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听到楼梯口传来声音,史蒂夫从沙发起身迎上，看到伊恩的装扮，一时愣在原地。
只见伊恩一身略显宽松的休闲装,鸭舌帽、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直接将整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颈间还仔仔细细裹了一条浅灰提花羊毛真丝大围巾,一丝不露，明星出门也不过如此。
“咳……”伊恩清了下嗓子,声音比往常多了份低沉沙哑,“粉尘过敏。”
“我看看。”史蒂夫直接上前。
伊恩取下墨镜,眼周密密麻麻都是小红点,在史蒂夫凑近细看之前，重新戴上墨镜。
“走吧,时间不早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双目染上心疼，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才抑制住将人抱进怀里的冲动。
“一开始以为只是喉咙发炎,等发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是过敏,放心，已经吃了抗过敏的药,医生也说没什么大问题。”
昨天早上一觉醒来满脸紫红血斑也着实吓了伊恩一跳，当时为了尽快让淤血吸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冰块冷敷,只是没想到脸上不可避免地发起来，多亏他修复能力异于常人，又经过一天恢复现在只剩下不明显的小红点，脖子上的青紫掐痕消得七七八八，只剩浅淡的青黄。这要是搁普通人身上,没个七八天恐怕是不成的。
史蒂夫神色严肃，带着不容置疑。“你这个样子还是别出去了，过敏可大可小——”
“我戴了口罩，疗养院空气好，不会有事的。”伊恩干脆推着史蒂夫往外走。
“让我看看再说。”史蒂夫还是放心不下。
伊恩不乐意地嘟囔着：“别看了，丑。”
史蒂夫不免又觉得好笑，“不丑，哪里丑了，我们伊恩要是丑了，世界上还有谁敢说好看。”
“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哪怕我变成老头子，也是最好看的老头子。”
“嗳，这都被你猜到了。”
“哪里学来的这一套？”伊恩甩开史蒂夫，率先迈开步子，背影看起来略显仓惶。
新泽西一家环境清幽的私人疗养院，史蒂夫带着伊恩轻轻敲响一间VIP病房的门，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美女。
“嗨，我是佩珀·波兹。”
“史蒂夫·罗杰斯，这是我朋友伊恩。”
小辣椒笑容明朗亲切，“美国队长，托尼总是提起你。”接着好奇地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伊恩。“伊恩先生，你好。”
“你好，波兹小姐。”
“他这两天过敏了，见谅。”史蒂夫解释道。
小辣椒适时露出一抹担忧，眼神在两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心下有些了然。“快进来。”引着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又端了两杯水过来。
“托尼在和医生讨论治疗方案。”小辣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忧虑地看了一眼病床上头发花白的消瘦老人。
“霍华德这些天一直是这样吗？”史蒂夫压低声音。
“嗯，醒来的时间很少，人也认不出来。”小辣椒叹息一声，眉间尽是疲惫。
传来轻微的推门声，看不出表情的托尼走进来，脚步声轻得像猫一样。
“你来了。”托尼先是冲史蒂夫点点头，看到蒙面大侠一般装扮的伊恩眼神一愣。
“伊恩，过敏了。”照例是史蒂夫解释。“医生怎么说？”
“让我们尽量多陪陪他。”托尼语调平直，甚至有点冷淡，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表现的这么平静。
一阵长久的沉默，史蒂夫安慰性地拍了拍托尼的肩膀。
病床上传出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四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一起，两两一侧围在病床前。
睁开眼睛的霍华德机械地转动着眼珠，最后落在史蒂夫身上，原本浑浊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蠕动着苍白的嘴唇，声音干哑苍老：“史蒂夫，你回来了。”
史蒂夫弯腰握住老友干瘦苍老的手，眼睛微红，声音发涩。“是的，我回来了。”
“真好，真好……我说过一定能找到你。”
另一侧的托尼却走到窗边，抱胸半靠着窗户站着，右腿微屈，脚尖在地上轻轻踢着，半张脸朝外，似是在欣赏窗外的风景，只是侧脸的轮廓似乎多了几分冷峻。
小辣椒摇了摇头，转身倒了一杯水，将病床往上摇到舒服的位置。霍华德勉强喝了两口水，挥挥手表示不要了，歪着脑袋想要看清史蒂夫身后的人是谁。
“这是……”话到嘴边，史蒂夫犹豫了。
霍华德的眼睛却是一亮，顷刻间脸上焕发出一种让人心惊的神采。史蒂夫和对面的小辣椒对视一眼，心中暗自一惊。
“伊恩老弟，你来接我了。”
伊恩身子一僵，最后还是在霍华德期待的注视下从史蒂夫身后走出来，心里忍不住直打鼓：我包得的这么严实，他都能看出来，这不科学！都说即将死亡的人能看出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会是真的吧？关键他把我当做哪一个伊恩？无论是哪一个感觉都会死得很惨的样子！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千万不要看出什么！
霍华德不知道他这句话一出口，史蒂夫和托尼俱是一惊。史蒂夫还好，他只是以为老友一眼看穿真相，托尼却是思绪翻腾。
这熟悉的称呼，这熟稔的语气，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又认错人了吗？还是……还是什么，托尼思绪混乱，理不清楚，身体微微绷紧，支棱着耳朵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枯瘦的手臂举在半空中，史蒂夫让开位置，伊恩只好上前握住，竟是意外的有力。
“伊恩老弟，谢谢你，谢谢你！”
伊恩干笑一声，暗自庆幸包得严实，不用费尽心思掩饰，不用看他这会儿的脸色一定难看到吓人。
“那个——”念在我替你死了一回的份上，求求你，别说了！感受着落在身上的两道视线，伊恩恨不得立马夺门而逃。伊恩不是特别担心霍华德把他当成二战时的那个他，他担心的是霍华德把他认成另外一个他。
“你把安东尼教得很好，他做得很棒，我为他自豪。”
苍天呐，大地呀，哪位好心的天使姐姐来救救他！不行来道天雷把他劈了也行！伊恩目露绝望，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呵呵……这个……”伊恩无措地站着，恨不得直接在身上挂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的牌子，背后那道猛然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他洞穿。手心发烫，脸庞发热，伊恩有种即将喘不过来气的错觉。
“老头子，你认错人了。”托尼冰冷的声音传来，他没想到第一次得到老头子的夸奖，竟然是在这种场景之下，可他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只是莫名地烦躁。
小辣椒拉了拉托尼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往病床上看。只见霍华德面色红润，眼神明亮，神采奕奕，哪里还有久病缠身行将就木的样子，意识到什么的托尼往前走了一步又生生停下脚步，垂着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咬肌隐隐发颤。
“伊恩先生，麻烦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辣椒只是单纯地以为霍华德认错了人，恳切地望着伊恩，希望伊恩配合一下。
伊恩扭头看了一眼史蒂夫，那眼神分明在说：我这只是为了满足即将临终老人家的心愿，你千万不要多想。可惜伊恩忘了他戴着墨镜，眼神再生动，再有表现力也是白瞎。
霍华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周遭的一切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脸上很快浮上痛苦和自责，又一次丢下个重磅炸/弹。“对
不起……当年的事情对不起，我明知道那段时间不太平，还执意坚持不让人保护，结果连累了你，死的本来应该是我和玛丽亚，对不起……”
哽咽，抽泣，霍华德抱着伊恩的手像个孩子似的痛哭着，泪水从干涩的眼眶滑落。
托尼被这个消息炸得一阵眩晕，他死死定在原地，几乎站立不住，什么叫那段时间不太平？不是刹车失灵引起的车祸吗？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到现在还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他’，以前是不会说，后来是不敢说，是我，都是因为我，他最爱的uncle伊恩离开人世。如果他恨我能好受一点儿，还是让他继续恨我吧。”
“别说了，别说了……”不是这样的。伊恩无力地阻止着，看起来是不忍霍华德自责。
霍华德神色激动，“伊恩老弟，如果你一直都在，安东尼不会消沉那么多年，他一定能成为一个更加了不起的人。”
托尼终于能控制身体，他双目通红，冲到病床跟前，死死抓住病床边上的护栏。“告诉我，uncle伊恩究竟是怎么死的？”
一直听的云里雾里的史蒂夫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托尼竟然有个叫伊恩的叔叔？霍华德真得只是认错了人吗？还是……不，不，太多的事情解释不通，史蒂夫闭上眼睛，试图理清思绪，脑袋里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闪过，走马灯似的，可一个也抓不住。
伊恩摘下墨镜，快看，老兄，我不是你的伊恩老弟，你可千万别再说下去了！万一托尼闹着要给我报仇，可咋办？心里泪流满面，面上流露出适时的担忧：“斯塔克先生看起来……我觉得还是叫一下医生为好。”
“不——”
“咳咳咳……”伊恩突然一阵咳嗽，脸色泛红，看起来是被口罩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伊恩……”史蒂夫被那阵猛烈的咳嗽惊醒，下意识上前一边拍着伊恩的脊背，一边帮他把口罩摘了下来。
苍白的脸上布满小红点，尤其是眼角周围更是密集，看得史蒂夫一阵揪心，有些后悔带伊恩过来。
病床上的霍华德直愣愣地盯着伊恩的侧脸，眉头一皱，似是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