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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伤寒就糟了,必需赶紧回到桑菲尔德,让医生给他看病。

  “约翰,还要多久才到。”他打开车厢门,问仆人。

  “主人,还要一个小时。”约翰一边用马鞭再一次催促马匹,一边恭敬地回答。

  罗彻斯特看了看周围的风景,发现约翰说的一点也没错,这里离桑菲尔德最起码要一个小时。

  “快点。”他有些暴躁地吩咐着,只能重新坐回了马车。

  他感觉这一次的病情发作的很快,身体渐渐失去了力气,只能靠在车厢壁上休息。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越来越虚弱的时候,车厢里的另外一个人恢复了精神,从地上坐了起来。

  伯纱看见罗切斯特已经昏睡过去,有些头晕地从地上爬到座位上,她已经听到了罗切斯特的问话。

  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

  她立即翻出罗切斯特口袋里的怀表,记下了时间。

  站起身时,她看见了罗切斯特的脸,动作一顿。

  时空壁垒真的变薄了,时空隔膜几乎没有,因此,这是第一个不存在马赛克的世界。

  她的视线在罗切斯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扫过,就不敢兴趣地移开。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发现这是一件灰色的棉麻裙。

  料子还可以,却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像一只灰不溜秋的乌鸦。

  更糟糕的是,她的衣服因为在地上打滚,占满了尘土,皱得像老太太的脸。

  这样的衣服,看起来就不像一个贵族妇人,除非仆人是傻子,才会相信她的话。

  她在车厢里四处搜寻,却没有任何行李箱。

  伯纱肯定有带了衣服,不在车厢里,那就在车顶上。

  她立即站在座位上,扒着车窗往上面看,果然在车夫的后面放了很多行李箱,此时紧紧地绑在绳子里。

  只是行李太多了,不可能每一个都一样大小,中间两个松松地挨着绳子,在马车行进的时候,还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这两个箱子和其他的都不一样,也许就是伯纱的箱子。

  她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手太短,离最近的两个都有一点距离,被迫重新进入了马车。

  她再次打量了一下车厢,发现罗切斯特旁边有一根手杖,在角落里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她立刻捡起了它,又拿起罗切斯特扔在角落里的绳子,重新爬出窗外。

  因为主人的催促,马车跑得很快,约翰精神完全集中在驾驶上,没有发现身后恐怖的场景。

  只见一根绅士手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勾住绳结,将绳子缓慢地移动,直到移动到箱子边缘。

  另一根带着血迹的绳子从缝隙中穿过,紧紧地稳固住那根绑绳,这时,中间的两个箱子已经完全失去了绳子的束缚。

  金色的手杖轻轻地勾起了行李箱的提手,颤颤巍巍地提了起来。

  “嘭”的一声轻响,在车顶上传来,约翰驾驶着马车进行了一个大转弯,顾不上回头看。

  伯纱深吸一口气,眼见前面一马平川,这次应该不会再出意外,再次伸出手杖。

  她左手紧紧拉住那根带血的绳子,此时这根绳子一头绑在车顶,一头绑在车厢的金属挂钩上,成为了一个上好的扶手。

  右手的手杖再一次提起行李箱,将它提到了车顶边缘,她立即提起它,回到车厢。

  一分钟后,她再一次回到了车窗。

  运气不好,那个箱子的确是伯纱的,但是装的是鞋子和睡衣。不过她也因此确定,另一个箱子一定是伯纱的。

  希望那里放了可以外穿的衣服,仆人都知道她会被关起来,如果收拾的时候不走心,全部都是睡衣也有可能。

  她的右手已经十分酸软,虽然手杖质量很好,但是这样提起一个箱子,还是很有难度。

  把另一个箱子拿进车厢的时候,她的手不停地发抖,她立刻搓了搓,才让它平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了行李箱。

  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两件衣服,她立刻拿起来,一件是红色的蕾丝裙,虽然很整洁,却已经有些旧了,“她”应该很喜欢穿它。

  她竟然认得这件裙子,在记忆里,这是罗切斯特唯一送给她的一件衣服。

  看来,给她收拾衣服的一定是她的奶妈,也许她希望这件衣服能激起罗切斯特的美好回忆,能对伯纱好一些。

  至于另外一件,是蓝色的丝绸长裙,崭新的,应该是她弟弟理查德买给她的。

  运气不错,她把蓝色丝绸长裙留下,把行李箱重新整理好。再次掏出罗切斯特的怀表看了看,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立即翻身出去,把行李箱放回原地,重新取下那根麻绳,把一切恢复原样。

  她最后一次回到车厢,解开挂钩上的麻绳,想了想,和脱下的灰色衣服一起,扔到了窗外。

  此时他们的马车正路过一片溪流,绳子和衣服立刻从水面沉了下去,毫无踪影。

  当马车驶下山坡,视野里出现那灰色庄园的时候,一声焦急的呼唤从马车里传来。

  “爱德华,爱德华…”这是一个清越的嗓音,带着法国口音。

  约翰惊讶地停下马车,他迅速打开车门,往里面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蓝色丝绸长裙的女士正在焦急地呼唤。

  她的皮肤不是很白皙,但是身姿窈窕,亚麻色的头发扎成了顺滑的辫子,此时优雅地从她右肩上垂下。

  虽然没有任何装饰品,但他几乎已经确定,这是一个贵族小姐或夫人。

  但是他很确定,马车离开米尔科特县城的时候,车上只有他的主人罗切斯特先生和一个被绑起来的女人。

  那么那个女人去哪了,这个人又是谁?

  “约翰,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爱德华抱下去,他已经快要病死了。”她无比自然地朝他吩咐着,甚至带了一丝隐晦的谴责。

  等约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按照吩咐,把房子里的仆人都叫了过来,将主人搬回了卧室。

  “医生…还不快去请医生。”她一脸担忧地看着罗切斯特先生,一边对仆人理所当然地吩咐着。

  “约翰已经去请医生了。”法尔克斯太太应了一句,然后疑惑地问,“可是,夫人,你是?”

  她这么问着,其实心里早就有所猜测,这位夫人看起来太过高贵了。

  她是这个庄园的管家,也是罗切斯特母亲法尔克斯夫人的远亲,见过的贵妇不知凡几,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高贵的女人。

  她的容颜虽然有些黑,但是也很美丽,举止优雅,给罗切斯特擦汗的动作十分有韵律,看起来像优雅的舞蹈。

  法尔克斯太太断定,这一定是一位出生贵族的夫人。

  再看她对罗切斯特多么紧张和亲切啊,她称呼他的教名“爱德华”,那么的自然。

  所以,她一定是罗切斯特夫人,不然就是罗切斯特先生的未婚妻。

  “我是伯纱.罗切斯特,你是…法尔克斯太太?”伯纱猜测似地问。

  “夫人知道我?”法尔克斯太太有些惊讶。

  她果然是罗切斯特夫人,这栋庄园的女主人,她不可避免地高兴起来。

  虽然才短短几分钟,她已经不可避免地对伯纱产生了好感。

  法尔克斯可不知道,其实伯纱也是才知道的,就在刚刚下马车的时候。

  她注意到一个女仆对这个老太太的称呼了,再加上她穿的就比别人好,她推测此人是庄园的管家。

  不过此时当然不能说实话,要学会装一装。

  “是的,爱德华和我说过你。”她好像有些依赖地说,“法尔克斯太太,爱德华病得好重,我好担心啊。”

  说着她的眼泪就像珍珠一样一颗颗掉了下来,在那可爱的脸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她的眼睛像无助的小鹿一样,好像找到了临时的依靠。

  法尔克斯太太立刻上前扶住她,安慰道:“不会的,罗切斯特先生身体一向很好,他会很快好起来的。”

  “真的吗?”她将身体轻轻地靠在她身上,看起来好像找到了依靠。

  真遗憾啊,不能让他死了。

  男主毕竟是世界的主要支柱,如果提前死亡,只会增加空间壁垒的消亡,因此她才采取并不致命的发烧症状。

  “是真的,医生会把他治好的。”法尔克斯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她们立即往那边看去。

  “医生来了,太太。”约翰快步进门,露出后面气喘吁吁的琼斯医生。

  “医生,快,赶紧治疗爱德华。”伯纱立即站起来,几乎是那医生拖过来的。

  “别急,太太,让我喘口气。”琼斯医生下意识以为约翰说的“太太”就是伯纱。

  不过法尔克斯也没有反驳,反而自动站在伯纱身后,这是恭敬的姿态。

  约翰惊讶地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副场景,他走到法尔克斯太太身边,小声问道:“法尔克斯太太,那位夫人是?”

  他以为法尔克斯太太一定清楚情况,不然一定不会听从她的命令。

  “是罗切斯特夫人,庄园的女主人,你不知道?”法尔克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约翰有些语塞,他当然不会主动问,先生也没说过,所以他真的不清楚。

  他还记得,在旅馆接到主人的时候,这个女人正在睡觉,是被扔上马车的,主人对她并不温柔。

  但是这也不能排除她就是主人的妻子,天底下不是所有丈夫都对妻子和颜悦色。

  也许,主人就是那种会打老婆的丈夫?

  只能说,伯纱的姿态太迷惑人了,约翰除了接受她是主人的妻子,解释不了这么高贵的女性还能有其他身份。

  更何况,谁会来冒罗切斯特夫人呢?主人总会醒过来的,谎言一定会被拆穿。

  所以,伯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桑菲尔德的女主人。

  当然,这是在罗切斯特醒来以前。

  “罗切斯特先生病得很重,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今天需要住在这里,随时监控他的变化。”琼斯医生一边开药,一边说着。

  “可怜的爱德华。”伯纱立即流泪,本能得开始找手帕擦眼泪。

  可惜,她的手帕似乎在慌乱中丢失了。

  “夫人,先生会好的。”法尔克斯立即用自己的手帕给她擦泪,一边对医生说:“那好,琼斯医生就在这里住下,我会安排房间。”

  “可怜的爱德华…”伯纱还是流泪。

  那张美丽的小脸十分苍白,肯定是太过担忧了。

  法尔克斯正有些担忧她会晕过去,就见她眼睛发白,整个人往后倒,不醒人事了

  仆人莉娅恰好站在旁边,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伯纱,惊慌道:“法尔克斯太太,怎么办?夫人晕倒了。”

  “快,把她搬到隔壁的房间,请琼斯医生看一看。”法尔克斯立即道。

  她们把伯纱放到床上的时候,就见伯纱迷迷糊糊地醒了,口中念道:“爱德华,我要去照顾爱德华。”

  “夫人,你太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法尔克斯给她捏了捏被角,劝说道。

  “是啊,夫人,等你休息好了,再去照顾主人不迟啊。”莉娅也跟着劝。

  伯纱好像有些犹豫:“那谁来照顾爱德华呢?”

  夫人真的太关心她的丈夫了,这时候还在担心呢。

  法尔克斯立即安抚:“不要担心,庄园里的仆人很多,我会让最细心的来照顾先生,夫人放心吧。”

  在她们的劝说下,伯纱终于答应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去照顾罗切斯特。

  等她们出了房间,伯纱重新睁开眼睛,打量了自己的双手,酸软还是其次,主要是那两条伤痕十分明显。

  如果医生来检查,很可能会发现伤口,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

  一个丈夫偶尔虐待妻子,把她绑起来,还可以说得过去。但是绑成这样,几乎已经是绑仇人了。

  这个时代是男权社会,男主人的态度直接关系到仆人的态度,这不利于她树立主人的威严。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不仅要继续巩固罗切斯特夫人的形象,更要隐瞒好伤口。

  如果能拿到药膏就好了,她稍微思考了一会,就强迫自己睡着了。

  现在是下午,晚上光线昏暗,方便掩盖和行动,她要保持体力。