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接受了医师的建议, 停用了羊奶皂。

  果然,她停用之后,再用药膏治愈身上的患处, 就再没有复发了。

  玛格丽特一开始没有想到是羊奶皂本身出了问题,她还以为是自己对羊奶皂过敏, 原本伴随着羊奶皂而起的对塞缪尔的绮思也因为这场意外而淡了, 她意兴阑珊, 就把剩下的羊奶皂赏给了侍女们。

  谁知道没过几天, 侍女们的手、脸、身上, 也都出现了红肿破皮的现象。她们哭着来找玛格丽特, 向她诉苦,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将袖子捋到胳膊上, 果然, 细嫩的肌肤已经不成样子了,严重点的甚至还长泡流了脓水。

  玛格丽特瞧见那和她一般无二的溃烂症状,睁大了眼睛。

  这么多人都出现了这种症状,绝不可能是过敏。所以,真是羊奶皂有问题?

  玛格丽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塞缪尔, 塞缪尔可也用了这种香皂, 他一定不知道这香皂有问题,说不定就跟她一样中招了!

  玛格丽特想也不想,就叫人去请塞缪尔来。

  塞缪尔不知道自己父王的宠妃找自己有什么事, 但他也没多想, 就去了花园。

  谁知玛格丽特一见到他,就关切地迎了上来, 道:“塞缪尔, 你没事吧?”

  塞缪尔因她过于亲热的态度, 蹙眉后退了一步:“巴克尔夫人,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玛格丽特道:“马尔巴勒伯爵进贡的羊奶皂有问题!起先我自己用时,身上的肌肤溃烂,我还以为是自己过敏了,没有想太多。可等我把剩下的羊奶皂送给侍女们,她们用了,她们每个人身上的肌肤都溃烂了,那些羊奶皂有问题!”

  塞缪尔道:“这件事您可跟父王说了?”

  玛格丽特一怔,道:“陛下那里我还没有说……陛下把羊奶皂都给了我,所以他那儿不用担心。倒是你……我知道,你用过羊奶皂,我闻到过你身上的香味……”

  “玛格丽特夫人。”塞缪尔打断了她,没让她说出更暧昧的话来:“您应该先将此事报于父王,马尔巴勒伯爵本是想将这羊奶皂供给父王的。如果香皂真的有问题,他就犯了大罪。”

  玛格丽特瞧见塞缪尔冷淡的神情,只觉得兜头泼下一盆凉水:“我只是担心殿下您的安全……”

  塞缪尔碧蓝色的眸子很是疏离冷漠:“多谢巴克尔夫人的关心,不过,我想您更应该关心的是父王。”

  玛格丽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兴许早就把她的小心思一览无遗了。说不定他还在心底鄙视她,明明嫁给了他的父亲,竟然还敢来亲近他。

  “塞缪尔殿下!”

  眼见着塞缪尔要离开了,玛格丽特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扭曲了:“您都用了那羊奶皂那么久,别人都有问题,为什么你没问题?是不是因为马尔巴勒伯爵只送了你没问题的香皂,其他人包括陛下,拿到的都是有问题的?”

  塞缪尔微微侧头,道:“巴克尔夫人,不要为这种事情浪费你的精力,没有必要。”

  “塞缪尔。维克多!”玛格丽特咬牙切齿地喊他的全名,“你太傲慢无礼了!别以为你是神眷者就了不起,不过是一个无缘于皇位的皇子罢了,你凭什么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塞缪尔道:“这并不是傲慢无礼,巴克尔夫人,这只是个忠告。父王不会容忍自己的宠妃想亲近自己的儿子的,您好自为之。”

  当国王再次光临玛格丽特的住所时,玛格丽特就嘤嘤嘤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国王有些诧异,不过他当然享受美人的投怀送抱,抱着玛格丽特一阵亲昵诱哄之后,他总算问:“怎么了玛格丽特,是谁欺负你了吗?”

  “是塞缪尔!”玛格丽特双眼红彤彤的,道,“我好歹也算是他的长辈,他竟然对我那么无礼!”

  国王听到塞缪尔的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又怎么了?”

  玛格丽特道:“还不是马尔巴勒伯爵进贡的那些羊奶皂!您将那些羊奶皂送给了我,我自然就用了!没想到塞缪尔他也在用羊奶皂,发现我在用,就,就调戏我……我本来想忍下去算了,谁知道我发现这批羊奶皂都有问题!不但我用的时候,肌肤溃烂红肿,侍女们用了也都一样。”

  “这当然不可能是过敏了,我已经问过宫里的工匠了,这种情况只可能是这批羊奶皂都是没熟好的。可是塞缪尔用起来为什么就没事?我找人请他去花园,质问他。结果他反而威胁我,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您的话,他就要给我泼脏水,说我请他去花园,是想勾引他……”

  玛格丽特说到这里,眼睛就红了,哭道:“就算他是神眷者也不能这么颠倒黑白,陛下,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国王一时沉默。

  玛格丽特哭着哭着,就有点哭不下去了。

  塞缪尔临走前的那句话,怎么听怎么是个威胁。如果他真把这事告诉了国王,国王认定她不安于室,水性杨花,那么如今给她的恩宠,统统都有可能收回。

  她是去年才进宫的,虽然受宠,可是一个子女都没有为国王诞下。如果国王就此冷落她,不再召幸她。她就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连她的家族都不会再与她有往来。

  于是思来想去,玛格丽特决定先下手为强!她知道国王对塞缪尔一向是忌惮多于宠爱的。一个神眷者若在民间,只怕会被一家人都供起来。可若在皇室,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家庭中,他们只会觉得他威胁到了他们的身份和地位罢了。

  国王叹了口气,把玛格丽特从他的怀中推开。

  玛格丽特尚还哭得梨花带雨,她是训练过的,即使哭得再厉害,妆容也不会花,反而有一种凄然的美,最能引起男人的怜惜。

  国王掐住了她的下巴,审视着她娇美的面庞:“你是想跟我说,塞缪尔调戏你吗?”

  “是,是的……”玛格丽特结结巴巴地道,她第一次觉得总是对她和颜悦色的国王,竟有如此可怕的气势。

  国王道:“可是前几天我想为他订婚时,他却对我说他对女人没有欲。望。”

  玛格丽特脸色微白,道:“陛下,他一定是骗您的!”

  就算是神眷者,那也是会成家立业的,前几任神眷者不是都有后代吗?

  如果神眷者对异性都没有欲。望的话,那当年创建帝国的维克多祖先,血脉就不会延续至今了。

  “我是不大相信。”国王道,“但我更不相信他会看上你。”

  “他说对女人没有欲望,我想是他还不想结婚的托词罢了。只怕是你看上了他,但是他又对你不假辞色,你怕他到我这儿来告状,所以先下手为强吧?”

  心思被猜中了!玛格丽特身子剧颤,小脸比纸还白。

  国王松开她的下巴,把她推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玛格丽特撞上了椅子,才反应过来。

  “不,陛下,不是那样的!”玛格丽特忍痛爬起来,噗通跪在地毯上,去抓他的袍子,“您可以把我的侍女们唤来,问问她们!马尔巴勒伯爵的香皂的确有问题。三皇子一直在用羊奶皂,为什么只有他用的没有问题?陛下这批羊奶皂可是原本要进贡给您的啊!三皇子意图不轨,所以——”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与老三的关系不好,于是就能尽情地到我这儿来挑拨离间了?”国王的语气颇有些厌倦,“别忘了,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的儿子,而且还是三百年来第一位神眷者,就算我信你,别人也不会信你的。”

  “来人!”国王不再管绝望地瘫软在地的玛格丽特,叫侍卫进来,“去,派人将马尔巴勒伯爵收押,至于巴克尔夫人……就让她到埃塞湖边的布伦宫,好好反省吧!”

  “马库斯?!”

  “巴兹尔?!”

  两个到陶元圆酒馆买酒的矮人在路上撞在了一起,不敢置信地指着对方大吼,“你怎么会在这儿?”

  “奥尔登先生怎么可能允许你来买酒?”巴兹尔道。

  “那克拉伦斯先生就更不可能允许你来买酒了。”马库斯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瞒着克拉伦斯先生偷买奥本庄园的酒喝!”

  巴兹尔没好气地道:“那你又是来干什么呢?我们两个彼此彼此。”

  马库斯尴尬了,与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小声地说:“不许告诉奥尔登克拉伦斯先生!”

  一前一后,分别去了酒馆的后门买酒。

  “怎么回事,你们现在都不喜欢喝酒了?”

  奥尔登觉得真是见鬼了,先前与他一起吃饭的矮人,只有两个人不想喝酒,现在一天比一天多,今天竟然只有他一个人在拿着酒碗痛饮。要知道喝酒这回事,就是大家伙一块儿拼酒量,那才痛快,就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他也觉得没滋味了起来。

  其他矮人们脸上挂着红晕,道:“是之前喝太多了,可能喝伤了吧?”

  “对对对……那酒实在太……嗝,我是说这酒实在太好喝了!这段时间我们喝了那么多酒,都靠奥本,啊不,都靠格洛弗大人慷慨解囊,每天都请我们喝酒……”

  “要是回地下,还能喝到这么好喝的酒,那就好了!”

  马库斯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牛皮袋子,并且他看见,其他矮人也情不自禁地摸了下牛皮袋。

  奥尔登却爽朗地道:“那还不简单吗?我们这次的经费充裕,完全可以多采购点儿酒回去,我都已经和老板谈过了,要采购那么大批量的酒的话,他会给我们优惠价的……”

  矮人们都睁大了眼睛,不但没有丝毫兴奋,反而还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们当然是想喝酒的,可是不是基恩旅馆的酒啊!没喝过奥本庄园出品的酒,基恩旅馆的酒对他们来说是无上美味,可如今有了对比,基恩旅馆的酒就成了白开水了。

  他们可不想花钱买白开水啊!

  矮人们都心事重重的,虽然想跟奥尔登提意见,但他们连去买酒都是偷着买的,要是让奥尔登知道了,非得把他们揍死不可。

  秉持着能混一天是一天的态度,矮人们天天都去陶元圆的酒馆买酒喝。

  到后面,甚至有了一大群矮人,都在酒馆外的磨坊和裁缝铺前闲逛。

  磨坊坊主和裁缝铺的店主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矮人是不会带麦子来他们这儿磨粉的,补衣服也是,他们带来了一大群地精,地精们什么活都会干,包括纺织。所以缝补衣服什么的,他们都直接让地精干了,所以这边一般都看不到矮人的足迹。

  “嗨,中午好啊!”

  “嗨,你们也来这儿逛街啊?”

  “哈哈哈,你们也是啊!”

  大家尴尬地打着招呼,彼此都心照不宣,知道对方是想去陶氏酒馆买酒。

  然而……大家都死要面子,只能等其他人都不注意时,才能偷跑进巷子深处买酒。

  这就导致了他们有时候甚至要在这儿闲逛上一整天……

  到最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装什么装啊,不就是要去陶氏酒馆买酒吗,买就买呗!”

  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矮人们登时一拥而上,涌进小巷子里去买酒了。

  克拉伦斯收到消息时,已经是矮人们连避讳都不避讳了,光明正大地跑进小巷里买酒了。

  他臭着脸,戴上帽子,把自己的脸给遮住,领了一大群地精,跑到了陶元圆的酒馆那儿。

  大开的店门中,酒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孔,而后他全身都酥麻得颤抖了一下,好似想象不到酒竟然能有这么强烈的香气。

  克拉伦斯咽了咽口水,大喝道:“把你们的老板叫出来,是谁,敢卖给矮人族奥本庄园的酒!”

  周围的矮人们吓了一跳,待看清楚克拉伦斯的样子,连酒都不买了,直接跑掉了。

  陶元圆这几天都住在酒坊里呢,听到声音,就直接出来了。

  “啊,是克拉伦斯先生。”陶元圆非常有礼貌地道,“想不到克拉伦斯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您有何贵干呢?是不是也想买点儿酒喝?我们这儿有各种口味的麦酒,保证能找到您喜欢的……”

  克拉伦斯怒道:“果然是你,陶元圆,冒险者公会的会长米勒徳大人不是已经叫你远离我们族群的活动范围了吗,为什么你还要卖酒给他们喝?”

  陶元圆惊讶道:“克拉伦斯先生这话怎么说?我们这个酒馆开得已经够偏僻的了吧,是您的族人主动找上门来的。他们既然想买酒,我们当然要卖给他们了。如果因为他们是矮人族我们就不卖给他们酒的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奥本庄园的人种族歧视呢!”

  克拉伦斯气得浑身发抖,恨声道:“你要是敢再卖给他们酒,我就砸了你的店铺!就算冒险者公会的人找来我也不怕,陶元圆,你收留路德维斯,已经犯了我们族群的忌讳。如果你不怕引起战争的话,就尽管再卖给他们酒好了!”

  “克拉伦斯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我再卖给他们酒,矮人族就要掀起战争吗?”陶元圆蹙眉道,“您能代表整个矮人族吗?”

  克拉伦斯冷笑道,“当然能。我以布罗姆家族的名誉起誓!如果你再敢引诱我的族人们到你这儿买酒,我不但砸了你的店,还要你背负起挑动两族战争的罪孽,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试试看好了!”他说着,就一斧头劈裂了店铺的墙壁。

  陶元圆的眼神登时冷了下来,那被斧子劈开的裂缝宽达三厘米,长,则不知道有多长,都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了。

  要是那斧子劈到人的身上,恐怕都能被他们拦腰劈断了。

  ——他这是在故意恐吓他们!

  “好。”陶元圆不怒反笑地道,“既然您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们酒馆以后谁来买酒都卖,唯独矮人族不卖!您满意了吧?”

  克拉伦斯高傲地扬起头,道:“麻烦你说到做到,哼,我们走!”

  领着一群地精,趾高气昂地就离开了。

  陶元圆怒气冲冲地回了后院。

  巴洛见他如此生气的样子,不由道:“大人,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陶元圆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怎么办,一切照旧!”

  “照旧?”巴洛一愣,道,“那,矮人族来买酒的话,还卖给他们吗?”

  “当然不卖!”陶元圆冷哼道,“他们要是不忿,让他们去找克拉伦斯,我可担不起挑起两个种族间战争的锅。”

  巴洛想了想,道:“那我再去写个告示牌吧,免得他们还以为是大人不想卖给他们。”

  奥本庄园开的陶氏酒馆不做矮人的生意了!

  消息一出,几乎所有偷偷买过他们的酒的矮人们都怒了。

  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不卖给矮人!

  然而详细一了解,竟然是他们矮人自己的锅。是布罗姆家族的克拉伦斯大人,带了一群地精上门去威胁酒馆的老板,要是敢再卖给矮人族酒喝,他们就要挑起战争!

  布罗姆家族原本就是图克林城统治阶级的核心,所以他们家族的人说那话,还真有一定分量。

  于是乎陶氏酒馆的老板,陶元圆,一个可怜的,小小人族庄园的领主,不敢背起这么大的锅,只能拒绝做矮人的生意,并且还把前因后果都写在了告示板上,非常详细地告诉每一个想来买酒却买不到的矮人。

  不是我们奥本庄园种族歧视啊!是你们上头的人,不许你们到我这儿来买酒,要是我敢卖酒给你们,我们两族就要打仗了!这么大的罪名,我可吃不起啊。

  矮人们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克拉伦斯。

  为什么要去威胁陶元圆?他难道不知道奥本庄园的酒和其他地方的酒都不一样,如果不去他们那儿买根本就喝不到吗?

  陶元圆虽然收留了路德维斯,但只是收留,又没有做其他有害我们矮人族的事,何必这样敌对他呢?而且对方还能造出那样美味香醇的酒。

  既然陶元圆不敢卖给矮人族酒,矮人们就又想出了别的办法,曲线救国。

  他们让别的种族帮他们代购!这样一来,酒馆的工人见不是矮人,就都会卖酒给他们了。

  只不过让别的种族的人帮他们代购,他们也得给他们跑腿费,多了一笔完全不需要的开支,贫穷些的矮人就更恨克拉伦斯了。

  “马库斯,你们是不是也去陶氏酒馆买过酒?”奥尔登没多久就听说了这件事,直接质问马库斯他们。

  马库斯垂下头,小声道:“老大,你没喝过他们酒馆的酒,他们的酒真的非常美味……”

  奥尔登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你是承认了?我说你们前段时间怎么个个都不爱喝酒了,还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原来去买了奥本庄园的酒喝!”

  “老大,我觉得我们不该跟奥本庄园的人敌对!”马库斯鼓起勇气道,“奥本庄园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只是一个混血而已,那不该影响我们其他矮人们的利益!如果你喝过他们庄园里酿出来的酒,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他们的酒!”

  奥尔登冷笑道:“我可不觉得酒和酒之间会有什么区别,我看就是你们的心野了,竟然敢阴奉阳违……”

  “不信的话您试试看好了!”马库斯打开了他的牛皮口袋,“只要您喝一口,就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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