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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了。

漫天飘雪夹杂着冷风,像锉刀,一下又一下地剐蹭着人的面颊。这雪粒虽小,数量却多。不出一会儿,伞面便覆上一层薄薄的雪来。

少女与女人共撑一把伞,露在外头的指节冻得通红。

二人手里皆提着厚实的包裹。

伤势痊愈后,和泉铃有意寻找时透兄弟,给鬼杀队增添战力。介于之前的上弦二一战,她不敢再过于依赖产屋敷耀哉给予的信息了。既然部分该发生的「事件」会提前,那么她也不会再畏畏缩缩了,能阻止的「事件」她当然会选择阻止。

照如今的时间点来看,二人的父母应当尚未离世,据得到的信息来看,兄弟二人似乎是日之呼吸的后人。经过她的一番调查,发现果真如此,时透夫人虽然病重,但还没到无法医治的地步。只是时透家以伐木为生,两个孩子又还年幼,想举起斧头都有些费劲,平时只能跟在父亲身后捡些干柴,或是采点野菜。赚钱的重担全压在一个人的身上,不仅要养活一家子,还得买药治病。

这个时期的农村的医疗水平,能不加重病情都算不错了,更别提完全治好。

……所以她当初能遇到珠世,完全是撞了大运。

将收集到的信息整合,和泉铃让鎹鸦替她将信息传到产屋敷耀哉那里去。

最近的好消息像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的露头,产屋敷耀哉的身心都畅快了不少,平日被吩咐不能有太大情绪波动的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召来和泉铃好一番叮嘱,笑语晏晏地派遣她做天音夫人的随行护卫,带上食物和衣物去缓解时透一家的压力,若是能将那家人带回来更是最好。

毕竟景信山这个地方十分偏僻,若非必要,鬼杀队的剑士很少往深山老林里钻。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想要立刻救援也很难赶到。

二人抵达时,远远便瞧见那间破旧得不成样子的屋子,外面甚至没有围上篱笆。

和泉铃屈指敲响屋门,外头的糟糕天气让她很是不适。哪怕她已经在里面多穿了两件厚衣服,也有些扛不住这个温度。

……她开始想念家里暖和又舒适的被炉了。

还有甜甜的蜜柑。

二人在原地站了许久,那扇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拉开一条缝。从缝里露出一双青色的眼睛来,满是警惕。

即便看见来人是两名女性,他也没有放松,仍然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请问有什么事吗?”

大冬天的,还是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对劲。

没有因为对方年幼而轻视,天音夫人向他微微欠身,道明了来意。

“于两日前,我们给你的父亲寄来了信,今日前来拜访。”她说,“我身边的这位是鬼杀队的剑士,和泉铃。她会些医术,或许能为你们带来一些帮助。”

和泉铃对上男孩的视线,点了点头。

男孩听的将信将疑,以一种不信任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二人后,极为不情愿地打开了门。待二人进来后,他迅速关上了门,将风雪隔绝到门外。

屋里的布置十分简陋,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柜子,地上的榻榻米看起来似乎还有污渍。屋子的正中间铺了一床被子,被子里隆起来小小一块儿。在榻榻米的不远处,正生着微弱的炭火,里面的火苗、不,或许应该被称之为点点火星。似乎只要轻轻吹一口气,就会熄灭。

听见了响动,被子里忽然钻出来一个跟男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看着屋子里突然多出来的陌生人,他有些胆怯地看了过来。

“我会盯着你们的,要是你们有什么歹念……我可饶不了你们!”男孩死死地瞪着战斗力似乎比较强的少女,抛下了这句狠话,“我会用斧头打你!”

“……咳。”

和泉铃错开他的视线,以咳嗽掩饰即将喷涌而出的笑声。

无他,只是男孩看起来瘦瘦小小,却又小大人一样挡在家人面前来警告她。

这番倔强又逞强的姿态,让她觉得好笑又心酸。

于是她也认真地回道:“嗯,要是我做了不好的事,你可以尽管打我。”

“不用留手。”她补充道。

“那是自然。”说罢,男孩真的拖着把砍柴用的斧头来,门神一样站在家人旁边。

和泉铃哭笑不得,便先去为时透夫人诊脉,留天音夫人同两个小孩解释搬家事宜。从三人的谈话中得知,那边拿着斧头的门神小孩叫有一郎,是双胞胎中的哥哥,缩在被子里替母亲暖床铺的叫无一郎,是双胞胎中的弟弟。

而作为一家之主的时透先生为了缓解妻子的病情,顶着风雪到山上去采药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听到这里,和泉铃动作一顿。

两兄弟面上似乎在听天音夫人讲话,实际上注意力都飘到和泉铃这边了,回话也有些敷衍。见状,天音夫人索性等和泉铃看完再与他们谈。

“放心,只是普通的发烧。”和泉铃将女人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不敢再停留。

她的手在外面冻久了,此时冰得有些吓人。

“只是?”时透有一郎冷笑一声,“妈妈她病得这么严重,到了你的嘴里就只有这样吗?”

她可是昏迷了整整一天,到了现在都还醒不过来。

这么重的病,到了对方嘴里就短短一句「只是普通的发烧」?

开什么玩笑啊!这女人是个庸医吧!

“唔,若非你想她病得更重一些?”和泉铃从羽织的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来,从里面取出两片,“也不是不行,再拖个一两天说不定就会发展成肺炎了。”

“——你!”

“好了,铃。”天音夫人出声打断二人,“你少说几句。”

都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跟人拌嘴。

和泉铃只好闭上嘴,利索做事。

她托起女人的身体,往她嘴里喂了两片药,托在对方背部的掌心泛起微弱的光芒。

坐在旁边的时透无一郎清楚地看见了,在母亲服下药片后,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了。他睁大了青色的眼,眼巴巴地看着这边,想凑上来看又不太敢。

银发少女看了他一眼,默默让开了位置。

“……谢谢你。”男孩抬起头飞快看了她一眼,小小声说道。

和泉铃:软乎乎的,想rua。

“此次前来,是为你们的住所的事。”天音夫人见塌上的人病情有所好转,这才继续了刚才的话头,“景信山位置偏僻,少有剑士到这边来斩鬼。为了你们一家的安全,搬家是最优的选择。鬼杀队会负责你们的衣食住行,安置地点周围也会有鬼杀队的剑士保护。”

时透有一郎皱眉:“我们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

什么鬼不鬼的,他们从小到大就生活在这里,从没有见过这些玩意。这听起来像是女人杜撰出来的,就跟父亲为了不让他和无一郎在外面乱跑而编造出的故事一样,什么吃人的妖怪,吓人的女鬼。

这山上最危险的东西分明就是野猪。

“再说了,我凭什么相信你。说不定你只是想把我们从这里骗走,然后卖到其他地方去赚钱。”

大人都是险恶的生物!

他们会为了几个甜菜根争夺,甚至拼了命地与人厮打。也会挥舞着斧子威胁人,恶狠狠地要求你交出今天采到的东西。更会因为抢夺不成,坏心眼地擦亮一根火柴,要点燃你住的屋子。

可恶,太可恶了!

这里的大人都这样,若是跟了面前的女人走,她肯定会把自己跟无一郎卖给人贩子的!

他越想越觉得很对,越想越觉得生气。

“你这个坏女人!”

时透有一郎说完,又瞪着旁边吃瓜的和泉铃。

“你也是坏女人!”

和泉铃:?

她怎么就坏女人了?

她还帮忙治好了你妈妈呢!

和泉铃伸手把旁边懵逼的时透无一郎勾了过来,顶着男孩「你敢动我弟弟!?」的表情把人搂进了怀里。

“坏女人现在要偷你弟弟了。”她棒读。

时透有一郎气坏了,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和泉铃轻松抱起怀里的人,拔腿就跑,在狭小的屋子里跟时透有一郎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你放开我弟弟!”

“就不。”

“你放开!”

“略略。”

天音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一场谈话会变成这样。

她扶着额头,缓缓地叹了口气。

头,开始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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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郎:你这个坏女人!(超凶

铃妹:逗小孩真好玩

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