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一眼认出了眼前的大夫正是那晚在皇宫门口遇到的那人,并且认出了她和她身边的那个小孩都是女扮男装。因那晚见她着官服从宫中出来,又是个大夫,老衲便猜测,她可能是宫中医女。一番攀谈下来,老衲才知道,哥哥被金人杀死在宫中了,临死时,碰巧正是这个医女在身边。老衲便问她,哥哥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或是什么话带给老衲。她说没有,说她遇见哥哥时,哥哥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是从哥哥的腰牌里知道的哥哥的名字,并亲手埋葬了他,仅此而已。”

  “老衲的心一时凉了半截,又失望又伤心。失望的是哥哥没能如约带出珍宝,伤心的是哥哥命丧金人之手。那大夫又问老衲,哥哥并不是皇室宗人,亦非朝堂要员,当时想要只身逃走原也不难,为何要老衲去宫门口再三接应他。老衲自然不能告诉她我们是要带些宫中珍宝出逃。便敷衍她说,哥哥这些年的俸禄和宫中所得的一些赏赐一直存放在宫中,不曾带回家,如今想要逃走,自然想把这些积蓄带上。因怕有闪失,才与老衲约好在宫门口接应他。”

  “那大夫听完不再言语,看完病,老衲道谢欲离去。那大夫忽又问老衲来扬州的路上是否听闻过韩世忠将军的家眷一行。那时老衲才知道,那个大夫姓白,是韩将军的姨妹。”

  “后来,扬州也不保了,老衲带着家人也去逃难,没走多远父亲和一个老家人就一病而去,只剩下老衲和娘子。经过一番辗转,老衲带着娘子逃难到了杭州。不想刚到杭州那天,就在客栈碰上了生病的白大夫,她说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叫素贞的小姑娘走丢了。那时老衲才知道,那孩子并不是她的,称她为姑姑。老衲看她孤身一人,又生着病,便让娘子在客栈照看她,自己出去帮她找孩子。”

  “找了一整天,没有任何音信。回到客栈,她把所有银两给了店小二让帮忙去找,又拿出一颗硕大的珍珠让老衲帮她拿去卖掉换些银子。老衲在古董铺多年,一眼看出那珠子不像一般货色,像是宫中贡品,心里不免起疑:她曾说她亲眼见了哥哥死去,并埋了哥哥。又曾质疑老衲为什么要再三去接应并不难脱身的哥哥,想是已经怀疑老衲接应哥哥的真实原因。她为何会这样问呢?莫非哥哥带的珍宝落在她手中了?这珠子会不会就是哥哥想带出来的东西中的一件?”

  “想到此,老衲便试探她,说那珠子像是宫中之物。她却说,这是她家人因功得到的赏赐。老衲当时就有些半信半疑。那之前韩将军还没有那么大的名声和功劳,她的家人怎么会得到宫中的赏赐呢?但考虑到她自己曾是宫中医女,偶然得点赏赐也有可能,况且也没有其他证据,看她身边也没有其他贵重东西,大家又都在逃难中,老衲便没再多想。”

  “之后,老衲帮着她找了五六天,还是没找到那孩子。街上都在传言,金军要打进杭州了,皇帝又要移驾到建康去了,老衲便跟她说了抱歉,带着娘子准备也逃往建康去。等老衲雇到马车已经是第三天了,那天在出城不远的地方。老衲看见了那个叫素贞的孩子被两个人牙子带着,正跟一老一少放牛的在交涉。那一老一少自然就是许官人你和你爷爷了。于是老衲亲眼目睹了你和你爷爷用一篓蛇救下了小白素贞,便上前告诉了你们她姑姑白大夫的住处。”

  “后来的事,许官人大概都知道了。那一年,老衲带着怀孕的娘子回她老家蜀地避难,不想长途颠簸之下,娘子的胎有些不适,听说青城山上有一个大夫医术高明,老衲便带着娘子找了上去,再次遇到了白大夫和白素贞。后来,娘子被老衲捉回的蛇所伤,惊吓之下,难产而死,一尸两命,白大夫救治不得。老衲伤心之下,才落发出家在这金山寺。”

  许宣默默地听完他的故事,这才道:“想不到,娘子和师傅竟然跟宫中和韩将军都有关联。难怪我爷爷当年说她们不是凡人。”过了会儿又道:“那你后来为什么又一再去找娘子要什么宝贝?”

  法海沉默了一会道:“老衲娘子死的时候,老衲就又想到了哥哥准备带出来的那些东西。想到如果有了那些东西,娘子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也许就不会一尸两命了。因又想起之前的那些怀疑,纠结之下便更怀疑哥哥所带的东西落在白大夫手中。于是去找当时十岁的白素贞问,可白素贞什么也没说。加之那时韩将军已是朝中顶梁,因老衲知道她们与韩将军的关系,便也没敢造次。”

  “后来,在寺里那些年,老衲每每回想起几次遇到白大夫的经过,越想越觉得此事可疑。后来在苏州碰巧遇到了你们,就想找白素贞问清楚,可是白素贞还是一再否认。直到你们在义卖会上拿出那几件东西,老衲便肯定了当初的猜测。”

  “所以你为了夺宝便一再诬陷我娘子和小青是蛇妖?把她压在雷峰塔下?”许宣平静的问道。

  法海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八、天日昭昭(上)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这几年,子温一边留意身边的岳飞旧部,通过他们深入了解岳飞一案的详细内情,一边结交一些正直的大臣,以图将来为岳飞翻案时得到他们的支持。

  绍兴三十一年时,子温迁到了工部侍郎,位列三品。这一年,金国又开始大举南侵,很快破了滁州,将战火烧到了襄阳。皇上急召亲信重臣商议,又想将百官分散,到海上去避难,遭到亲信杨存中在内的众臣一致反对,一番劝谏之下,皇上才决定派兵迎战。

  此时子温既非武将,又非要臣,这些事,原非他职责范围之内的,他虽有心为国效力,却也插不上话。没想到的是,奉命宣谕荆襄的大臣汪澈带回了一个消息,令子温开始重视眼前的局势。汪澈说:“襄阳民众听闻金人又将进犯的消息,群情激愤,纷纷哭喊着说‘二十七年前是岳飞将军收复了襄阳六郡,为我们赶走了金人。如今金人又至而岳帅已不在,谁来为保护我们的安危?’更有一众岳家军将士及后代联名上书,要求为岳飞申冤。皇上,如今金人兵临城下,而襄阳一带军中大部分为昔日岳家军旧人,他们的诉求不可不重视啊!”

  这个消息引起了子温的重视,也引起了朝中众臣和皇上的重视。不久,朝中一些正直之士听闻此事,也纷纷上书。老臣杜莘老、太学生程宏图、宋芑,及倪朴等人都先后上书,请求朝廷给岳飞平反昭雪。并追究秦桧祸国殃民的罪行,以谢天下,同时激励大宋军民将士之士气。此外,他们还要求录用岳飞的子孙以示安抚,并追夺秦桧的官爵,没收秦桧的家产,甚至还要将秦桧开棺戮尸!子温暗暗观察着这一切,并记住了这些正直敢言的良臣同僚。

  很快,迫于朝野的公论压力,十月二十八日,皇上亲自下诏:将被拘管于岭南和福建等地的岳飞、张宪家属放令逐便。岳飞的家属子女因此获得自由。子温高兴之余,暗暗想到:这是否意味着岳飞冤案的平反已经不远了?也许,是他该行动的时候了。

  正在子温考虑着该如何筹谋时,朝廷发生了一件事给了他一个提示。当时金兵直逼健康,皇子建王积极主张抗战,并主动上书请求亲自率兵抗战,不料皇上看了建王的奏章,大为不悦。正在发怒时,又收到了建王的第二封奏章,将亲自领兵抗敌改为了请求伴驾出征,为父皇随驾保护,以表孝心。皇上怒气顿消,对众臣说:“这才是真正的建王府官。”而后带着建王去了建康安排抵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子温知道,皇上说的这个建王府官就是去年刚被任命为建王府教授兼直讲的史浩大人。看来史大人不仅深得当今皇上赏识,还得皇子建王信任。最重要的,史浩还是一位可以信赖的正直大臣。听说他祖上也是金人入侵后自北方逃难而来的,期间家破人亡,对金人也是深恶痛绝。据说他当年也曾拒绝过秦桧一党的拉拢。早在子温刚刚守孝期满回到朝堂不久,他就结识了史大人,相聊甚投。

  于是子温决定去见见史大人。

  这日晚间,子温按照提前约好的时间,来到了史大人的府邸。

  二人见过礼后,子温开口道:“学生此来拜见大人是想向大人讨教一个问题。”

  “哦?是何问题,贤侄不妨讲来一听。” 史大人饶有兴致地道。

  子温说:“如今朝野对岳飞平反的呼声甚高,以大人之见,当下此事是否可行?”

  史浩似乎对子温的问题毫不意外,只是问道:“你也准备要上奏?”

  子温摇摇头:“学生不愿做无谓的呐喊,只想等有把握了一举成功。”

  史浩点点头,在房中边走边想了会儿道:“这些呼声老夫也听见了,此事说难也难,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如今金军的再次入侵证明了秦桧一党二十多年来奉行的议和政策的彻底失败,也证明了岳飞和汝父一众主战将领的正确性。眼下朝廷的议和主张已被否决,然要抵抗金人,就必须要先笼络人心。如今军中多半为主战派将领的旧部后人,朝廷要依赖他们抗金,就须得对他们的冤屈有个明确的态度。这对岳飞那些含冤的将士来说,无疑是个绝好的机会。但不要忘了,当今皇上也曾经是主张议和的,岳飞之死跟他有莫大的关系,这便是此事最大的阻力。”

  子温:“那以大人之见,此事当下并不可行?可学生见前番上书要求为岳帅平反的那些臣子并未受到斥责,且皇上还亲自下诏放了岳帅的家眷子女。这是否说明,皇上心里是否已经有些松动了呢?”

  史浩摇了摇头:“这恰恰说明,皇上并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全天下都知道岳飞冤枉,皇上岂能不知?但让他给岳飞翻案,就等于告诉世人,他错了。所以,此事咱们要做,也得给皇上留足面子。”

  子温:“那大人的意思是?”

  史浩:“贤侄,老夫知道你想为岳飞一门将士平反的心意,但此事须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不仅岳飞,还有赵大人、胡大人等一众因主战被冤枉贬斥的大臣都要一一平反。但眼下战事吃紧,皇上和皇子都不在。且等过完年,看战事的发展情况再说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可先做些准备。”

  子温:“大人有何吩咐?学生愿赴汤蹈火,略尽绵力!”

  史浩:“你可去联络那些朝中正直之士,要他们等我们的计划,相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