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太宰治离开时本想将装着冰人的盒子带到旅馆, 再扔到火坑里解决掉,但最终认为血鬼术应该并非普通的火能够融化的,于是十分随意地在雪地里挖了个坑埋了,又在上面堆了厚厚的雪堆, 立了块碑。

  回想起在教堂后院绕着圈跑的小冰人, 太宰治估摸着这东西应该也挺傻的,大概率是不能自己从墓里爬出来的, 因此十分放心地转身离开了。

  后面几天, 虽然童磨说他不会在神乐坂, 但太宰治仍是让一希在每晚固定的时间内向他施展血鬼术, 并且离开小旅馆。

  不过目的从去教堂见童磨变成了叫出中岛敦和他在街上闲逛。

  几乎夜夜如此,就在中岛敦险些以为太宰治是扮女装上瘾了的时候,这种闲逛终于迎来了转变。

  “哇, 这就是善国寺哦~”太宰治咬着丸子看着面前灯火通明的寺庙, 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了自身的惊叹。

  “毗沙门天善国寺……”中岛敦念出灯笼上的字,“感觉这个年代的善国寺与一百多年后也没什么太大分别。”

  都是十分气派的模样, 并且能做到在夜里依旧人来人往, 说明不管在哪个时代,毗沙门天的信徒都只会多不会少啊。

  “嘛,毕竟是七福神之一, 有降魔消灾的能力, 名气也很大, 自然有信徒抢着为福神翻新寺庙,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太宰治嚼啊嚼,“不过这种信奉之类的,也许只是人们虚妄的寄托吧,不然随便一个神明下来解决了鬼王大人, 这个年代的人也就不会受那么多苦——诶?”

  太宰治正要去咬签子上最后一个丸子,低头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丸子已经自己跑到了地上。

  ……他的签子明明是正着拿着的啊。

  太宰治最后弯腰送别了一下已经离去的小丸子,直起身的时候对中岛敦道:“阿敦,我再去买一串,你在这里等我。”

  得到对方的回应后,太宰治转身,揉了揉被风吹的有些干涩的眼睛,背对着毗沙门天善国寺的大门离开。

  太宰治走后,中岛敦便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以防对方回来时找不到他。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等来的并非是太宰治,而是身后突然响起的一道陌生的声音。

  “你好呀~你就是那位小姐的丈夫吗?”

  “……什么?”

  中岛敦闻声便要回头,但比视野中的人影更快传达到脑海中的是一道利器破空的声音。

  在意识到是什么之前,中岛敦已向身后退去,金扇从眼前划过,带起的风吹动他鬓边的白发,他在飞扬的发丝缝隙中看清面前的人。

  白橡色的长发顶端像被泼了一层猩红的血,他手持对扇,蹲在中岛敦原本坐着的地方,带着惊讶的笑意看着他。

  “竟然躲开了吗,好厉害呀~”

  中岛敦浑身上下肌肉绷紧,却还一时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而相比他的紧张,对面的人却看起来十分放松,言谈中露出的愉悦与从容仿佛两人方才的交锋都只是一场错觉,而他们如今也只是在闲聊今夜的月色而已。

  “怪不得辛德瑞拉小姐总是会从我的教堂中离开,让我想想——”他将金扇抵在下颌,歪头笑得天真,“不会是被威胁了吧?”

  他这话一出口,中岛敦就明白了面前之人——更确切地说,是鬼——的身份,毕竟能起出“辛德瑞拉”这样的名字的人,除了太宰先生不做他想,而在这段时间内与太宰治有过交集的鬼,除了一希君便只剩教堂内的上弦贰了。

  上弦之鬼——童磨。

  为了防止说错话妨碍太宰治的计划,中岛敦想了想,问了个最普通的问题:“你有事吗?”

  “没有哦。”童磨笑着道,“只是一时兴起想杀了你。”

  中岛敦:“?”

  能不能说点阳间的话。

  但童磨没再给他回应的时间,话音落下后手中金色铁扇大开,转手便向他眼前飞来。

  中岛敦瞬间后跃,同时旋身蹬了一脚善国寺的门,趁机抽身离开了这里。

  毗沙门天善国寺的人太多了,他们若是在这里发生冲突,难保不会误伤普通百姓,他必须要找一个避开人群的地方才行。

  这么想着的时候,裤子口袋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电流声,他边跑边从口袋里往外掏,拿出来一看,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一个无线耳机。

  “哎呀!你跑得很快嘛,但是还要继续努力呀,我马上就要追上你了哦~”

  身后上弦之鬼的声音宛若恶魔的低语,中岛敦在奔跑途中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一眼中体会到了对方的恶趣味。

  童磨的追赶明明看起来毫不费力,但却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不接近也不远离,就像是……

  刻意在戏耍他一样。

  “……敦……”

  在他转回头的同时,耳机中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声音,他连忙将耳机戴好。

  “敦——君——听得到吗?”

  耳机里传来太宰治懒懒散散又故意拉长了调的声音,中岛敦宛若找到了救星,连忙应道:“太宰先生!能听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现在该怎么办?!”

  “看到前面那棵树了吗?”太宰治问道。

  中岛敦朝前面看去,在晃动的视野中确实望见了一棵立在路口的槐树。

  “看到了。”

  “在那里右转,一直跑。”

  中岛敦依言照做,身后童磨依旧紧追不舍,他没敢有片刻停顿,只能一路往前。

  直到视线中的灯光渐渐消失,眼前撞入一片漆黑,他才听从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追过来的人。

  “阿敦,接下来,我需要你帮我拖延一段时间。”耳机里,太宰治的声音认真且郑重,“记住,如果他释放与冰有关的能力,尽量不要去触碰,我怀疑那上面有毒。”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冰雾倒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雾气的话,也尽量不要吸进去了。”

  中岛敦还有些喘,但神色却已经严肃起来:“我明白了。”

  “太宰先生,我会尽我所能拖住他的。”

  --

  因为教主不在的缘故,万世极乐教难得安静下来,那些教徒似乎也明白,没有神子作为媒介,他们如今的祈求不过是在自说自话,根本没办法传达到神明耳中。

  于是连往日的低声喃喃都省了,只安静地跪坐在教堂内,等待着那位教主的回归。

  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生气,甚至以鬼的听力都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邪教害人啊。”

  举着火把的一希这么说道。

  摇了摇头,他将火把一扔,目标正对着被他泼了油的教堂墙壁。

  然而火舌在舔舐到墙壁的前一刻被一只手臂拦住,一希一愣,此刻方才看清,这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竟是趴了一只鬼!

  这鬼额头肿大,头顶生角,相貌虽不能入眼,但就凭这无声无息的能力,也能判断出,来者不善。

  “咿咿咿咿——好烫好烫!”

  他这么叫喊着,而后将火把甩了下去,精准地落在一个同样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墙角的壶器中。

  “我的壶!”从壶里钻出来的鬼拿着已经熄灭了的火把,怒气冲冲地对墙上的鬼道,“半天狗阁下,您这就有些过分了吧,这火万一烧坏了我的壶,我可是要和您拼命的!”

  半天狗的眼泪落了下来:“烫!真的好烫!”

  一希向后退了一步。

  壶内的鬼虽然相貌同样丑陋,但一希借着月光已经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字——上弦伍。

  那么,能与上弦伍一同出现的、还用这种语气对话的鬼,很大可能也是上弦。

  得出了这个结论的一希,发现自己并没有开心多少。

  让他一个下弦,对付两位上弦,也太为难鬼了吧?

  思考只用了一秒,一希便拟定了作战对策,那就是——没有对策!

  趁着那两位上弦还在纠结烫不烫壶怎么赔的问题,一希转头就跑,等到玉壶和半天狗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要抓得对象已经跑得没影了。

  “咿咿咿咿——”半天狗抱着头哭诉,“完蛋了,任务失败了,都怪你啊,玉壶,我们放跑他了啊……”

  “这怎么能怪我呢,半天狗阁下?咻咻——”玉壶的脸色很不好看,“若不是您娇生惯养地连点火星都不能沾,我的壶也不可能受到伤害,再说了,童磨大人本来是让我在这里守着的,不是您非要来掺和一脚的嘛?”

  听他这么说,半天狗一下子疯狂起来。他的眼神变得凶恶,就连指甲也在一瞬间长长了不少。

  “这都是——”他一字一字缓缓道,“为了无惨大人,你有什么不满吗?”

  “咻咻——”

  既是高一级别的上弦之月,认真起来的威压自然也不同凡响,玉壶还不想在这个时候开启换位血战,况且对方既然提到了他最为仰慕的无惨大人,他也不可能无视,便顺势退了一步,“不敢,能为无惨大人效力可是我的荣幸。”

  “那我们快走吧。”半天狗说着,从墙上爬下来,佝偻着身形往一希离开的地方追去。

  虽说他的每一步看起来都是颤颤巍巍的模样,但步速意外地不慢,不过才几秒,鬼影就已经在几米开外了。

  玉壶在原地晃了晃小手,“……当然半天狗阁下要是能给我的壶道个歉就更好了。”

  半天狗当然没理他。

  等到两只鬼全部走远,教堂内的窗户旁边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簪子上的流苏在额边轻晃,太宰治微勾唇角:

  “哎呀呀,竟然有内讧的戏看,真是有意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童磨为什么会认定敦君是小姐的丈夫,以下是童磨视角。

  【辛德瑞拉小姐和一位男子站在一起,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辛德瑞拉小姐突然低下了头,又对着那个男人弯腰鞠躬,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接着,辛德瑞拉小姐转身离开,还抹去了眼角的眼泪!】

  【这就是那个欺压辛德瑞拉小姐的家暴男吧!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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