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香蜜之抉择>第80章

  穗禾觉得这段时间过得甚是美妙。

  怎么说呢,尽管奇怪,但她对旭凤突如其来的关心和重视很是受用:比如她觉得无聊的时候他会以他所认为的办法哄她开心,比如会问她有无修炼上的瓶颈,比如会问些关于成婚后的奇奇怪怪的问题等等,尽管他的有些做法看起来非常幼稚,但她是吃这套的。

  旭凤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对她好不得而知,但她不想去猜,只管接受——这是她一直追逐的、想拥有的东西,怎么可能拒绝?更别说天帝正关注着她,她也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喜欢旭凤,不管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她会一直坚定不移地喜欢他,支持他,从不动摇。

  正值盛年的天帝还有自己的雄心抱负,他是轻易不会退位的,这一点谁都知道。所以当初听到旭凤交还全部兵权以保她一命而天帝答应时,她只是感动于旭凤的庇护却并不奇怪天帝的做法。若是翼缈洲再加上十方天兵都支持旭凤,穗禾觉得换做自己在那个位置同样寝食难安——即便那个人是旭凤,即便他并无二心,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能由一人说了算,更多的时候是顺水推舟、顺势而行。

  连她都这么想,更何况是生性多疑的天帝?再者天跟在姨母身边和天帝之间明争暗斗这么些年,她早就清楚了天帝的心思,他总想把控全局,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无论任何东西。他绝不允许任何有超出掌控的存在,而翼缈洲、姨母、旭凤就是他超出掌控的存在。所以姨母倒了,旭凤的兵权没了。

  而她,在天帝眼里不过是一个痴情于旭凤的鸟族族长,只要掌控了旭凤便等同于掌控鸟族,所以她被火神退婚一事疯传之时天帝会亲自出面解释并立下天道之誓以正其乃流言。

  对于天帝的举动,她一点都不惊讶。鸟族乃天界望族,为天界支柱之一,当时正值天后被废、翼缈洲人心浮动之期,最是需要安抚,而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天界和鸟族再一次的联姻,让双方都能维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因在水神被伤一事,天帝已经在太虚幻境和她说得清楚:在他的眼里,她穗禾公主确实比一般女仙出众,无论是身份地位亦或者是能力,但更重要的是,她好拿捏得很,因为也算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所以她的性格他也算了解——她深爱着旭凤。

  所以拿住旭凤就是拿住她。

  念及此,她微微一叹:天帝想的没错,可他没想到一点——她必须完全得到旭凤才会受制于他,可他并不了解自己孩子固执的性格,旭凤不喜欢的,强逼也无用,而旭凤并不喜欢她,所以想要通过旭凤和对未来的许诺来控制她完全是免谈。她可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失去了人还要送出去来之不易的权力?

  可她又很快勾起嘴角来,正是天帝这样想,翼缈洲才能平安过渡这个多事之秋。

  “你笑什么?”

  旭凤觉得穗禾现在的笑有些疲惫,是又觉得无聊了吗?他见过她卸下伪装的样子:在小麻雀婚礼的时候,他发现她真正笑起来时挺好看的,两条蛾眉长长的,随着双眼弯成了月牙,那是一种温柔的、舒服的笑,使人看了觉得如沐春风。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觉得穗禾有些不同,原来他这个强势的表妹,也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尽管他在往后吃过她更多的如水轻柔,但总比不上她那会清醒的、开怀的温柔来。

  “穗禾只是开心。”她快步跟上,再无过多解释。

  旭凤带她去了很多地方。

  在人潮人海的节庆长安,他们参与其中;在碧海潮生的沧海之滨,他们见证海上生明月的静谧;在高可接天泰山之巅,他们见过闲云野鹤的隐世道士,并与之论道……

  他们四处走走停停,尽揽人间风光。

  穗禾把这段经历刻在脑海之中,或许自己往后会在某个夜半无人又睡不着的时候再记起这段往事,或许也不会,谁知道呢?她现在可不想不关心这个问题,只想努力过好当下,因为上了天,这段便是过去,他会追寻锦觅或者又是哪家温柔善良天真无邪的仙子,而她的未来还不知在何方。

  她不相信未来。连现在都过不好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好的未来?

  所以她要捉紧时间享受她的心之所愿。

  她暗暗发誓:“就当是最后一次罢,往后,我便是鸟族的穗禾公主,天帝旭凤的表妹,仅此而已。”

  …

  无论你如何祈愿,甚至捉住时间流转的罗盘,该来的还是会来,这就是六界万物的运行规律。

  距离天界时秋分日还有半个月。

  在昆仑神树面前,燎原君急急来报:璇玑宫的夜神、天界的大皇子、他的兄长,确实要反了。

  旭凤似乎早有预料,他只是平静地嗯了声再无甚表示,可穗禾注意到他眼神是变黯了。

  燎原君又说他已经摸清夜神私自笼络的天兵、仙官人数,并将所有人的名字记录在册;同时花界、水系和洞庭水族三者在其中的关系也已经查清,除却锦觅外,花界里应是无人知晓夜神的意图,而水系和洞庭水族中有些人已经知晓并参与其中……

  穗禾看着一言不发的旭凤,发现他的剑眉正拧在一块,眼中满是挣扎和犹豫,她知道他还没下定决心,他仍就顾念着兄弟情谊,顺着他的心思,她提供了一个建议:以当初润玉宁愿担下三万雷刑也要保住洞庭水族一事来看,洞庭水族对润玉的意义是非凡的,既然他想在大喜之日谋反,那便将所有洞庭水族控制住并带至天界,美其名曰观礼,实则让他有所顾虑,若他就此罢手,那过后再将一行人等全都罚罪,同时把润玉流放至一方福地仙岛,设立一个年限不得返回天界;若是他不肯,待将其制服后再找出其中参与者,并将其余无辜者放回,这样在彰显天界雷霆之怒的同时也显出天界应有的仁慈大度,可谓两全其美。

  旭凤也觉得此计可行,便点头认可,穗禾心下暗喜。

  在荼姚的耳濡目染下,穗禾早就对润玉有所防备他,所以当听闻润玉要谋反时并不无多少意外。在她看来,润玉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大胆赌徒,天界的权力场错综复杂,没有一个庄家会接受一个没有筹码的人,哪怕他名头再响亮。

  在她眼里,润玉谋反的结局是注定失败的。

  一无所有是润玉最大的依仗,因为毫无顾忌,所以他敢谋反;一无所有也是他最大的掣肘,因为不得支持,所以他必输无疑。

  夜神的陨落或者流放都将意味着旭凤的登帝之路再无崎岖,而她穗禾公主,即便成不了天后也能从旭凤手中获得无上的权力,继而权倾六界!这是一早就和旭凤约定好的,他亲口保证的东西,她的表哥从不会说谎,所以一切都做不得假。

  念及此,穗禾露出笑容来,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有达成所愿的欣喜。

  …

  天界

  穗禾回到南天门后提出辞行,旭凤找不到挽留的借口,只得放人。

  穗禾向二人福身行礼,施施然离去。

  “穗禾公主好像有点不同了,”燎原君困惑地望着远去的倩影,挠挠头,没注意到旁边人脸上被压抑的惊讶,又喃喃自语:“总觉得多了点女人的韵味……奇怪,她一个姑娘,怎么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旭凤忙过去勾住他的脖子用力晃,“胡说什么,还不快快随我回栖梧宫?是不是没事做?”

  是夜,旭凤和燎原君在布星台找到了正在司夜的润玉、邝露,他让燎原君带走了邝露,润玉想施法阻拦,却被旭凤挥手打断。

  现场只剩兄弟二人,两人都冷着脸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他们曾经是一对和睦的同父异母兄弟,但因为母仇又渐行渐远。没人想过出现今天这番局面,可它真就发生了,这是一个死局,因为谁都是对的,所以两人的斗争注定是一场没有对错的较量,唯有至死方休。

  良久,旭凤率先开口,“我劝过你不要一意孤行。”

  润玉脸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说人先视己,旭凤,现在你和我并无区别。”

  “所以你还要继续这场毫无胜算的谋划?让追随你的人跟着你去死?”旭凤不像润玉那般博览全书,也懒得在这时候辩论什么大道理,见润玉仍带着一份无所畏惧的模样,他怒道:“你精通卦算,难道不会解龙落九天、黄血茔野的卦象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死了一了百了,想想洞庭水族和锦觅背后的花界、水系要有多少人受你牵连!”

  “那是他们的选择,非是我逼迫,若非被压迫良久,谁人愿意行就死之事?”润玉上前一步,又回头,“而且,就算我停手,他们就能平安无事?”

  旭凤道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谋逆之罪按律当诛,但我会饶他们不死。所有人等按罪轻重全都贬下凡间历练,劫满再回天界至忘川服役百年至千年不等……而你,和锦觅成婚后便自请离开天界吧。”他说完直视着润玉的双眼,不让他的虚假敷衍有半点说出的可能。

  润玉闻言哑然,沉思良久,方道:“你倒也舍得?”

  尽管他说的模糊不清,但旭凤知道他在说什么。

  “锦觅不是我的物品,从来没有舍得、舍不得或者成全的分别,她既然喜欢你那便是了,现在我已经认清了现实,大殿也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话已至此,好自为之。”

  旭凤说完抬脚便走,徒留润玉一人在布星台前空望漫天繁星、沉眉不语。

  距离夜神大婚还剩两日。

  随着婚期临近,各路被邀请而来的神、魔、仙、妖在天宫齐聚一堂,使得平日清冷的天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穗禾也在今日乘着云头到了天界,才在半道便遇到了雷神,复又念起那条该死的淫蛇来,一问才知其已经伏诛,这才心情稍好,与之话别,不知不觉间到了紫方云宫门口。

  紫方云宫是历代天后的寝宫,自然不会因为一任天后被废除而落败,只见周围满是翻滚不休的祥瑞云团,端是灵气逼人。

  门口站着的小仙童是新提拔上来的,还不认识穗禾,见她在门口站的久了也不进去,便好奇道:“仙子是认识里边的人么?”

  穗禾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淡然一笑,又拿出几颗百年灵珠赐予他们,吩咐一句好好看着这便要走,这时旭凤刚好从紫方云宫里边出来,见了穗禾的身影忙追上去截住。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他凑上穗禾跟前。

  穗禾奇怪地看他,心想旭凤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难不成是因为已经解决了润玉谋反之事?才要问出口,旭凤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往栖梧宫,又带到藏宝室,指着柜子里一堆的凶兽战利品、凶刀宝剑介绍,穗禾口中赞扬,并适时露出崇拜的眼神,可在内心深处却很是困惑,她不知道旭凤想干嘛。

  “那我拿这些换你头上的步摇可好?”旭凤有点难为情地说着,末了还挠了挠头。

  闻言,穗禾脸色一收,坚决地摇头道:“穗禾什么都能给表哥,这支步摇除外。”

  原来这便是他的目的。

  她的脸色迅速冷下来,那花精害了他的母神,还要谋反,甚至将要完婚,他竟还对她念念不忘!她埋怨他,何时才能将儿女情长放到一边?

  旭凤注意到穗禾的脸色冷了下来,似乎她想错了什么东西,心里正气着。

  “我不是拿去送给别的姑娘,你别生气。”

  穗禾蹙眉,“那表哥为何几次三番要拿这支步摇?”

  旭凤一时不好意思,正想该怎么解释,这时燎原君闯进来打破了他的尴尬。

  润玉是铁了心要反。

  旭凤在一旁听着燎原君的报告,脸上的挂满了寒霜。

  “去调兵吧,”旭凤下令,他又对穗禾道:“大殿一事牵扯太多,不过我能处理,你不要轻举妄动,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在栖梧宫待着等我回来。”说罢便领着燎原君走了。

  穗禾是听旭凤的话,但做到做不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比如现在,她已经偷偷潜入了关押废天后的天牢。

  本来关押废天后的天牢是一处禁地,寻常旭凤想要探视都要请示天帝,而她身份特殊,未免生出事端,天帝自然不会允许她和荼姚碰面。是以,她是在冒险。

  荼姚见得穗禾进来,气她感情用事,但看到她脸上的哀色,责备的话又说不出口。

  两人聊的简短,大多是鸟族的近况和天界的局势,当得知润玉要谋反时,荼姚露出一声冷笑,直道那孽子终于露出了本来的爪牙,可惜不过一条泥鳅,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权当一个笑话看,不必多虑。

  正是此时,天牢外边忽然响起齐整的脚步声,像是一队天兵,穗禾才一发觉便当机立断地盖上兜帽向荼姚辞别,才到门边就发现破军正带着一队精锐围住了天牢,正准备随时冲进来。

  “我绝不能被发现,否则出事的不仅仅是她,还有里面的人和翼缈洲。”

  穗禾打定主意,先用了隐身术藏在门口,又用一个幻术伪造出一只水族精灵,那精灵到了门口发觉外边天兵被围当即吓得往天牢跑去,破军见了,当即让人进里边捉人,穗禾也趁乱跑了出去。

  天兵很快发现中计追出来,穗禾又不敢用灵力怕暴露身份,只得往无尽云海飞去,那里气息混杂,要躲过追兵也容易些。可现实总比想法残酷,一方全力以赴,一方唯恐身份暴露连灵力都用得谨慎,是以很快就被天兵追上。

  穗禾觉得今日不能善了,才要提起灵力,脚上忽然传来拉扯之力,其力道之大叫她也不能抵抗,她一惊之下朝身下打去,但收效甚微,人很快被拉到了一株椿树底下,穗禾这时才看清原来拉她的人是旭凤,但见他现在的脸干拉着,剑眉竖立,双眼含怒,显然气的不轻。

  旭凤非常恼火,虽然不知道穗禾是犯了什么事,但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不敢暴露身份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小。

  才和她说让她呆在栖梧宫哪也别去,才不过几个时辰就出事!

  她总是不听他的话!

  身后的追兵呼啸而至。

  “火神殿下、穗禾公主,可曾见过一只水族精灵路过此处?”破军虽好奇二人为何会出现在这,但目前捉人要紧,他是片刻耽搁不得。

  旭凤先问了怎么回事才说见过一道流光往无尽云海飞去,破军不疑有他,这便又带人离开。

  他想斥责她,又不知从何开口,他知道她心思通透,道理懂的比他还多,他知道她对母神的感情。

  “穗儿,小心些,别让我担心。”

  他无奈地叹气,可在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喊了她的小名时又很是紧张,只觉得心如擂鼓,耳朵和脸颊很热,穗禾心思通透,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旭凤发现穗禾果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知道穗禾很快就能想通。她必须要想通的。

  堂堂战神,有什么好怕的?他方打定主意:发现就发现吧,直接承认,且看她的态度如何?

  可又想:且不说他先前无甚表示,就说她都拒绝他两次索要步摇的请求了,她真的是喜欢他么?她知道了他的意思会答应么?善女娘娘说她贞烈得可怕,他在洞天里确实领教过了,就连没有灵力、意志昏沉时反抗都那么激烈,若是她现在发现了什么……

  “此事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那善女娘娘虽然贪了些,但说的话在理的。”旭凤心里暗自认同,便很快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他假咳一声,装作生气的模样训了穗禾一句,很好地掩饰了自己脸红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生气。

  在穗禾眼里旭凤确实是生气了的,但她心里是非常开心的,这不正是说明了旭凤很在意她吗?这便是好的。在旭凤背着她去九霄云殿那会她就打定了两人最多止步于表兄妹的关系,但想到平日里旭凤对她都一直不冷不热,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还是淡漠疏离的,虽然这些日子他对她的态度好上不少,可她总是心有不安,如今不同了,听得他亲口一声“穗儿”,她这便安心了,他确实把她看得很重,这样便不怕以后会有什么过河拆桥的事了。

  两人都看着对方的表情,各自舒了心。

  天界大喜,祥云漫天。

  金碧辉煌的九霄云殿上,各路受邀而来的神、魔、佛、仙、妖相谈甚欢,欢快的笑声经久不息。

  穗禾坐于天帝左下,和旭凤同座,但旭凤仍不知所踪。

  穗禾保持着得体的笑意,她大概猜得到旭凤为何没到——昨晚他和她说要再劝润玉,若是润玉仍执迷不悟,那只能大义灭亲了。

  他现在应该是在清理那些叛乱的天兵。

  看着角落里一众被卫兵监视的洞庭水族,穗禾心里为他们稍稍感到可悲,所托非人,无妄之灾,不过念在彦佑帮过几次的份上,她到时候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穗禾,旭凤怎么还不出现?”天帝有些不悦,这种重要的日子旭凤怎么能缺席?

  穗禾说了句客套话,表示自己不知。

  丹朱这时帮道:“兴许他有什么事耽搁了?你放心,旭凤那么大的人自有分寸。”其实他仍幻想着,旭凤会和凡间话本上的描写那般上演抢亲的戏码。

  “铛~”

  随着礼乐钟声的响起,婚礼开始了。

  通往九霄云殿的阶梯有三千级,当中以红毯铺就,尽显华贵。

  润玉凝神望着阶梯尽头的缥缈天宫,眼中尽是令人看不透的深邃。

  “殿下,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我已如大浪行舟,没有退路。”润玉说摆,拂袖而上。

  忽而仙乐齐鸣,香风阵阵,只见天空落下无数粉色花瓣,随后一片月白突兀地从粉色中走出,不是锦觅是谁?锦觅率先出来,随后几位芳主从旁走出,扶着她的手走到夜神身边,将她交给夜神,夜神对几位芳主一拜,在六界生灵注视之下牵过锦觅的素手,缓缓向九霄云殿而去。

  锦觅也不愧是六界第一之美,那身月白留仙裙穿在她身上更显其风姿绰约,貌美绝伦;润玉同样着白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和往日一贯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形象,两人并肩而行,步伐一致,端是默契自然,谁人见了都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行至半路,锦觅望着前来贺喜的漫天神佛,心中突如其来的悲痛,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也说不出来,若真要去研究,那就像是有人捉着她的心脏,告诉她:“别去。”

  润玉注意到锦觅苍白的脸色,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锦觅知道今日事关重大,嗯了声,这便调整好状态,随着润玉步入九霄云殿。

  旭凤仍然没出现,天帝怕误了吉时,便让丹朱开始主持,丹朱推脱不得,只哀叹一声便宣布开始行礼。

  待润玉向天帝敬了茶,又和锦觅夫妻对拜,旭凤这才出现,只见他着金丝锦袍,身上还穿着甲胄,威风凛凛地走进大殿。丹朱心下一喜,来不及高兴,便看到他手中提着一人,他看得不慎真切,忙低声问一旁的缘机仙子,“缘机,你可看清了旭凤手中的人是谁来着?”

  缘机仔细瞧了瞧,困惑道:“好像,是三百年前升上来的除妖天将,官职不大,怎么落到那小凤凰手里了?”

  眼见旭凤这般闯入,大殿之上窃窃私语。

  “旭凤!”天帝沉声道,“你做什么!”

  润玉抢先一步道:“父帝,依孩儿看,这火神穿甲入殿,怕不是意图谋反!”

  “哦?何以见得?”天帝迟疑不决,“火神,你真要叛乱?”

  旭凤丢下那人,上前一步道:“儿臣今日前来不为作乱,而为平乱!”

  他说得掷地有声,大殿之上落针可闻,纷纷等着后续。

  “大殿先声夺人,却不知暗中调派三方天兵天将合围九霄云殿作何解答?你并无兵权在手,又如何调动得了军队?”旭凤又指地上那人,“此人本该在忘川驻守,未得邀请回天界赴宴,而他乃大殿三百年前提携,如今他带着一队卫兵把守正门,还说辰时击鼓为号,这又作何解释?”

  “润玉!旭凤说得可是真的?”天帝又惊又怒,言语之中满是失望。

  “父帝从来不信过孩儿。”润玉淡淡道。

  这时鼓声在殿外响起,果见一队天兵冲进来,但见殿上群仙和正主稳坐其位,一时不知所措。

  “你还有何解释,来人,将作乱的夜神拿下!”天帝怒火中烧。

  一队天兵上来将冲进来的支持夜神的天兵缴了械,又有两人拿着捆仙绳过来,锦觅冷冷看着一切,不动不语。

  穗禾知道润玉这人心机深沉,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悄悄运起灵力,以防突如其来的意外。

  润玉冷笑:“作何解释?我说旭凤谋反您一千个不信,可他说我谋反,您便即刻让人拿我?”

  天帝怒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辩解什么!来人!将夜神押下去!”

  润玉灵力一放,周围的天兵顿时近不了他的身。

  旭凤道:“大殿,乖乖束手就擒,念在兄弟之情,我自会替你求情,莫要多做无谓的牺牲!”

  润玉挥袖,用哀怨眼神质问座上那人:“您就没想过证据还能伪造?”问完,他又问向喝问,“若你真念兄弟之情,又为何在今日才在六界众生面前劝我?让我颜面尽失,这就是你所谓的兄弟之情么!”

  旭凤闻言脸色一顿,一时竟不知道还说什么好。

  穗禾适时出声道:“夜神果真能言善辩,且不如我问你一事,你说旭凤有意为难你,你可是忘了他私下几次三番劝你收手?再者,若你不做,又何来被火神这般对待?一切不过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润玉冷哼一声,并不理会穗禾。

  天帝惊觉灵力使不上来,惊问润玉是否下毒,润玉大方承认道:“煞气香灰,仅脱离两个时辰罢了。”

  穗禾一惊,才道自己小看了润玉,他竟敢对天帝下手了!

  这时丹朱指着润玉怒斥:“润玉,我素知你心机深沉,想不到你竟敢对生父下手,就不怕被天谴吗!”

  “天谴?可笑!天帝当年为登天位,戮其兄、弃花神、娶恶妇、辱我母、抛亲子,前有强行拆散花神与水神,指婚风神以致花神神伤灵减为天后毒计所毁之过;后有强夺我母毁其与东海鱼王之子姻缘后又将其抛弃,任由天后屠戮亲族之恶。若真有天谴,那也先轮不到我!”

  天帝被驳得哑口无言,颜色尽失。

  在座一众闻言面面相窥,目瞪口呆,须臾又窃窃私语起来。

  魔界三大城王在座上,神色各异。独坐的固城王嘴角勾起,暗自发笑;卞城王眉头深锁,似有大忧;倒是擎城王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三人都一件事动:这夜神当众拆穿生父过往,此事怕是不能善了,那便意味着,天界要乱了!

  丹朱急忙斥道:“少在这胡言乱语!你又有何证据!”

  果不其然,润玉复又拿出一颗梦珠来,穗禾知晓那梦珠之事绝不能暴露,这便抢上前来欲夺,但却被锦觅的突然出手打乱,旭凤随之赶到要抢,固城王又出来阻拦,于是那梦珠的内容便被公之于众。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便是天后对穗禾说的天帝释放饕餮却不慎让穷奇出逃、导致众仙死伤等天界密辛,尽管天界群仙早有耳闻,但今日真正得见心中震惊可想而知,天界群仙如此,更遑论其余六界众生。

  固城王见目的已成笑着罢手,旭凤又不能当众打杀他,只能将气忍下,飞身到润玉身边。

  他一把捉住润玉衣领,惊怒交加道:“润玉,你要弄得六界大乱才安心吗?!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润玉挣开旭凤,冷道:“我不过将真相公之于众罢了!”

  “好一个蠢货!不快快束手就擒还敢在这妖言惑众!”

  穗禾将锦觅打退,回到旭凤身后急斥润玉,她却想不到润玉这般不管不顾,这些密辛暴露在众人眼里、耳朵里,即便此事平息,可这天怕是要乱上好久了。

  天帝也适时怒斥道:“孽子,你竟敢伪造证据污蔑天家清白!来人哪!将他打入天牢,削去神籍!”

  润玉抬头,但见九霄云殿一众仙人对他不发一言,作壁上观,而天帝左右各出一队天兵正要来拿他。

  “父帝!天界昏暗日久,该变天了!”

  随着他一声呼喝,殿内又涌出一队天兵,旭凤见了怒斥其一句执迷不悟,这便传令燎原君带兵进来将作乱的天兵制服。

  润玉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他才要走向天帝,旭凤便挡在他面前。

  “你的对手是我。”

  “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今日不必手下留情,旭凤,收手下见真章吧!”

  众人只见夜、火二神打将起来,蓬勃的灵力将一行人吹得东倒西歪,火神掌中燃烧着灭魂之火,毫不留情地直取夜神命门;而夜神毫不示弱,冰寒之力运转起来直把九霄云殿冻住。两人打得你来我往,天地为之色变,但见周围地面全被二人斗法而引出的罡风刮得残破不堪。

  “穗禾,保护父帝!”旭凤向身后的人提醒,复又攻上去,穗禾依言退至天帝身边。

  锦觅闻言一愣,心又绞痛起来,她楞楞地看着旭凤,心想:为什么自己会因为听到他对穗禾公主的担心而心痛?

  他们打了起来,这会两人无所顾忌,真真是像要争个你死我活,若不是知道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还以为他们是战场死敌呢。

  灵力刮起的罡风越来越烈,但明眼人看得出来,夜神要败了。火神毕竟是战神,临战经验丰富,夜神素来不曾参与战争,又如何能与之比较?

  很快,旭凤将润玉压到地面,双方单纯地拼起了灵力,但见旭凤身上燃烧着蓝色的炽热的火焰,那是号称能杀上神的灭魂之火,它正逐一吞噬着冰晶神剑,准备染上应龙的魂魄。

  “收手吧,你输了。”旭凤盯着润玉的眼,口中冷道。

  “收起你那无谓的伪善!本座还用不到你来怜悯!”润玉咆哮着,努力抵抗琉璃净火的逼近。

  眼看润玉即将落败,一旁的锦觅顿时紧张起来,她回头望着一众芳主和被挟持的洞庭水族,又想起水神爹爹被被伤时她一介孤女申冤无路、众仙的冷漠,心道润玉绝不能输!

  她拿着玄冰刃出现在旭凤身后,想威胁旭凤放开润玉,却不料这时润玉突然爆开灵力,旭凤一时不查,被弹了开去,正好后心撞上玄冰刃。

  锦觅只觉得双手被一股热流包裹,她错愕地抬手,发觉那是金黄色的凤凰血,她惊叫一声,忽然吐血倒地。

  润玉惊讶地看着倒地的旭凤,又很快将锦觅护住。

  “旭凤!”穗禾惊叫一声,忙冲上前去。

  众人错愕。

  没人想过会出现这一幕。

  一个被忽视的花神竟改变了整件事的走向。

  旭凤无力地攀着锦觅发抖的肩膀,颤声道:“你真是执迷不悟……你……你们会……毁……毁了六界的……”

  锦觅怔然,嘴唇不断地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旁的润玉望着生机逐渐断绝的旭凤,眼中的真火也逐渐退了下去。

  胜负已分。

  “孽子!你竟敢!”天帝大惊失色,忙指挥人去护住旭凤,但除了亲卫队和少数的近臣,其余的仙家都没动作,他们并不想参与其中的某一方。

  众仙家都明白天帝大势已去。

  只要他们不动,被封印灵力的天帝又能如何?火神已经接近死亡,现场只剩一个站着的夜神,若他们参与其中将夜神击溃,之后该扶持谁上位?难道是穗禾公主吗?

  这天界传承至今,从未有过女人为帝的道理,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然而天帝所行……若只在天界知道还好,如今被六界知晓,又如何能服众?

  可若支持夜神,他此举颇有得位不正之嫌,又有将天界丑事公布于众的意气用事之举,若他上位,天界又该如何?

  于是群仙决定先作壁上观,待得局势明朗再做打算。

  穗禾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旭凤要死了。

  她手中染着他的血,很热。

  他被一个所有人忽略的、看似无害的、他喜欢的人一刀刺中了精元,精准得如同练习了千百遍。

  丹朱这时候也抢上前来,用寰谛凤翎将三人护住。

  “凤娃!凤娃!你怎么样了?”

  旭凤体内的精元已经破碎,谁都知道结果如何,丹朱这么说着,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旭凤无力地睁开眼,只见身边的穗禾死死地咬着唇盯着不远处的润玉和锦觅,眼中饱含悲愤和决绝。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他的手握上她逐渐炽热的柔夷,只觉号称是五色神光的火焰绚烂如繁华,这是他见过最华丽的色彩。

  “穗儿……”他想说很多,但已经提不起力气来,连喊出她的名字都已耗尽全力。

  穗禾听得旭凤唤她,忙回过头来,她发现旭凤一直盯着她头上的金步摇,这便急忙取下来放到他手中,随即又哭出声来:“拿去,旭凤,拿去,我不要了,给你,给你……”

  丹朱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举动,没再多说一句。

  旭凤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事……事不过三……”

  “穗儿……”旭凤的声音逐渐微弱。

  “嗯,我听着,我听着,你别急,你说……”穗禾胡乱抹干净泪水,忙凑近旭凤唇边。

  “跑。”

  随着这一声,旭凤的身体随即化作光粒消散在天地之中,场面竟有种说不出的唯美,如梦似幻——这是上神溃散的三魂七魄。

  “润玉,你真是本座的好儿子!”

  眼看旭凤魂消天地,天帝叹了声,化成一条金色巨龙在九霄云殿上空游荡。

  丹朱惊得大叫,太微在燃烧精元来运转灵力!他无法阻止太微的疯狂举动,只能含着泪看着。

  固城王见此一幕,心中大喜过望。

  穗禾手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她已经红了眼,正要冲上去和润玉拼命,丹朱见状拉住她的手急道,“旭凤想你活着!别辜负他最后的愿望!”

  但穗禾完全不听,更加疯狂地呼唤火焰,润玉此时也感到了危险,连忙把锦觅交给芳主们,同时一脸警惕地看着穗禾,以防备她的随时进攻。

  此时太微从半空落下来站到穗禾身边,将一颗珠子交到她手上。

  穗禾看着手中的珠子复又簌簌流下泪来,许是泪水过于冰寒,她周身的火焰开始慢慢熄灭。

  “快走。”天帝对穗禾嘱咐。

  这时场面开始混乱起来,卞城王趁乱来到穗禾身边,掩护她离开了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