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府道:“许宣你不必多虑,本官做此安排,还有一层考虑:如今不是有人造谣说你娘子和小青姑娘是蛇妖吗?本官虽堵不住悠悠众口,却可借此向众人表明官府的立场。再者,此时任你为安济会会长也等于向众人宣告:苏州医馆药铺行业同仁是相信、支持你和你娘子的。谁若再与你家为敌,便是与整个苏州医馆药铺行业为敌。此举若能使谣言不攻自破,岂不一举两得?诸位以为如何?”

  众掌柜听陈知府如此说,也都深表认同,纷纷赞同。吴员外也笑眯眯地道:“不错,许宣与白娘子夫妇,一向仁义,医术高明,原是当得起这个会长的。”许宣还欲推辞,只听陈知府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许宣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新一届安济会会长就是你了,七月起正式上任,为期三年。年轻有年轻的好,你既觉得自己年轻,便多替会中诸位前辈承担些会中诸事就是了,遇事多向诸位前辈请教。”许宣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拱手道:“那不才后辈就暂且忝居会长了,以后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推举好下一届会长,众人又讨论起一年一度的安济会集会来。黄会长道:“按照惯例,以往的集会一般在三月三举行,主要由各药铺介绍自己过去一年最新发明的新药方的功能或新发现的药材。如没有新药方药材,就展示一些奇珍异宝,或者奇花异草。今年因为瘟疫耽搁到现在,且经过瘟疫这一闹,估计大家都没准备,也没什么心思展示新药方了。不如今年换个花样如何?”大家听了,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却没个结果。

  于是黄会长提议道:“方才陈知府说,如今瘟疫之后的救灾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朝廷的救灾银又还没有着落。以我看,不如,今年的集会,大家如有新药方药材,或奇珍异宝、奇花异草的,就照例拿出来展示,观看者须购票入内观看。没有的,我们各自捐出一些其他东西,只要是有用之物均可。至于那些奇珍异宝、奇花异草等等,也可卖。是卖是展,全凭主人自己做主。请陈知府出面广邀各地富人前来观看购买,所得银两尽数捐给刚刚遭受了瘟疫的苏州老百姓可好?”

  此提议一出,陈知府立即道:“如此甚好,今年瘟疫闹了两个多月,耽搁了春耕,苏州城粮食短缺,价格昂贵。很多百姓家里如今已是青黄不接,揭不开锅了。只怕逃过了瘟疫,也难免饿死。本官正为此着急上火,多次上书,但朝廷的赈灾银两仍迟迟不到。安济会此时举办募捐义卖,于百姓,无异于雪中送炭之举。以本官看,不若由安济会牵头,把募捐范围扩大到苏州城的所有富商绅士。各位如有认识富商绅士的,都可去倡导相邀,本官也会亲自去邀请。这些富商们总不会拒绝与外地富商结交沟通的机会吧。他们来了,可捐可买可结识外地商贾,没准还能做成几笔大生意呢,本官相信他们会感兴趣的。”

  众人见知府如此说,都点头称是。于是散会各自回家准备捐献物品,约好十多天后的五月二十一至二十三日在此集会募捐义卖。集会由新旧会长共同操办,陈知府负责邀请各地富商前来参会。

  许宣回到家,不禁长吁短叹。白素贞问道:“会上所说何事?让官人如此为难?”许宣只得如实把如何被推选为新任会长之事说了一遍,白素贞笑道:“这是好事啊,官人何需烦恼。”许宣道:“娘子,咱们初到咋来,抢了一众同行的生意,自是该低调本分一些。如今又抢了人家的职位,这让咱们以后如何在此立足啊?”白素贞道:“官人,我等自凭本身吃饭,不曾与同行为难,这会长一职又是众人推举的,不必多虑。”许宣道:“那我们又到那里去弄值钱的东西来捐卖?你我白手起家,身无长物,之前赚的一点银两,这次瘟疫又花去不少。如今作为新任会长,恰逢苏州百姓遭受大难的时候,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带头捐献救灾,以后如何让众人信服?”

  白素贞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道:“官人这一说,奴家倒想起,家父当日曾留下一些东西。师傅原说给我做嫁妆的,因一时用不上,现存在一个可靠的地方。不如现下正好拿出来捐卖救灾。官人放心,我那几样东西,想这苏州城里是绝对找不出第二件的,卖了可救助不少百姓,必可一举让官人在安济会立威。”

  许宣道:“既是岳父大人留给娘子的嫁妆,怎好拿去捐卖呢?娘子跟着我,本就受苦了,我还从来没给娘子买过像样的东西,如今却要捐卖娘子的家传之物,不妥,不妥。”白素贞道:“有何不妥?官人过虑了,你我既已结为夫妻,我的东西,便是你的东西。何况那些东西,你我原本也用不上,家父原也说要留着有朝一日能为国为民尽一点力的,如今拿去捐卖救老百姓,也算遂了家父的心愿。”许宣还欲再推辞,白素贞道:“官人不必再多言,我这就让小青去取回。”

  说完径直到后面找到小青,悄声嘱咐道:“青儿,你快马去临安,取回那埋在地下的四样珍宝。”小青吃惊道:“取出那宝贝?我们当时可是答应师傅,待时机一到,必要还给国家或用之于民的,姐姐怎的突然要取出来?”

  白淑贞把许宣和安济会募捐的事给小青讲了一遍,道:“如今拿出来义卖救助百姓,正是用之于民,原也不违反师傅的初衷,更好过交还朝廷后哪天被贪官污吏贪了去。且眼下法海步步紧逼,纠缠不清,不如捐卖了,也好让他死心。还可解了官人的忧虑,帮他在苏州杏林立威。”

  小青一听也有道理,立即简单收拾一番,准备骑马往临安去。白素贞又嘱咐道:“注意只取那四样,其他地方的,先不要动。”小青答应着去了。

  里屋的那位神秘病人依旧没有醒来,白福继续照料着。白素贞和许宣时不时去看一看,用药调理着。白素贞一心盼他早日醒来,好问一问他口中的“将军”和“经哥”,希望能为师傅带来意外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十七、神秘病人

  小青去了临安,白素贞独自在房里,闲暇之余,忍不住捋一捋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瘟疫,谣言,炮竹,寺庙,蛇祸,法海,吴员外,还有那躺了一个多月的神秘病人。

  她推测:那烟雾显然是与寺庙发放的炮竹有关,那些蛇自然是从北城门外的山上蛇庄里买来的,只是这买家到底是不是吴员外的人呢?如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假冒的呢?谣言的起源必定与那日焚尸现场出言生事之人有关,只不知法海是纯属巧合利用谣言生事呢,还是一开始就参与了作孽?这些事应该跟床上的神秘病人没什么关联。

  她相信,到目前为止,应该没有外人知道那个人藏身保安堂。那么只剩下寺庙、焚尸现场生事者、买蛇放蛇之人、法海,吴员外。这几方中,焚尸现场生事者和买蛇放蛇之人目前尚不明确,不知道他们跟寺庙或法海有无关联,或者就是他们派的人?跟吴员外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法海和寺庙到底是勾连在一起呢还是凑巧赶到一起了呢?如今要怎么取得证据?

  如果能找到焚尸现场生事者或者买蛇放蛇之人一问,这事就真相大白了。可要找出焚尸现场生事者并不容易,当时现场太混乱,很多人都戴着面罩,他们或衙役都没看清那说话之人,要找只能去慢慢走访老百姓。买蛇之人倒是可以再问问卖蛇人,让他出面指认,只是这事需由官府出面对方才会配合。白素贞想起许宣前日说,他在安济会开会那天,陈知府亲口答应等瘟疫之事彻底了了,就派人去调查此案。于是来到大堂找许宣,准备让他去找陈知府,申请调查此案。

  保安堂里此刻没有病人,许宣与白福坐着闲聊。白素贞出来正欲开口,突然门外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只见几个衙役用担架抬着两个人闯进来,不由分说把担架放下,然后分成两队闪到一边。

  许宣正欲上前询问,只见从两队衙役中间走进来一个年轻公子,仰着头,傲慢地问:“谁是这药铺掌柜?”许宣忙道:“在下许宣,是这保安堂掌柜。”那公子道:“这两个是我朋友,在你们苏州染上了瘟疫,听说你是这苏州的名医,便由你来为他们诊治吧。”许宣道:“既是染了瘟疫,我可以治,但我这保安堂并无病房,这病人放在这里怕是不便。”

  那公子依旧傲慢地道:“那你想到哪里医治?”许宣道:“病人是你朋友,自然是你找地方给他们住。” 那公子道:“放肆,你是大夫,人由你来治,你便负责到底,他们患的可是瘟疫。”许宣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患的是瘟疫,就该给他们找个地方单独医治。我这保安堂人来人往,若是感染了他人,再引起苏州全城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公子道:“那简单,保安堂即日起封了不让人来人往便是,直到他们两个病愈。”许宣道:“那怎么行?我这是药铺,要开门做生意的,再说,我的家人还要在这里生活呢。”

  那公子不耐烦地道:“休得啰嗦,就这样吧。”说完示意衙役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守着!”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两个衙役守在保安堂门口。许宣站在门口喊道:“你们也太霸道了吧?有这样请人看病的吗?”门口的一个衙役也傲慢地道:“省省吧,许大夫,我们家秦大人请你看病,那是你和你们保安堂的荣幸。”许宣道:“秦大人?哪个秦大人?”衙役道:“你说哪个秦大人?这大宋还有几个秦大人?我们大人是秦相国的公子,这两个病人,可是我们公子的贵客,你得好好替他们医治!”许宣哭笑不得道:“秦相国?哼!那可真是荣幸!”

  许宣无奈只得进来安排白福把担架上的两个人弄到后面的一个小套间里,着手为他们医治。白素贞站在里间门口看着这一切,先是见那公子甚是无礼,后又听说他是秦相国的儿子,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所幸这几日求诊的客人不多,因此她便没出声。

  见许宣号完脉出来开药方,因问道:“怎么样?病的重吗?跟这次的瘟疫是不是同类病症?”许宣道:“是同类的,八成是在瘟疫结束前就染上了的,拖到现在才来治,病的不轻了,有些棘手。”白素贞道:“要不我来吧,我之前照看过重症病人,有经验。”许宣忙道:“哎,娘子,怎么能让你去照料这两个臭男人呢,你怀着身孕,这段时间本就辛苦了,既然他们封了门,你索性就休息休息,让为夫来照看这两个病人吧,遇到不明白的,再找娘子商讨便是。”

  白素贞便由着他去,准备回到后房休息。走到过道,看见白福拎着几件衣服从那两个病人的房间出来,随口道:“怎么不让那两个衙役去给他们换洗?”白福道:“姐姐你看那两个瘟神一样的人,咱们能叫的动吗?这一家子主子奴才都这么跋扈,赶紧治好了好送走瘟神才是。”白素贞正无奈地摇头,忽见白福拎着的衣服里掉出一根腰带,上面的花纹甚是眼熟,忙叫住白福,问道:“这些都是那两人身上脱下来的?”白福诧异道:“是啊,都是他们身上穿戴的,因病情甚重,官人让拿去烧埋掉,反正那帮人也不是买不起新衣服。”

  白素贞拿过那个腰带道:“这个留下,其他的你拿去烧埋掉吧。”白福疑惑道:“姐姐留着这个脏东西干啥?”白素贞道:“你别管了,去吧。”

  白素贞带着那根腰带来到后面,用开水冲洗了一番,拿到房里,边看边想着: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甚是特别的花纹,而且应该是件很要紧的事,不然她不会印象这么深刻。这个花纹显然不市面上是常见的花色,针法也大有不同,到底之前在哪里见过呢?她在脑子里快速地由近及远捋着最近遇到的一些重要事情。

  想起来了,是之前官银盗窃案中小青从劫匪手里得到的那个银袋。当时她俩在来苏州的路上,小青特地拿出来给她看过,所以她印象颇深,当时她就让小青保存好,怕以后还有用。

  想到此,她忙来到小青的房间里找出那个银袋。拿出来一对比,果然,两个物件上的花纹配色、造型、针法,几乎一模一样。她心里不禁一喜,这盗银案有眉目了;然而,转瞬间又忧虑起来:这腰带的主人是秦桧儿子的朋友,那门口的衙役说还是他的贵宾,难道,这官银盗窃案,竟与秦家有关?可秦桧身为堂堂相国,为和要让儿子去盗取官银呢?他家还缺银子?即便他想要银子,还怕没人送吗?而且,我们当初推测,那窃贼可能是金人,那这秦桧父子跟金人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一大一小两个银袋,一个指向金人,一个指向秦家父子,看来这里面定然另有文章。也不知李家姐夫查案查的如何了,想当初,自己和许宣不就是因着这个案子被发配来苏州的?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竟然有所发现。可惜眼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先收起这两样证据,以备来日。

  从小青房里出来,因又想起,小青如今该快到临安了吧,也不知道取那几件东西可还顺利。看着天已经快黑了,许宣和白福还在照料着那两个病人,她便去准备一家人的晚餐。

  第二天,白素贞一早起来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白福突然进来小声道:“姐姐,不好了,里屋的那个病人不见了!”“不见了?”白素贞吃惊道。“是啊,昨天晚上临睡前我还去看过他,好好地在床上躺着,早上起来我再去看,人就没了。”白福有点慌张地道。

  白素贞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跟着白福来到里间,见房间里一切无常,只是床上空了。白素贞问道:“最近,他一直没醒过吗?”白福道:“没见他醒过,每次来都跟个死人似的躺着,喂他粥,倒也能咽下去。”

  白素贞道:“我看他脉象早就恢复正常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醒来。如今突然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自己醒来跑了呢还是被仇家发现给虏走了?”“可是,如果是他自己醒来了想走,好歹跟咱们说一声啊,怎么说,咱们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照顾他这么久,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白福带着哭腔道。

  白素贞道:“也许他有为难之事。恩人不恩人的倒无所谓,只是,我本来还想在他身上打听点事。如今我担心的是,如若真是自己走了还罢,如若不是,那他岂不危险了?”白福道:“那现下咱们该当如何?”白素贞道:“还能如何,走都走了,咱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且先不去管他了。”

  吃饭的时候,白素贞把这事悄悄跟许宣讲了,于是大家都不再提此事。

  十天后,小青从临安回来了。见保安堂门口站了两个衙役,不禁奇怪,想到自己包袱里的东西,忙闪身从后门进去。白素贞见小青从后院进来,知道她已经看见了门前的瘟神,忙把她带到房间里,轻声问了一番,小青取出包袱里的东西,白素贞一一拿起来看过,正是师傅说的,一个羊脂玉净瓶、一柄玉如意、一个古玉杯盏和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姐妹俩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果然如师傅所说,实乃稀世珍宝,当下收好,只等义卖集会那天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