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秒一半躺在床上,心急如焚,这两年多,她带着素贞一起逃难,两人相依为命,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如今素贞却为了自己丢了,自己怎么对得起年幼的她。

  很快,裴虚德娘子买药回来了,白秒一把药贴敷在膝盖上,为了快点痊愈,她特地多贴了一些。裴娘子又把剩下的药熬了一遍,白秒一把它全喝了,她必须快点恢复起来。天擦黑的时候,店小二和裴虚德也陆续回来了,白秒一满怀期望地看着他们,可从他们的神色中,白秒一看到的是失望,素贞没找到。

  店小二说,客栈对面卖菜的王大娘见过素贞。素贞找她说要买鸡,她说这年头哪有鸡卖,素贞听了,没说话,站了一会儿就走了,王大娘见她往左街拐去,还问她去哪里,素贞说去给姑姑买药。之后,人来人往的,她就也没再留意素贞的去向。左边药店的掌柜却说,今天一天没见过小孩来买药。

  白秒一把剩下的银两全部拿出来交给店小二,说:“求求店家,帮忙多请些人手去找,在找到素贞之前,我就一直住在店里了,这些先给你,不够了我再想办法。”店小二迟疑了一下,接过银两答应着去了。

  裴虚德说,他找了附近街道的所有药店,都说没看见这样的小孩。白秒一听完禁不住泪崩,裴娘子又好言安慰了一番。二人准备离开,白秒一突然想起一事,叫住裴虚德,从包袱里拿出一颗大珍珠说道:“刚才二位也看见了,我所有的银两都给了店家,除了一包旧衣服,如今我已身无分文,这颗珠子是我家传之物,请裴官人帮我拿去换些钱,多请些人帮忙找素贞。裴虚德接过珠子看了看,答应着离开了。

  第二天,裴娘子一早过来照顾白秒一吃了些东西,半晌时分,裴虚德来了,说已经把那颗珠子拿去卖了,换了五十辆银子。

  白秒一未及多想,接过银两,拿出一锭交给裴虚德道:“还得麻烦裴官人,明天再帮忙出去找找。”

  第二天,白秒一感觉能起身了,一早就起来,嘱托店小二继续帮忙去城东去找,又请裴虚德往城南去找,自己骑着马往成北和城西去了。直到天色黑定,白秒一才筋疲力尽地牵着马回到客栈,裴虚德和外出的店小二也已经回来了,三人汇总了下各自的找寻情况,都是一无所获。

  如此又找了三五天,还是没有线索,那天晚上,裴虚德带着娘子来找她,说街上都在传言,金军要打进杭州了,皇帝又要移驾到建康去了。白秒一明白,他们夫妻二人这是想随着皇帝逃难到建康去了。只好说,感谢他们夫妇这些天的帮忙。

  次日,她自己又出去找了一天,依然没有收获,天快黑的时候,她牵着马到了一个景色秀丽的湖边,她看看周围的情形,猜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西湖了。她满心焦虑地沿着西湖走着,没找到素贞,也无心回客栈,那晚,她在西湖边的雷峰塔廊檐下凑合了一夜。第二天,继续骑着马去找素贞。

  在城门口,她看到大量的逃难人群又在赶着出城往健康逃去,但她不能走,那个客栈是她与素贞最后的联系,必须回到客栈,继续寻找。如此想着,她骑上马沿路一边寻找一边回客栈而去。

  太阳落山的时候,白秒一带着失望,一身疲惫地回到了客栈,栓好马,准备上楼上房间休息,走到楼梯口,店小二突然满脸堆笑地跑出来拦着她道:“出去两天了,你终于回来了?这位许官人在此等了你半天了,说是有你孩子的消息呢。”白秒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地问道:“素贞回来了?在哪儿?”“你就是白大夫?素贞说的姑姑?”

  白秒一闻声这才注意到旁边站了个中年男子,愕然看着他道:“是的,我姓白,素贞说的姑姑就是我,素贞在哪儿?她安全吗?有没有受到伤害?”许官人看她焦急的样子,忙道:“你别着急,素贞很安全,现在我家里住着,走,你现在就跟我去领她。详细情况等见着她再说。”白秒一也不多言,跟着许官人,出门雇了个马车,二人上车而去。

  大概一个半时辰后,马车按照许官人指引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白秒一跟着许官人进得门来,一眼看见小素贞与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一起正吃东西。素贞也看见她了,忙放下碗筷奔跑过来一下扑在白秒一的怀里,口中带着哭腔一叠声地喊着姑姑、姑姑。白秒一一把把她揽入怀中,不由得潸然泪下。

  两人紧紧搂着好一阵,白秒一才想起是在别人家中,忙起身来抱歉地看着身后的许官人,许官人正微微笑着看着他们,见她起身,方笑道:“好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孩子好着呢”,白秒一忙拉着素贞一起跪下道:“多谢许官人救命之恩!” 许官人见状忙扶起二人道:“举手之劳,当不得如此大礼,说来也是赶巧了,这孩子是我家小汉文和他爷爷救下来的。也是两个孩子有缘,还是小汉文先发现素贞的呢。”说着指着一旁的一老一少介绍道:“这是家父,这是犬子汉文。”

  话音刚落,旁边叫汉文的孩子接口道:“是我先看见素贞被装在一个篓子里好可怜。”许官人接着道:“汉文说的没错,他爷俩早上去城外放牛,路上遇到素贞被人贩子藏在一个竹筐里,素贞喊救命,汉文央求他爷爷救下了孩子。”

  白秒一正要问详情,一旁的许爷爷道:“天色已晚,先别说了,一起吃点晚饭吧,吃完饭,慢慢说。”许官人也道:“我看你那客栈挺远,这孩子惊魂未定,不如今晚就在舍下住下”。

  白秒一知道这家人是自己和素贞的大恩人,必得留下问清楚这家人的详细情况,以后也好报答人家的大恩,于是应道:“恭敬不如从命。”于是众人一起边吃边说了救下素贞的经过,晚上在床上,素贞又细细讲了她这几天的遭遇,白秒一才明白整件事的经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六、乱世姻缘

  

  原来那日素贞下楼去找店小二帮忙买药炖鸡,店小二忙碌中随口打发了她就没再理她。她因一心想着姑姑快点好起来,也记得上次小二说过出门左转就有一个药店,就自己跑出去买。出门看到对面有个卖菜的大娘,想起姑姑说想炖只鸡而店小二说没有鸡,就去问大娘哪里能买到鸡,大娘说这年头没有鸡卖,她就转身去买药了。刚拐过街道,遇到一个人问她是不是要买鸡,她说是,那人说他家里有鸡,可以带她去买,她就跟着那人走了。

  那人带着她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地,她觉得自己找不到回客栈的路了,感到害怕,就不肯走了,那人抱起她捂着她的嘴把她带到了一个小院里,她大叫,那人威胁她说再叫,金军听到了会来杀人的,这两年到处逃难的生活让她知道那群叫金军的家伙是会到处杀人的,因此也不敢再叫。

  那人把她藏在屋里,塞上嘴巴,天快黑的时候,那人把她装进一个竹篓带着她到了荒郊野岭的一个地方,四周无人,在一个茅草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听背她来的人对另一个人说:“这孩子虽穿着男装,却是个女娃,长的如此清秀,跟画上一样,卖到刘妈妈那里,定能卖个好价钱。”素贞听了这些话,知道自己遇到坏人了。

  她被关在那里呆了几天,那两个人每天一个出去,另一个留在这里看着她。就这样,她也不知道过了几天,那天快晌午的时候,那两个人在茅屋外面说了一通话,一个人就进来又把她装进竹楼,塞上嘴巴,盖上盖子,背着她走了。一路上下素贞不断在竹篓里蹭,终于把嘴里的棉布钩住了一根断竹签,没几下竟然被她把嘴里的棉布弄掉了。她呆在竹篓里,没过多久,她从竹篓的缝隙里看见外面似乎有人,她赶紧大喊救命。

  碰巧那日许汉文和爷爷许厚赶着牛去山上放牛,许爷爷平时放牛时也顺便在上山捕蛇卖给药店取蛇胆。那日晌午,爷孙二人带着捕到的蛇,赶着牛准备回家吃午饭,牛边走边吃草,爷孙二人就跟着牛慢慢的走,快到钱塘门的时候,坐在牛背上的许汉文看到两个人背着个大竹篓,低头赶路,竹篓盖子一顶一顶的,他本来觉得好奇,没想到顶了几下后,那竹篓盖子竟被顶开了,一个小孩伸出头来大叫救命。

  背竹篓的两个人大惊,许汉文与爷爷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两人,那两人一时也不好当着人面塞上素贞的嘴,其中一个人假装喝斥素贞道:“马上就见到你娘了,不许乱叫。”另一个人讪笑着对许爷爷道:“我们逃难的,带自己孩子去逃难。”许爷爷将信将疑正要问,竹篓里的孩子急道:“他们是坏人,我不认识他们,爷爷救我,我没有娘,我要找姑姑。”一旁的许汉文也忙道:“爷爷救救她,她好可怜。”

  许爷爷放下背上的蛇篓,提了提手里的镰刀,问那两人道:“你说她是你的孩子,她叫什么名字?”两人一时语塞,许爷爷又道:“听这孩子口音,似不是本地口音,你二位却是本地口音,这是何故?”那两人见被人戳穿,立即露出本性,一人捂着小素贞的嘴,另一人恶狠狠地对许爷爷道:“死老头,少管闲事!”

  许爷爷道:“二位,这里离钱塘门不远,我孙儿若现在跑过去,城门口的守兵很快就来了,老头子虽然不敌二位,但拖住一时等官兵来还是有把握的。”说着,掂了掂手中的镰刀。那两人见状,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要我们放了这娃也行,我们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你得赔我们银子。”许爷爷道:“老头子出来放牛,不曾带银子,你若现在放了这孩子,明天这个时候,老头子自将银子送来与你。”

  那两人道:“你这老头,当我们傻啊,你回去后定会报官,如何还会送银子与我们?”许爷爷道:“那该如何,老头子随身就这一头牛儿,难不成你们要这牛来换?”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迟疑间,一低头见几条蛇正在自己脚下蠕动着,不由得惊叫道:“蛇,蛇,哪里冒出来这么多蛇?”原来小汉文趁着爷爷与二人理论的功夫,偷偷打开了爷爷的蛇篓,把蛇放在了二人脚下。而他自己天天跟着爷爷上山,随身的香包里装有雄黄,自是不怕蛇的。

  只见那二人一边跺脚跳开一边急道:“罢罢,这死丫头真是晦气,引来这么多蛇,老头,老头,就用你那牛来换,留下牛,这丫头你带了去吧。”许爷爷见状,赶紧古来抱过素贞,将牛与了那二人,那二人牵着牛急急的往山里去了。

  许爷爷收起剩下的几条蛇,带着素贞和汉文正准备回家,不远处路边突然一个马车赶过来停在了三人跟前,一个青年男子下车来到面前,向许爷爷揖拜道:“老丈真是心善,用自己的牛救下这孩子,这姑娘我认识,她亲人找她好几天了,正着急呢,你将她送回去,她姑姑定当重谢与你。”

  许爷爷听了,心道这人既说认识这孩子,又知道我用牛救人,想是躲在车里看了半天的热闹了,竟不出来帮忙,嘴上道:“官人认得这姑娘的家人?”那男子道:“没错,在下裴虚德,是这孩子姑姑的朋友,还曾帮忙找了她好几天呢,她姑姑现正焦急,在下因与娘子急着赶路,不便带你去了,她姑姑姓白,是个大夫,现下住在城东的客栈。”说完捡了个树枝在地上连说带画,将客栈的地址详细说与了许爷爷,而后上车离去。许爷爷带着两个孩子回得城来,已过了晌午。回到家,许爷爷又问了问小素贞,见素贞说的地方与裴虚德所说无啥差错,就赶紧让汉文爹按照裴虚德说的详细地址去客栈找白秒一了。

  白秒一这才知道,这里是杭州府的钱塘县,离钱塘门很近。这户大善人家共五口人,许爷爷叫许厚,独子许颖就是汉文爹;汉文有一个大九岁的姐姐叫许娇容,已经许了人家,尚未成亲;汉文名叫许宣,汉文是他的小字,今年五岁。汉文爹平日在街上做点小生意,汉文爷爷养着一头牛,平时在山上放牛时,也抓点蛇卖给药店取蛇胆入药。一家人不算宽裕,倒也过得。白秒一边琢磨着该如何报答这一家人,边安稳睡去,这么些日子悬着心,一直不曾好好休息,如今总算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第二日晨起,白秒一先拿出三十两银子交予许爷爷,让许爷爷去重新买头牛,许爷爷说什么也不收,说白秒一带着素贞在外逃难,一路上不能没钱,牛可以等他卖蛇胆攒够了再买不迟。白秒一说自己会行医,一路上边走边行医,不愁没盘缠,况且很快就能找到姐夫了,一切就都有着落了,二人好一番推托,许爷爷才收下银子。

  白秒一又拿出一块玉佩,说要送给汉文,一扭头只见汉文与素贞两个正在一旁说孩子间的悄悄话,只听汉文道:“那个坏人说你是妖怪,是真的吗?”素贞道:“当然不是,我要是妖怪,早就把那两个坏人打跑了。”汉文顿了一下又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娘呢?小孩子都有娘的。”素贞不语。

  白秒一接口笑道:“汉文说的对,每个小孩都有娘,素贞也有娘,只是素贞跟她爹娘走散了,一时找不到了。”汉文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白秒一拉过汉文,将玉佩给他戴上,说道:“这块玉佩是素贞家传的,今日你救了素贞,姑姑就把它送给你,希望它保你以后平平安安。”汉文终究还是孩子,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也不理会白秒一的话,接着对素贞道:“那你别走了,住在我们家,我让我娘也做你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