里出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深呼吸,在忍过这半个小时,一切都好了。

  她痛苦地哼了一声,肩胛处闷涨感忽如其来,紧接着是一阵撕裂的痛楚,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背后破开。

  “莉莉,准备上台了……”休息室外传来了传唤声。

  女人稍稍抬起了头,眼中有一瞬的空洞,紧接着,她熟练地挑起眉眼,含唇媚笑。

  “莉莉?”

  “来了。”

  *

  青槐双手互相握紧,心思根本就不在舞台的表演上,直到现在耳尖还燥得难耐,满脑子都是那张蛊惑人心的狐狸脸——难怪古代神话传说里,狐狸总能跟暧昧搭上边。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身旁的男人。

  太宰治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台上的舞女每跳动一次,短裙就会扬起,露出层层叠叠的蕾丝衬裤。

  青槐心中有些不爽,偏过了头。

  这家伙明明一天到晚都在撩自己,就像一只骚狐狸,现在还不是看台上的姑娘们看得目不转睛。

  青槐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奇怪,换做往常他才不会在意这些事情,或许也会跟着太宰治一起看姑娘,可现在心中就像是一团火烧起来了,燥得慌。

  “啧,怎么不看了?”太宰治的声音悠悠,就像贴在他耳边说的。

  “谁看你了!”青年慌张得反驳,换来男人戏谑的打量——

  那双鸢色的眼眸缓慢地扫过他的脸,它们的主人忍不住笑起来。

  “老板,我是问你为什么不看表演了。”

  “……”

  #知道什么叫做社死类尴尬吗?#

  ——泻药,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已经在找哪扇地砖有缝了,今天不钻进去我切腹自尽。

  太宰治抑制不住地笑了好久,低沉的声音一直在青槐耳边回响,比一堆燃烧的柴火还要烤人。

  青年捂住了脸,红晕从颈间攀升至双耳,似一块被太阳暴晒的巧克力,烫得他快要融化。

  ——这个星球反正我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就在青槐思考自己怎么才能说服系统让他脱离这个世界时,头顶一沉,落下了熟悉的触感。

  太宰治揉了一把青槐的头发,顺势把他的手从脸上拉了下来。

  攀入指缝,扣住。

  “好好看表演吧,青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