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HP霍格沃茨:另一段校史>第70章 【支线】雷古勒斯·布莱克 —— 布莱克的消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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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雷尔是西里斯的跟屁虫!

幼时去德鲁埃拉姨妈家玩耍时,三个堂姐总这样取笑他。

她们嬉笑着四处跑开,女孩尖细的嗓音能传很远,他从来不恼,反倒欣喜。扭头去瞧哥哥时,小天狼星反倒会一脸不耐烦地将脸别开,好像很介意这个说法。

你能不能别老跟着我了!你已经长大了,能不能独立点儿!你简直像个小姑娘。哥哥事后总这样严肃地呵斥他。

可看到弟弟昂着小脑袋抿着嘴倔强地盯着自己,小天狼星每每憋了一肚子气撒不出来,烦躁作罢,只警告他以后不许再跟着自己,烦极了这个拖油瓶。

可下一回,雷古勒斯还是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不亦乐乎。

哥哥总是对他凶巴巴的,可小雷古勒斯心里门儿清:父亲严厉,母亲打骂,哥哥才是世上最疼他的人。

上了霍格沃茨的贝拉堂姐拿魔杖捉弄他,变出蝙蝠围着他,把他吓得趴在地上大哭。

纳西莎和安多米达在旁边笑成一团时,小天狼星却举着不知那里找来的飞天扫帚冲了过来,将蝙蝠一只只打了下来,还一把抢走了贝拉的魔杖。贝拉为此一个月没有和小天狼星说话。

还是雷古勒斯委屈巴巴地主动找堂姐求和,求她与小天狼星和好。

夏天晚上,小天狼星翻窗出去捉刺猬,他苦苦哀求哥哥带他一起去。小天狼星最受不了雷古勒斯求他,只得答应。

可潜回家时,雷古勒斯被刺猬扎破了手指,刺猬跑了,两人还被母亲逮个正着。小天狼星被母亲臭骂一顿,脸色难看地直接跑回房间。他因担心哥哥生气而在自己房间急得直哭,哥哥却半夜跑来他房间查看伤口,骂他笨手笨脚,漂亮的黑眼睛里分明是担心。

六岁那年冬天,小天狼星撺掇安多米达和纳西莎去布莱克庄园后山的森林探险,因咳嗽被禁止参与的雷古勒斯还是偷偷跟在哥哥身后跑进森林,结果昏头昏脑在雪地里迷了路。

他几乎在风雪中冻僵过去,待清醒过来,才发觉是小天狼星将自己的外衣裹在他身上,正吃力地背着他往庄园走……

(二)

身为布莱克,天生就是高贵的纯血统。

雷古勒斯和哥哥就是在父母这样的思想灌输下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与价值观。他和哥哥却长成截然相反的性子。

雷古勒斯安静、聪明,是家族里人人赞誉的小少爷;小天狼星却总闯祸,做些离经叛道之事,常把父亲母亲气得不轻。

他们都说,西里斯简直不像布莱克家族的人。

直到很多年以后,雷古勒斯才懂,没有人比小天狼星更配得上布莱克这个姓。

不过雷古勒斯眼中,这些都不重要。没有什么会影响哥哥对自己的爱,更没什么能动摇自己对哥哥的爱。

可小天狼星去了霍格沃茨。他被分入格兰芬多。

像有人拿了把大剪刀,咔嚓剪断了小天狼星和父母家族最后一层和谐的保护膜,他们的矛盾日渐激化。

雷古勒斯承认,他也对哥哥分入格兰芬多心怀芥蒂。年幼的他认为这是一种背叛,对他的背叛,对家族背叛。

他那时从未想过整个家族对格兰芬多的厌恶本就是偏执而错误的,他的价值观不允许他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这也许就是他和小天狼星最大的区别:他始终在被动接受,小天狼星却永远敢于叛逆。

可雷古勒斯不会主动表现出对哥哥的不满——即使回想起来,不可修复的裂隙从那时起就开始积累起来了。

他依然会安静地听哥哥给他讲霍格沃茨的同学和课程。

小天狼星总提到几个格兰芬多的男生:詹姆·波特,莱姆斯·卢平,彼得·佩蒂格鲁。讲起他们不顾校规冒险、一起在校园里玩闹时,他的眼睛都在发光。

可渐渐,随着与父母的冲突越来越多,小天狼星也不再愿意把什么都讲给他了,他开始懒懒地说: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不会理解的……

雷古勒斯想反驳: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呢?可他终究是没有这么说,他怕惹哥哥不高兴,怕哥哥再也不理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与哥哥的相处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雷古勒斯讨厌那群格兰芬多男生。他们不学无术,惹事生非,把哥哥带坏了。他也不再喜欢听哥哥拿他和那群男孩的事讲个不停了。

那时的雷古勒斯还不知道,自己是嫉妒了。他嫉妒有人顶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成为小天狼星最重视的人。他觉得,在哥哥心里,他这个弟弟甚至不如那几个坏孩子重要。

他多么希望哥哥永远只属于自己。

他开始迫切期待自己进入霍格沃茨,仿佛想急于证明,他也可以做与哥哥灵魂契合的密友。

骨子里属于布莱克的傲慢和占有欲作祟。

他毫不意外地进入斯莱特林。

虽然11岁的孩子还说不清,但雷古勒斯心里有个感觉,仅仅是学院的分别,放在他们身上,却会是与哥哥之间一道跨不过去的沟壑。

雷古勒斯二年级那年,第一次正面与那个叫詹姆波特的格兰芬多打交道。

那个比他高出不少的大男生也长着一头黑发,与布莱克光泽的黑长发相比,波特乱糟糟的短发很邋遢。鼻梁上架着的一副细框眼镜后头,一对明明很平凡的淡褐色眼睛却显得骄傲自得。这让雷古勒斯更加坚定对他的厌恶。

雷古勒斯看到他时,詹姆波特正与一个斯莱特林学生互相发射咒语。

若换作旁人,雷古勒斯绝对只会目不斜视地绕开,可那一刻,他只觉胸中涌起一股狂暴的憎厌之火,不受控制地抽出魔杖,用新学的缴械咒偷袭了波特。

波特被冲击撞得向后飞了出去,撞在黑湖边那颗山毛榉树上。魔杖脱手飞出,被雷古勒斯敏捷地抓住。

“雷古勒斯?”

小天狼星半信半疑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做了什么?”

雷古勒斯看向朝自己奔来的哥哥。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哥哥会板起脸问他有没有受伤。

然而他没有。

小天狼星停在詹姆波特身边,担心地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上下检查了一番,才猛地转向雷古勒斯。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目光忽然停在了雷古勒斯左手攥着的波特的魔杖。

“你知道你不该这么做,雷古勒斯。把它给我。”

小天狼星望着他,眼神充满敌意与威胁。

雷古勒斯突然觉得,穿着格兰芬多校袍的哥哥像是变了一个人。

也许是他的眼神刺激了雷古勒斯,又或许是那身扎眼的校袍,他忽然生出一股对抗哥哥的勇气。他故意将那根魔杖在指尖转了一个圈,收到身后。

“凭什么给你,这是我赢下来的,这个格兰芬多欺负我学院的人。”

赌气似的,他故意在‘我学院’上加了很重的重音。可随着话脱口而出,他就后悔了——小天狼星一直最恨家族里人拿他的学院说事,他触了哥哥最大的霉头。

他想一个字一个字把刚才说出的话抓回来,可哪里行得通呢。

小天狼星的眼睛狼一般眯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与雷古勒斯对视。

他的手“啪”的一声打在雷古勒斯脸上。

连身后的詹姆都吓了一跳。

雷古勒斯向后一退,头一歪,小天狼星利落地反手钳了雷古勒斯细瘦的胳膊,从他手中夺下魔杖。

他看向弟弟,雷古勒斯一对黑眼睛瞪得很大。

家族人都说,雷古勒斯和西里斯没一点相像,除了眼睛。他们都有一双深情漂亮的黑眼睛。

小天狼星自小认为弟弟的眼睛比他好看。他的眼睛是发浅的灰黑,雷古勒斯的却是不搀一丝杂质的乌黑。

他似乎总是哪里都比雷古勒斯差一点儿,眼睛、性格、父母的认可。好像雷古勒斯才真正属于这个家,而他发浅的眼睛就注定了,他与那个迂腐死板的家族格格不入。

魔杖从小天狼星的指缝间垂下去,像一根死树折断的树枝。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想去用手摸摸雷古勒斯脸上出现的红印,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也许如果他这么做了,事情会不会变得有些不一样?没人知道。恨与怒终是占了上风。

小天狼星转身将魔杖塞回詹姆波特手里,拉着好友离去,看都没再看身后的人一眼。

也许如果他回一下头,他可以看到始终注视着他背影的那双眼泪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挽留和歉意。

在雷古勒斯的视角,他并不知道哥哥是将对父母与家族的怨恨迁怒到了弟弟身上,他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哥哥不高兴,他以为哥哥不要他了。

雷古勒斯从不把内心深处那些成熟的思虑告诉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后来想起弟弟,还是小时候胆小又迟钝的样子,惹人生厌。

(三)

雷古勒斯始终记得小天狼星离家的那天。

那是个下着暴雨的夏夜,闷热得叫人狂躁。

14岁的他默默站在楼梯角,全然没注意楼梯扶手斑驳的漆已被他抠了一地,少年紧咬下唇盯着客厅虚掩着的门,外面的暴雨雷鸣也无法掩盖里面传出的小天狼星与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

他这时才猛地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和哥哥说过话了。

屋里突然传出玻璃摔碎的巨响。

“你怎么敢那样说!” 是小天狼星的怒吼,“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才是我的亲人!你们不是!”

克利切安静地走到他身旁,拉了拉他的裤脚,雷古勒斯低头看向它,颤抖地问:“他们是谁?” 但他不需要克利切回答,他早已知道答案了。他觉得心里某处砰一声碎掉了。

跟着,椅子在粗糙的木地板上拖拽,发出刺耳的声音,虚掩的门被一脚踹开,吓了楼梯上的雷古勒斯一个激灵。

小天狼星红着眼睛冲到走廊上,抬眼看到了与他隔着几阶楼梯相望的雷古勒斯,那眼神中含着很多东西,痛、恨、委屈、野性。

雷古勒斯第一次见张扬洒脱的哥哥这样暴怒,像受了重伤的野兽,四处冲撞,殊死一搏。

就在这僵持的一瞬,父亲跟着从客厅冲了出来,魔杖直指小天狼星:“钻心剜骨!”

雷古勒斯眼睁睁看着哥哥被父亲击倒。他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刚才小天狼星在客厅里经历了什么。

小天狼星在地上抽搐,挣扎着望向他。那是雷古勒斯有记忆以来哥哥第一次向他求助。

他下意识想去阻止父亲,可奥赖恩也猛地抬头看向一旁的小儿子,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他被父亲的眼神吓住了,竟不敢迈下台阶走到哥哥面前。雷古勒斯突然觉得,原来父亲和哥哥是那样像,他们真的是父子啊。

小天狼星将视线从软弱的弟弟身上移开,忍着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挣扎着要冲出门去,脑子里尖叫着的只有一个念头:离开!永远离开这儿!或者死!

他的外衣被奥赖恩的大手死死抓住,身体因巨大的憎恨和疼痛颤抖着。他抓住父亲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把这个长着和自己极相像的脸的男人撞到墙上,向那张脸狠狠来了一拳。

奥赖恩的鼻子咔一声断了,暗红色的血从鼻孔汩汩流出,男人松开手,神情痛苦地缓缓擦着墙壁滑了下去,小天狼星挣脱父亲的禁锢,向大门跑去。

母亲紧跟在小天狼星后面追了出去,甚至忽略了倒在走廊上的父亲。雷古勒斯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母亲冲出家门。

外面的雨声震耳欲聋,仿佛几百万颗弹珠砸在锡皮屋顶上,砸得人浑身刺痛。

瞬间,他们都已经全身湿透了。雷古勒斯透过眼前顺着头发形成的水帘,看到母亲似乎要扶着门框才能站稳,“我禁止你迈出这个家门一步!孽畜!叛徒!” 她哭着破口大骂,骂得很难听。

小天狼星在院子的铁门前停下,他没有拉开铁门跑掉,却也没有转过身来,好像已经根本不在乎母亲的威胁了。

母亲嘶哑着嗓子在雨中嚎叫,雷古勒斯不得不搀扶住母亲不让她摔倒在水中,“你若是真的胆敢离开这个家去找你那些肮脏的杂种朋友——”

小天狼星听到这儿,猛地用力拉开铁门,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决绝地冲进暴雨的黑夜中,大衣在身后飞扬。

雷古勒斯下意识往前冲,想要去追哥哥,却被母亲死死拽住手腕。

“那就永远也不要回来!你的生命!你的姓名,将就此放逐!即使你死了,也将无名无姓地死去!你将永生永世永无归属!”

沃尔布加仿佛耗尽全身力气冲雨中那个快速缩小的背影诅咒,然后沉重地倒了下去。

雷古勒斯托着母亲的身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的身影在密集的雨水中不见了。

他瘫坐在院子里,呆望着昏死过去的母亲,又扭头看向走廊里满身是血的父亲,感到体内有一种尖锐而茫然的疼痛。雨水顺着眼睛源源不断淌下脸颊,流进嘴里,一股咸腥。

他以为自己会像小时候被哥哥故意甩掉时那样无助地嚎啕大哭,可他只是呆坐着无声地流了一会眼泪,随即起身,小心地将母亲扶回卧房,又找来魔杖和纱布帮父亲止血疗伤。

待安顿好精疲力尽的父母,他才最后进入一片狼藉的客厅,默默帮克利切一起收拾地毯上砸的稀巴烂的雕塑、花瓶碎片。他知道他心里的碎玻璃茬永远也拾不干净了。

高贵的布莱克怎么能如此狼狈呢,他告诉自己。回到房间的他平静下来,首先想到的竟是忧心报社会怎么歪曲宣扬这桩丑闻,败坏布莱克家族的名声。

也许从这时起,一切就都再也回不去了。

(四)

雷古勒斯唯一一次放下高傲去波特家找他,劝他回家,是小天狼星离家一年之后。

那时,那个自称伏地魔的黑巫师已经有了一些势力,他巫师至上的观点与纯血家族不谋而合,家族上下都若隐若现透出一股兴奋,仿佛几百年的古兽又重新活了过来。

开门的是叫莉莉·伊万斯的女生,雷古勒斯曾在学校见过她和詹姆·波特还有哥哥一起走。

“西里斯的弟弟?请进吧,他们在里边。”

她说话很温柔,没有对雷古勒斯表现出敌意,但雷古勒斯并不喜欢她。

第一,他不喜欢一切和哥哥走得近的格兰芬多,尤其是女生。第二,她是麻瓜血统。

当然了,他不会把这些展现出来,他仍礼貌地向她点头致谢,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波特家比布莱克老宅狭小很多,但房间明亮温暖。

哥哥该是喜欢住在这里的,雷古勒斯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他怎么能这么想呢,他是来劝他回家的。

伊万斯领他走进客厅,沙发那边传来男生们打闹的吵嚷声。

雷古勒斯看到詹姆·波特和微胖的彼得·佩蒂格鲁正将哥哥压在沙发里,试图拽长他的毛衣袖子在身后系成结,脸上有道疤的莱姆·斯卢平没有参与,只是抱着胳膊靠在沙发旁看他们直笑。哥哥嘴上骂他们,满眼却全是笑意。

伊万斯和雷古勒斯在客厅站定,伊万斯小声咳了咳,可男孩们玩得不亦乐乎,没人注意到他们。

卢平最先看到雷古勒斯,他用力拍在小天狼星背上,示意他停下。

小天狼星抬头看到了僵硬地站在客厅里的雷古勒斯,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欢声笑语的客厅顿时鸦雀无声,其他人面面相觑。

你来干什么。雷古勒斯默念。

“你来干什么?” 果然,小天狼星将打闹弄乱的长发往脑后一捋,冷冷发问。

雷古勒斯舔舔嘴唇,余光扫了一遍围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几个格兰芬多,不自在地扬了扬下巴,“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詹姆·波特不禁笑了出来,莉莉·伊万斯啧声打了他一下,示意他别笑了。

小天狼星也扭头看了看朋友们,又扭回头挑眉望着雷古勒斯,神情好像在说:你开玩笑吧。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我们一会儿还得——忙去呢!” 他嬉笑着拖长了声音向一旁的莱姆斯卢平凑过身去,卢平搡了小天狼星一拳,没搭理他。

雷古勒斯突然觉得喉头发涩,自己小心翼翼都留不住的哥哥,却原来在这些人面前这般随和可亲。

一瞬间,他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在小天狼星心里,他这个弟弟早就什么都算不上了。

雷古勒斯倔强地望着他不说话,小天狼星神色也渐渐不耐烦起来。最终还是伊万斯使眼色,推搡着将其他人都赶出了客厅,留下尴尬的兄弟二人。

待杂乱的脚步声远去,小天狼星从沙发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并没有请他坐下,“什么事,说吧。如果你是来劝我回家的,我劝你还是别费这个口舌。”

“妈妈病了,病得很厉害。” 他低头盯着自己锃亮的鞋尖,剪裁利落的黑皮鞋踩在脚下铺着的五颜六色的花地毯上显得格外违和。他有些站立难安。

“我以为你听见她说的了,我已经不属于那个家了,” 小天狼星硬下心肠,稳住自己的声音,“她也不再是我母亲。”

那我呢?我也不再是你弟弟了吗?雷古勒斯终是没有问出口。

“你还不明白吗?我和你不是一类人,我和整个布莱克都不是一类人。” 小天狼星高高站着,抄着裤兜,语气那么平淡,就像在说个玩笑话,“你该回去,继续做你高贵的纯血少爷,别再管我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

“可你是我哥哥。” 雷古勒斯突然打断他,声音带了点哭腔,“你曾是我的朋友……”

小天狼星脸上轻飘飘的笑容逐渐消失,薄而流畅的嘴唇紧紧抿着。他下意识看向朋友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你选择的根本就是错的呢?” 雷古勒斯不屈不挠地反问。

小天狼星似乎对弟弟的辩驳有一丝意外,他歪头愣了一秒,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就像成年人看到一个逞强的孩子那样无奈轻蔑,让雷古勒斯有点恼火。

他缓缓踱步到雷古勒斯面前,雷古勒斯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和哥哥差不多高了,他们可以平视彼此了。

“那就证明给我看。” 小天狼星傲慢地昂起下巴,“证明我是错的。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他说话的气息吹动雷古勒斯额前的黑发。

雷古勒斯望着小天狼星,竟挤出一个讽刺异样的笑。

好的,哥哥。我证明给你看。

我会证明我早就不再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一无是处的跟屁虫了,我有你没有的头脑和见识,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五)

小天狼星终是没有回去。

如果小天狼星毅然决然的离家是雷古勒斯走向极端的导火线,那这次并不愉快的见面就是促使他毅然决然地成为食死徒的那把火——他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要让哥哥回心转意回到自己和父母身边。

他简直成了布莱克家族的骄傲。自哥哥走后一下子老得不成样子的父母也终于难得地开心起来,雷古勒斯高兴极了,他觉得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甚至食死徒与凤凰社对战时,当雷古勒斯为保护贝拉用昏昏倒地偷袭击中詹姆波特、而小天狼星的咒语击落他的面具时,雷古勒斯都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

小天狼星望着面具后熟悉的脸怔住了。记忆中的小男孩利落的短发蓄长了,下巴上甚至冒出青色胡茬。猛地看过去,他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困惑逐渐转为暴怒憎恨,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向雷古勒斯发射魔咒,甚至夹杂了狂怒之下误发的不可饶恕咒。

“为什么这么做!” 他朝他怒吼,“你就永远活在这个姓氏带给你的牢笼里头,你过的不是你自己的生活,你只是在活成他们想让你变成的样子!”

雷古勒斯不说话,也不反击,只拼死抵御。

“还手,懦夫!” 他试图把一切能想到的狠毒的话砸向他,几乎要迸出眼泪来,“软弱的失败者!还手啊!”

小天狼星喘着粗气步步紧逼,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脑子里只有面前那个瘦弱的身影。

“你不敢承认!雷古勒斯,我过着你渴望却不敢去追逐的生活,我是你想却不敢成为的一切!”

“闭嘴!别说了!” 雷古勒斯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来,射出的咒语却只是擦着小天狼星的肩头飞了出去,远处传来石堆爆裂的声音。

小天狼星举着魔杖的手垂了下去,愤愤盯着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躬下身子撑着膝盖粗粗喘着气,眼中噙满泪水,强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还不够让哥哥醒悟过来,为什么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好像只会把哥哥越推越远。

良久,他才缓过来似的直起身,望着小天狼星,有气无力地说:“你看,我也做了你不敢做的事。”

说罢,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扭头奔去与其他食死徒汇合。

小天狼星目送雷古勒斯远去,像是斩断了这个弟弟在他这里最后一丝挂念。他仿佛能看见这断掉的细丝在空中漂浮了一会儿,然后落进路边积了脏水的坑洼里,最终消失不见了。

自此,他对这个可悲的家族,只剩无止无尽的恨。

(六)

随着了解深入,雷古勒斯渐渐发觉一切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见到黑魔王的残暴和刚愎自用;他见到曾经漂亮自信的堂姐贝拉跟在魔王身边杀戮在他看来与他们并无区别的麻瓜,眨都不眨的眼睛里闪着可怕的绿光。

回头去看他骄傲的家族,他看到的只有腐烂。

当看着他长大的克利切带着一身伤痕逃出生天奄奄一息地回到他身边时,雷古勒斯绝望地意识到,他还是做错了事,信错了人。哥哥,也再找不回来了。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眼中的光熄灭了。

他怕了,他当然想退出这一切,可哪里还有退路,这可不是学校的选修课。他知道伏地魔会要了他的命。

不止他的命,父亲,母亲,哥哥,还有他那已是强弩之末的布莱克家族。

备受吹捧的血脉此刻却成了置他们于死地的东西。

他想阻止伏地魔,可他能怎么阻止呢?他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食死徒,人人只拿他当个热血愚蠢的孩子罢了。

他突然全懂了哥哥在战场上骂他的话。

原来,把哥哥从他身边推走的,是他这个一直以来引以为傲、也永远摆脱不了的姓氏。

他从克利切那儿得知了伏地魔藏在海岛岩洞的魂器,几乎同一时间,他听说了那个预言:伏地魔要去杀詹姆波特的孩子。

那是哥哥最珍视的挚友,而那个孩子是哥哥的教子。

那一刻,他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那个孩子,作为对自己曾犯下的错的最后弥补。

他有了一个计划,一个疯狂的计划。他有些骄傲地想,若是哥哥知道了,真的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可惜,不能告诉哥哥。这个计划不能告诉任何一个布莱克的人,否则,就是灭族之灾。

雷古勒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是不会活着离开那个山洞的。因此,他需要把偷来的魂器交给一个可靠的人,一个能安全地将其保存、直至那个能够杀死黑魔王的人出现,还一点也不会将布莱克家族牵连进来的人。

他想到了远在挪威的戴蒙德斯家族,与布莱克老死不相往来的戴蒙德斯家族。

说来可笑,他那时凭什么觉得戴蒙德斯会帮他做这件险事?

他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四年级曾见原本在树后读书的埃德蒙站出来赶走了又在欺负斯内普的那群格兰芬多,不是为了袒护谁,而是他们扰了他看书。或是魔法史课上斯宾教授给他们这些低年级朗读埃德蒙的论文节选时,雷古勒斯总被其中新颖精妙的问题与探讨深深吸引。

他觉得埃德蒙是个聪明人,这说明戴蒙德斯的家主阿尔伯特也是聪明人。他自己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会惺惺相惜。

他瞒着父母去挪威拜访了阿尔伯特·戴蒙德斯。

可阿尔伯特回绝了他的请求。

雷古勒斯急得豁了出去,回去在父母面前替戴蒙德斯辩白,求布莱克家族放下对戴蒙德斯的仇视、从此和平共处,两相安定,企图以此向阿尔伯特证明自己的诚意,逼他答应自己。

结果父母大为震怒,母亲一怒之下差点把他也从族谱除名。

阿尔伯特仍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劝告他:再等等吧,孩子。

他知道阿尔伯特在试图阻止他去送死。可对他来说,现在说这个都太迟了。他没时间等下去,也不愿再等了。

时间不停往前翻滚,预言中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近,不会有奇迹出现。

(七)

那是一个雨夜,窗外的暴雨和哥哥走的那天一样大。

确认了父母都已安稳睡下,雷古勒斯悄悄帮熟睡的母亲理了理散开在枕巾上的头发,又将父亲经常乱放的烟斗搁在了床头柜上,才在雨声的掩盖下退了出去,关上卧室的门。

路过三楼角落那个房间时,他还是没忍住推开了门。

哥哥的房间其实什么都不剩了。他离家出走后,母亲下令将他用过的东西全部丢出去。

他走到墙跟前,抬手抚摸墙上贴着的红金色壁纸。墙上布满丑陋的撕痕,因为哥哥故意用永久粘贴咒贴了很多麻瓜海报在墙上,无论母亲怎么施咒撕扯,那些穿着怪异的金发女郎就是一动不动好端端冲着屋里的人笑。

此刻,那些女郎还在那样冲他笑,只是屋里太久没打扫,女郎脸上蒙了一层灰。

他过去曾和父母一样厌恶这间屋子过于鲜艳的配色和海报。可现在看着这些,脑海里浮现的却全是西里斯嘴里咬着魔杖、踮脚踩在椅子上将大幅大幅的海报费力贴到墙上去的情景,脸上带着叛逆的兴奋和不甘。

他没有多作停留,很快转身想走,门快要合上时,他又猛地推开走了进来。他快步走到落满尘土的床头,伸手拿走了一枚被遗落在那儿的格兰芬多袖扣,哥哥曾戴过的袖扣。

他将袖扣放进胸前口袋里,最后抬头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四周,最终脚步坚定地离开。

‘致黑魔头:

我知道你读至此处时我早已死去,但我要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并将摧毁它。

我甘冒一死,盼你有朝一日遇到命定的对手时,将也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

R.A.B.’

飘逸俊秀的字迹在羽毛笔用力落下一点后结束,几乎将纸戳出一个洞。少年将羽毛笔掷了出去,盯着书桌上的纸片,酣畅淋漓地喘息,像刚有一道巨浪拍过去,黑亮的眼眸中闪着光。

视死如归的光。

(八)

他需要家养小精灵不受伏地魔咒语限制的能力,于是只带了克利切跟着自己。

到达岩洞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雷古勒斯歪歪扭扭地走在嶙峋的石滩上,胃里还因幻影移形有些翻腾恶心。他嘲讽地想,伏地魔终有一天会因自己的妄自尊大一败涂地。

他决定自己喝下药水取魂器时遭到了克利切的拼命阻拦,它用力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拿到贝壳碗,疯狂以头抢地,撞得额头都流出鲜血。

看着已经这么老的克利切,他有些心疼,蹲下身子轻轻将它从地上扶起来,“克利切,听我说,” 克利切眨了眨老泪浑浊的眼,听话地望着他。

“你会完全遵从我的命令吗?”

昏黄的老眼流下眼泪来,它点头,“克利切会遵守小少爷的命令。”

“很好,” 他站起来,“克利切,我命令你,无论今天我发生什么,都不要试图救我。我要你带着魂器去挪威,交给戴蒙德斯。我可以死在这里,但你必须活着出去。”

“如果克利切没法让戴蒙德斯接受魂器,克利切该怎么办?” 老精灵沙哑的嗓音哭过之后更难听了。

雷古勒斯抬了抬眼睫,“那就由你保存。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想尽办法销毁它。我希望你做到。”

见克利切用力点头,雷古勒斯转身抓起贝壳碗,舀起黑色毒汁,喝了下去。

瞬间,深切的疼痛将他包裹,仿佛连骨骼上都出现了裂痕。

视线模糊,他紧紧抓着药池边缘,闭紧双眼仰着头,不敢停顿丝毫,大口大口机械地逼自己将毒汁不停往喉咙里灌。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颤抖,大脑放出令他无比痛苦的画面,他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的记忆还是混沌的幻觉。

他看到哥哥向自己冲过来,要来阻止他,可父亲突然出现,对哥哥用了钻心剜骨。他看到哥哥倒地痛苦地大喊,不要,不要!雷古勒斯!

哥哥想站起来,父亲就一遍遍对他用钻心咒,哥哥身上出现很多血淋淋的伤口。雷古勒斯想阻止父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发不出声音。魔杖射出一道又一道咒语,躺在地上的哥哥不动了。

雷古勒斯觉得自己的心被猛地撕裂了,他摔倒在地,挣扎着向哥哥爬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他一遍遍重复呢喃。

忽然,血泊里的哥哥不见了,他躺在乱石里,看到头顶狰狞的石壁,疼痛并没有消失,他的眼睛也没有停止流泪。他想起自己是在岩洞里,他要取魂器。

他没有着急起身,而是突然笑了,觉得身子很轻快。他意识到哥哥没有死,哥哥已经找到了他真正热爱的生活。

克利切说,这毒汁会让人看到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原来自己最怕的,是哥哥的死而已。

他攀着石柱支撑着身体爬起来,灌下最后一口。

他忽然想起自己替斯莱特林抓住第一只金色飞贼的时刻,他坐在扫帚上听满场欢呼,觉得自己就是天之骄子。

他想起在学校常常偷看的那个赫奇帕奇女孩,她香槟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很好看。最后那个学期,她对他笑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他很想请她去猪头酒吧,从天黑喝到天亮。

他想起小时候为哥哥画像。哥哥站在画台上,专心看他描画,忽然问他:你以后想做什么?画家?他说,我没想过。我要去旅行,哥哥昂头朗声说,骄傲又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你该跟我一起去。他望着哥哥侧脸,笑得很开心。

他们曾真的很要好,好到他曾坚信这一切会发生。

哥哥离家那一夜。他站在盛怒的母亲后面不知所措,他用眼神看向哥哥,乞求他不要走,可哥哥却没再看他一眼,决绝地冲进暴雨中。

被烙印成食死徒,痛不能持,却天真地倍感骄傲。年少的愚蠢。

少年痛苦地哼出声。

眼前浮现父母苍老的面容,母亲冷酷地说,如果你再替戴蒙德斯说话,我不介意把你的脸也从家族树上烧掉。

母亲,别怪我,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苍白的手指触到冰凉的挂坠。

他缓缓靠着石柱滑倒下去。哥哥,你看,我做到了。

贝壳碗啪嗒一声掉在石滩上。

雷古勒斯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口袋里掏出自制的假挂坠放了进去,连带着从口袋里掉出了什么小玩意。他连忙四处摸索,将掉了的东西拾回来,珍宝似地捧在手里——是小天狼星的那枚旧袖扣。

他重新将袖扣放回贴身的口袋,却没有力气站起来,他颤抖地伸出手,将真正的魂器郑重交到克利切手中。

克利切费力想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克利切带小少爷回家。”

雷古勒斯安心地对它笑了,他没想到自己撑下来了。

“好,回家。”

这次回家,应该一切都可以回归正轨了吧。

克利切架着他,准备登上小船时,湖面猛地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雷古勒斯脚踝,他被拉倒,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克利切吓坏了,用魔咒驱退这只阴尸,可大片大片的阴尸源源不断从湖底爬上来,密密麻麻地抓住雷古勒斯的双腿和躯干,将他拉向深不见底的湖水。

“不!不!” 克利切拼命想把雷古勒斯救出来,根本无济于事。

雷古勒斯感受着自己被一点点拖拽出去,内心却出奇平静。

他挣扎着掏出自己的魔杖抵在太阳穴,缓缓拉开时,取出了一段发着银光的记忆。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连着记忆的魔杖扔向克利切,克利切稳稳接住。

“走,克利切!把这段记忆一起带给戴蒙德斯,记住,保住这个秘密。照顾好他们。”

看着克利切消失在嶙峋的乱石中,雷古勒斯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闻到海风的味道,咸咸的,很清爽。

哥哥,我多想告诉你,我们没做到始终对彼此赤诚相待,我曾怪你,可不曾恨过你。只怪我们生在这个家族,这世道混沌,人生无奈。

如果我们之中必定要有一个人被规则束缚,请让我来吧。我的生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但请你一定要继续追逐自由,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的死,我并不介意,只要你好好活着。

带着布莱克的灵魂和血脉,好好活下去。

刺骨寒冰的水面在头顶闭合时,雷古勒斯感到极大的解脱。

他在呛咳中满足地叹息着,从容地沉下去。他感到,那些沉重地倾轧在他身上的东西,那些他也不想要的东西,终于都卸下了。

他最后的意识是:真冷啊,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躺在雪地里,哥哥就要来找他,背他回家了……

(九)

布莱克家的小精灵带着那只挂坠盒跌跌撞撞出现在书房的时候,阿尔伯特其实不意外。

他早已从那个年轻人眼中读出来了,即使没人帮他,他还是会去做。所以,他才想最后劝他一次,也许本可以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个只有18岁的少年却义无反顾地赌上自己的性命去等一个远得看不见的未来,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强大的意志在支撑他。

“对不起,我想我已经拒绝——”

他还没说完,小精灵却举起一根魔杖。

阿尔伯特顿住了,他认出那是雷古勒斯的魔杖,安静栖息在杖尖上的光圈,那是记忆。

阿尔伯特在克利切面前看完了雷古勒斯留下的记忆。

那记忆中的情感太过汹涌,他不得不扶着书架稳住自己,他下意识摸了一把下颌角,发现指尖竟然有透明的液体,才意识到自己跟着这段记忆流泪了。

他久久盯着平静的冥想盆,沉默着,然后,如数家珍似地将里面散落的记忆一一收回来,用双手捧着,像捧着一把钻石。

满心感受到的,唯有对这个布莱克家命途多舛的少年的震撼和叹服。

“好,”他终于开口,“我答应他的请求,戴蒙德斯会帮你们。”

咚——

老得丑陋的小精灵扑在地上,向阿尔伯特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克利切代替小主人谢谢你,克利切永世不会忘记戴蒙德斯的恩情。”

阿尔伯特把它从地上扶起来,将雷古勒斯的魔杖递到它手里,“我想,你愿意留着这个。”

送走哭个不停的克利切,阿尔伯特在书房中央呆站了很久。那个黑发少年强忍崩溃的泪水站在书架前恳求他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却是音容犹在,人已逝。

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彼时不过20出头的埃德蒙走了进来,“父亲为何答应替他们做如此危险的事?挪威虽远离是非之争,是休养生息的宝地,可难保黑暗势力不会试图从英国向欧洲扩张。您忘了当年的格林德沃了吗?”

阿尔伯特缓缓踱步到窗前,“你也许听说过布莱克家的小儿子。雷古勒斯·布莱克。”

埃德蒙点了点头,不知父亲忽然提起这个少年作什么,“我知道他,并不熟识。是斯莱特林学院的孩子。”

“这个孩子虽是个斯莱特林,可他却独自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的所作所为,有斯莱特林的周全缜密,拉文克劳的智慧豁达,格兰芬多的勇敢,甚至存留着赫奇帕奇的忠厚与善心。” 阿尔伯特望着窗外峡湾里冰蓝的海水舔舐着山崖,长叹了口气。

“你看,霍格沃茨的四个学院,总看似针锋相对的,可谁又真正独立割裂呢。归根结底,早已在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时融合为一体了。霍格沃茨的每一个孩子,包括你,平日里展露出的都是属于自己学院的特质,可当面对强大的敌人,每一个人都拥有集四院品质于一身的潜质。如此,才有了霍格沃茨啊……

这便是,霍格沃茨存在的意义。霍格沃茨从来不是那座城堡、那片山河湖泊,而是,每一个人啊……”

.

佐伊从冥想盆中抬起头,已是满含热泪。

她是那么不舍这段荡气回肠的过往结束。

心里像是缺失了一块,像种满麦子的旷野上吹过一阵风,好像什么也没留下,空荡荡地呼啸而过,只剩下悲凉空旷。

原来这是当年的真相。这是祖父和父亲守护着的秘密。这是他们不愿来英国的原因。这是为什么老糊涂的克利切却从不曾对她这个戴蒙德斯恶言相向。这是小天狼星口中那个‘不中用’的弟弟瞒着所有人做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那个解开一切的那个口令是‘回家’。

祖父深沉的嗓音好像还在耳畔响。

霍格沃茨,其实就是他们每一个身在这里的人啊。

后来,即使布莱克家族因雷古勒斯的失踪加怪于戴蒙德斯头上,阿尔伯特仍然完成了雷古勒斯的请求与嘱托,直到离世,将这份秘密传给埃德蒙,最终传给珍爱的小孙女。

阿尔伯特不是一个会轻易下承诺的人。承诺这个东西一面是履行时的深明大义,另一面就是违背时的千夫所指,两面划成一个圈,将人束缚。

他没有想到,他会与这个布莱克家的孩子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他更想不到,他的后代都将为此付出,违背戴蒙德斯的宗旨去完成这份由他而起的守护。

至于雷古勒斯。

这个少年用他并不宽阔的后背护住了整个布莱克,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并不懂他的家族和父母,守护他默默深爱、却也伤他最深的哥哥。觉得撑不下去时,只能独自一人跑到遥远寒冷的挪威同一个自己家族最厌恶的人吐露自己的绝望和无助。

没人会知晓他的事迹。

从小到大,骄傲的雷古勒斯从没对哥哥说过一次他爱他。

家族人说,小时候雷尔缠着西里斯,不过是小孩的依赖性与占有欲,长大就好了。

果然,长大后,他们争吵,他们冷眼相看,他们决裂,直至走散。

如今回头去看这每一段记忆,雷古勒斯说过的每个字、做过的每件事,满心满眼,全都是那句话。

全都是他对哥哥最后的、笨拙的,无声告白。

可悲剧也许在于,雷古勒斯不会知道,他用自己生命换下来的,并没能阻止永远纯粹的布莱克走向衰亡没落,也最终无法阻止哥哥走向死亡的结局。

(十)

雷古勒斯的记忆里并没有包含全部的事。

他也不会知道,在1996年的4月,小天狼星曾独自去过布莱克家族荒凉的墓地。

他径直略过前面先祖和父母的墓碑,走到长满荒草的尽处,停在一只最小的墓碑前。他知道雷古勒斯不可能躺在下面,这不过是个空土堆罢了。

不知为何,他想来这儿看看。

也许是因为圣诞节向戴蒙德斯家的女孩讲起往事时,他猛地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雷古勒斯长什么样子了。

他想墓碑上也许会留下一张照片。可来了才知道,石碑上连一个字母都没有刻。因为沃尔布加到死都不肯相信雷古勒斯真的死了。

这个人好像被凭空从这个世界抹去了。

初春的风还很冷,他在风里沉默地站了很久,不知是不是该开口说点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脑海中该回忆些什么。

也许是,他现在过得很好?

身后传来男人慢而温柔的脚步声,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头一回到这儿来。”

莱姆斯站在他身后,替他挡住吹来的风,扬起的黑发落了下来,盖住发根的灰白。

“你还在恨他吗?” 莱姆斯的语气像水一样轻轻裹住他。

好像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小天狼星背对卢平,嘴角飞快地勾起又落下,似乎是想扯出个苦笑来。

“你是爱他的吗?”莱姆斯问,“你从没表现出来。”

小天狼星没有回话,只是有些荒诞似地摇了摇头。他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迈开大步子离开。

他不再有机会回答这个问题了。

两个月后,他死在堂姐贝拉的夺命咒下,跌进帷幔消散,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不知被咒语击中的一瞬间,除了波特家的男孩,他有没有想起自己的弟弟。那个他甚至不愿去了解的弟弟。

他会不会也有点想念他?

.

.

狮子星孤独明亮,湖底的少年再不见天上的星光。

天狼星从夜空陨落,划过的流星成为黑暗的绝响。

最初选择不同的路,他们同属星辰,却无法照亮彼此。

但穿过死亡重重贫瘠的土地,当黑暗褪去、大雾散去,也许他们终会回到同一条路上重逢。

古老高贵的家族人去楼空,亡故的姓名终将在口口相传中与原本的故事背道而驰。

格里莫广场12号的画像不再哭泣,夜深人静时哼唱起的——布莱克的消亡史。

(支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