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衣刃整齐地切断了保有人像的缎带,那些“粮食”从缎带中掉落,洒了战场满地。

  瞥了不远处走过来的太宰治一眼,芥川龙之介开始有意识地将两只鬼向反方向引去,腹部被弯刀伤到的地方逐渐发麻,应该是带了毒素,不过尚且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风衣幻化成的藤蔓深入地底,再在不知不觉间向对面袭去。

  太宰治躲过上方因战斗掉落下来的瓦砾,搬开坍塌的巨石,对里面抱膝坐着的女孩子打了声招呼:“还好吗,喜助小姐?”

  对方一愣,继而面上满是惊喜神色:“太……太宰先生?!”

  “嗯,是我呦,”他笑得很温柔,朝里面伸出手,“还能动吗?”

  “可以的!”

  喜助搭着他的手从已经塌得仅剩一丁点空间的屋子里爬了出来,没来及拍拍身上的土,便瞧见了远处正打得不亦乐乎的一人两鬼。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太宰治一脸淡定:“没关系,正常操作。”

  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一起拆横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正时代的人还是见得太少了。

  喜助小姐明显没听懂,睁着大眼睛看他,太宰治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眼见他转身要往战局的方向走,喜助有些慌了:“太宰先生?您要去哪里?”

  “我么?”太宰治停下了脚步,回身对她道,“前面有刚刚被救出来的女孩子,我要把她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那、”喜助犹豫片刻,咬了咬牙,“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我也可以帮忙的!”

  太宰治愣了愣,很快笑了:“好啊,喜助小姐真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啊。”

  喜助被他说得一阵脸红,害羞得跟上了他的步子。

  不得不说,喜欢贮存粮食是堕姬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若非如此,这些人此刻绝对不是躺在断壁残垣的战场,而是上弦陆的腹中了。

  不过若是等她们醒来回想起被鬼抓住的那一刹那,倒也说不好到底是仍旧活着亦或者直接死了更好一点。

  太宰治将昏睡着的女孩子抱在怀里,再放到安全的地方,虽然这件事做起来很麻烦,但他面上没有一丝不耐的神色,甚至在运送过数位女子后,动作仍旧一如既往地轻柔。

  但男子就不一样了……他是拉着对方的腿拖过去的。

  喜助:“……”

  这还活着吗太宰先生?!

  但是太宰治依然我行我素。

  幸好堕姬掳来的男子不多,且——要日出了。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丝浅浅的微光,整个苍穹在此刻变为鱼肚白。



  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如同点燃火药一般强烈的爆炸向周遭扩散开,轰鸣声响彻耳畔,喜助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面前的人抱着腰向后倒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即使爆炸过去很久之后,耳鸣仍旧持续占据脑海,使得她根本无法有任何动作。

  直到身上护着她的人起了身,一脸无奈又抱歉地看着她,他张口,似乎说了什么,但喜助没能听到。

  周遭因爆炸掀起的尘烟渐渐散去,身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如一柄利刃,破开尘烟,步伐坚定又沉稳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她终于听到身旁之人微弱的声音。

  “伤得真重啊。”他说。

  少年走到两人面前,确切地说,是太宰治面前,因为对方压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躺在地上的喜助,目光只落在了站起身的青年身上。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的声音有些轻,“任务完成了。”

  太宰治弯眸:“辛苦你了,芥川君。”

  仿佛只为了得到这一句话似的,从地上爬起来的喜助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少年在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软倒下来,陷入昏迷。

  太宰治往旁边让了一步,芥川龙之介正好倒在喜助怀中。

  “诶……诶?!”喜助一脸惊慌地托着少年的身子,“太宰先生?!”

  太宰治看着芥川龙之介隐约发青的脸色,挠了挠脸:“这下麻烦了啊……”

  “诶?麻烦?是指他昏过去这件事吗?”

  喜助抱着芥川龙之介的手没敢乱动,耳边却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越发微弱,“昨天吉原这边好像来了个医生,我们把他带到医生那里去吧,我感到他的状态好像越来越差了。”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听说有个医生昨夜路过吉原,顺手帮助了一位患有隐疾的游女,本想之后离开,却被闻讯赶去的其他人缠住问病,推脱不过,也就顺势住了一晚。

  不过他之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计划上,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如今只能希望那位医生没有趁乱离开吧。

  太宰治最终还是从喜助的怀里接过了芥川龙之介,不管怎么说,让一个女孩子去抬男孩子,也太为难人家了。

  “幸好近些日子来吉原的客人不多,”喜助在前面引路,看着周遭的断壁残垣十分感慨,“不然这种情况下会死多少人呢……”

  太宰治将身上挂着的少年往上抬了抬,没有出声。

  喜助指着不远处的房子,回头看他:“太宰先生,医生就住在那里。”

  这里是吉原的一角,从整个吉原花街八街九陌的布局来看,这个房子的所在地可谓是极为偏僻了。

  四处都有小楼遮挡,新生的太阳竟没有一丁点投射到这里,背阴处的寒凉将此处的诡异渲染了个十成十,再加上周遭因为响动平息而渐起的人声与此处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就更让人觉得奇怪了。

  太宰治眸光一转,看向身前,“喜助小姐,辛苦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喜助一愣:“诶?但是——”

  “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老板娘,她好像在找什么人……”太宰治笑了笑,“不会是喜助小姐吧?”

  喜助皱了皱眉,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房子,又看了看太宰治两人,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那好,太宰先生,我就先去找老板娘了。”

  太宰治;“快去吧,别让老板娘等久了。”

  喜助再次点点头,跑着离开了此处。

  太宰治从她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半拖半抱着芥川龙之介走上前,越过日光与阴影的分割线,站到门边,抬手敲了敲门。

  “医生在吗?这里有个人快死了。”

  等了片刻,屋内没有传来一丝动静,太宰治却很有耐心。

  其实这种时候要是有与谢野小姐在身边就最好了,但太宰治召唤芥川龙之介的副作用还没有完全褪去,虽然他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其实他自己清楚,如今他的身体仍旧处于一种疲惫的状态里,让他时刻有种撂挑子不干的冲动。

  在这种情况下再召唤第二个人,他不能预料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屋内出现了轻微的响动,他将心思收拢回来,看向了房门。

  门锁处传来“咔哒”一声,房门被人向里拉开了些许,门缝处出现一只眼睛。

  “干什么?”

  眼瞳是淡紫色的,眼睑向下压,即使只露出了一只眼睛,也能看出对方此刻的烦躁。

  因为终于等到了人,太宰治的声音很是轻快:“找医生,我这里有个人他要死了~”

  里面的人看了他片刻,古怪道:“你那个语气,让我感觉他好像要上天堂了。”

  太宰治笑容一滞。

  紧接着,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轻斥:“愈史郎。”

  下一瞬,门边的声音拔高八度:“是!珠世大人!”

  房门大开,太宰治身后不远处是耀目天光,身前不远处只有烛火照亮昏暗房间一隅,他适应了几秒才看清了立在门边的人。

  那是一个少年,穿着浅灰色立领衬衫,外罩一件白色外套,看起来极为爽朗干净,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对方那一脸的不满神色。

  他眉头皱得很紧,嘴角向下撇,是对着来人极其烦躁厌恶的模样。

  太宰治的视线扫过少年的竖瞳,看向了屋内的另一个人。

  “这位先生,你的朋友看起来伤得很重,请放到这里来吧。”

  女人穿着和服,跪坐在烛火旁,和服上绣着红色的花,却并不张扬,与她端庄的举止极为相配。

  太宰治依言将芥川龙之介放到榻榻米上,回身朝她笑了笑,礼貌道:“麻烦珠世小姐了。”

  耳边有风声传来,太宰治反应迅速地偏过头,同时抓住面前打空了的手臂,满头雾水地看过去。

  少年愤怒道:“不要随意与珠世大人搭话!”

  “哎呀,真抱歉呐,”太宰治一脸歉意地对他说完,转头又看向珠世,“刚才珠世小姐都没有仔细看过他,就知道他伤得很重,看来珠世小姐的医术一定很厉害了。”

  愈史郎要气炸了,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向太宰治肋下击去,太宰治挡了一下,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怀疑是不是骨折了。

  “愈史郎。”珠世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请不要那样做。”

  “是!珠世大人!”愈史郎瞬间站直,面上还带了隐约的笑意。

  珠世大人生气的时候也好美丽!

  “愈史郎,可以帮我开一下灯吗?”

  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后,珠世对太宰治解释道,“因为血的味道很浓厚,还掺杂了一些熟悉的腥臭,你的朋友应该是中了毒。”

  灯光将整间屋子的昏暗瞬间驱散,太宰治没有对她话中的“朋友”做出纠正,而是点点头,笑着问了另一个问题。

  “珠世小姐注意到外面的响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